以前的孔妙零,乔贺沉说什么是什么,他的话就是圣旨,比爸妈的还管用,听他的准没错,但现在的孔妙零就爱跟她哥反着来,她哥说不准,那她就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做了。

    乔林说乔贺沉在叛逆期,孔韵怜不很赞同,真正叛逆的是孔妙零。

    乔贺沉也就是跟妹妹的关系冷了点,两人从小就这样,热一阵,冷一阵,没什么稀奇的,何况现在两个孩子都大了,关系肯定会有个过渡期。除此之外,乔贺沉没太大变化,在学校照常是三好学生,性格阳光开朗,这些她不用问,从女儿抱怨的话里就可见一斑。在家里也和往常一样,嘴上欠一点,做事不含糊,一有空就把地拖了碗洗了,三不五时带一束花回来给她。

    乔贺沉做这些的时候,孔妙零在做什么?

    在镜子前学化妆,在试不同的口红,在自拍,涂指甲,衣服买了一件又一件……早上起不来,但为了卷个好看的头发可以一早爬起来准备,晚上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把她手机收了,她就拿她哥的,她哥不给她就开电脑,开电脑也就是干聊天,每天消息“滴滴滴”个不停,她噼里啪啦打字,时不时偷乐傻笑。

    当妈的总担心她学坏,想跟她聊一聊,她倒是大大方方把聊天记录给她看,说都是跟女同学聊,男同学她才不稀得理呢。

    叛逆的征兆之一,是撒谎。女儿撒谎了,她也跟男同学聊,这个当妈的不用问,从女儿的眼神里就可见一斑。不过孔韵怜也不强硬干涉,倘若真是跟男同学暧昧,甚至谈谈恋爱,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她告诉女儿,要是真恋爱了,必须告诉她那男孩子是谁,她考察通过了才行。

    女儿不很高兴:“谁谈恋爱了,才不会谈恋爱!我们班那些男生,都比不上哥一个手指头!”

    孔韵怜把她安抚下来:“谈了也没事,但你年纪还小,识不清人,我跟你爸总归比你有经验是不是?妈还不是担心你会被欺负。”

    “他们才欺负不到我呢,见了我说话都说不清楚,”孔妙零往她妈怀里一钻,“你放心吧妈妈,我是真瞧不上那些男生,一群生瓜蛋子,幼稚死了,要是哪天我真谈恋爱了,对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哥!”

    孔韵怜听得太阳穴突突地:“你这傻瓜蛋,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就是嘛,我就喜欢哥,我以后肯定找哥那样的谈恋爱。”

    “知道了知道了。”这样类似的话孔韵怜听了不知多少遍,妹妹喜欢哥哥,兄妹俩感情好,她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哥现在他……”

    “知道了知道了!”孔妙零也学她妈的语气,“你都给我上过好几回课了,我现在进他房间都要敲三遍门,他不说进我都不进的啊。”

    看,又撒谎了。

    孔韵怜常常就看见她直闯乔贺沉的房间,有时候里头乒铃乓啷一阵响,是又闹起来了,不过孔妙零最终都会被乔贺沉赶出来,乔贺沉自己有法子,当爸妈的也就不多插手。

    这回乔贺沉不经同意就把她的纸条撕了,孔妙零倒也没追过去,她一脸乖巧坐到餐桌前吃饭,头发编得繁复,但不算突兀,突兀的是耳朵上长长一根耳坠,乔贺沉一眼就看见了,这耳坠还是他买的单。孔妙零就这样,爸妈给她钱她反倒不要,就爱抓着乔贺沉去当冤大头,需要钱的时候也不跟爸妈要,直接来拿乔贺沉的钱夹。

    钱夹里除了一张全家福和他自己的寸照,就是孔妙零的照片了,每每乔贺沉给拿开了,她又要塞一张新的进去。

    这回她塞进去自己最新一张在图书馆的摆拍照,又从里头拿走五张纸钞。

    “你拿这么多钱干嘛?”

    “不干嘛。”

    乔贺沉冷呵一声,“晚上放学直接回家,不准出去。”

    “要你管!”

    孔妙零小跑着往学校里跑,刚跑出两步,被乔贺沉从后头扯住,他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她鼓鼓的书包拉链一拉,里头果然塞着一个袋子,袋子里头是裙子和丝袜。

    孔妙零眼见她哥要拿走,回身去抢:“我晚上要穿的!”

    “说了不准去,小心我告诉爸妈。”

    “你跟他们说去啊,我就是跟俞西出去逛街!爸妈还会不允许我出门的啊!”

    “你最好是。”话说完,那袋子也被他塞进自己书包。

    孔妙零去追他,抓着他胳膊,抢不赢只有上气势:“乔贺沉!”

    校门口有人过来提醒:“同学,请不要大声喧哗!”

    孔妙零立马消了声,她也就是在她哥面前这样,一旦进了学校,就成了老师同学眼里的乖巧好学生——这个“好”自然不包括成绩好。

    孔妙零在学校遵纪守法,尊师重教,可就是读不进书。她有时候也会想,怎么同一个妈生的,哥读起书来就那么轻松,她却是看什么忘什么,也不像哥那样自律。她可会享受了,做一道题就能奖励自己一大堆东西,美其名曰自我奖励机制。

    她的好朋友姜俞西也会自我奖励,这阵子她迷上那些青春疼痛爱情小说,考个第一名就奖励自己看三本,孔妙零对这些兴致不高,她都是偷偷在自习课上戴着耳机听有声书和广播剧,内容不那么重要,说话的人重要,她听语气听音调,下了课模仿给姜俞西听。有时候模仿姜俞西的妈妈,在电话里跟姜俞西的妈妈聊天,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她是班上的文娱委员,为了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这次她策划了个童话类的情景剧,里头都是动物当主角,别人在台上演,她在后头负责配音。什么鸡鸭狮子青蛙,她模仿这些倒是很来劲儿。

    有男生跑来大礼堂后台看她彩排,呼朋引伴地,一来就是一大堆,她赶不走,也没空赶,又要组织,又要配合,挡着嘴也觉得窘迫,有一回她气得要发火,面前忽然蹦出来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男同学,一句“看什么看”就把那堆男生给轰走了。

    这男同学她认识,老跟姜俞西抢第一名的那个,在隔壁班,姜俞西想去跟他交流,他愣是不理人,姜俞西觉得面子被这人给下了,嘴上讨厌起这人来,孔妙零却觉得这人还不错,不爱说话怎么了,人家就从来不跟其他男生同流合污,戴着耳机有自己的小世界。

    这次他也是来排练的,不知怎么就过来给解围了,孔妙零也没来得及跟他说话,第二天再见,他捡到了她放在旁边的提示卡,第三天看到她在彩排间隙里坐那儿赶作业,他给她指出好几个错误,第四天,第五天……

    然后就是那张纸条了。

    姜俞西还记着这人的仇,问妙零:“你真要去啊?”

    “就是出去逛个公园嘛……”

    “你对他有那个意思?”

    “……普通同学也可以逛公园呀。”

    姜俞西叹口气:“其实我也觉得他还行,而且你觉不觉得,从侧面看他长得有点像你哥啊。”

    妙零一惊:“哪里像啦?我哥比他帅多了啊!”隔一会又说,“脸型是有那么一丢丢像啦,可五官完全不同。”

    “人家还没长开呀,长开了就有你哥那么帅了。”

    “那也没可能!”

    姜俞西无语一阵,问:“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妙零想起她哥那句“不准去”,说:“去啊!”可心底里还是有点怵的,“那个公园就要拆了,是不是没什么人啊?”

    “平安夜去公园的不多吧,反正都要拆了,我们就去看最后一回?”

    于是两个女孩子去了,一起去的还有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公园里没多少人气,冷风吹过凉飕飕的。孔妙零的裙子被乔贺沉拿走了,但乔贺沉不知道她另外在学校留了一身,换上了是很好看,可也很冷,而且这公园的灯坏了要有一半,走一段就要黑一段,孔妙零怕黑,紧紧抱着姜俞西的胳膊,姜俞西是个有眼力见的,可现在她的眼力见体现在了撮合这件事儿上,她把好朋友的手一推,要她去跟那男生单独相处。

    妙零原本是有点期待的,尤其姜俞西给她分析,人家今晚上肯定会给她告白,可真到了这儿,她又害怕期待的成真,也十分后悔出来了,可她不会表现出来,正迟疑着,忽然就听见后头响起一阵又急又乱的脚步声。

    几个初中生还没搞清楚那群人什么来头,就被他们给围堵在了原地。

    一群黄毛,一个个眉毛像樱木花道那样往天上斜着去,可人就不是樱木花道那样的了,他们手里没拿篮球,要是拿了,估计已经往妙零她们身上砸了。

    孔妙零刚才还冻得哆哆嗦嗦,这会儿顾不得冷,这群黄毛问了几句话,眼看几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就要涌上来搜刮她们的手机,妙零猛地往前一站,指向这群男生后头一个瘦猴:“喂!你,你不是我哥原来的同学吗?”

    一群人纷纷停住,那瘦猴还没说话,领头的先问:“你哥谁啊?”

    妙零本来觉得有个熟人好说话,可黑眼珠子一转,又觉得把她哥搬出来并不是个好主意,可那领头的见她不答,就回头问瘦猴,瘦猴盯着妙零看,妙零伸手想遮脸,瘦猴却已经认出来了:“是乔贺沉。”

    其他黄毛一听都很惊讶,领头的推着瘦猴说“你不早说”,瘦猴结结巴巴解释,说刚才没认出来,以前乔贺沉的妹妹是个小胖子,这话一出,黄毛们发出一阵哄笑。

    妙零她们这群人却笑不出来,她们看不懂这群黄毛的态度,尤其妙零,被领头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心里发起毛来,她手已经摸到了手机,在兜里盲按着,也不知道按对了没,她暗暗低头去看,还没看见呢,那领头的就朝她走了过来。

    “小妹妹,我本来想给你个面子的,可你哥乔贺沉不愿意给我面子啊。”

    “他怎么你了?”妙零没被他的气势吓住,这会儿反倒镇定了。

    那领头的假装被她的气势一震,笑得更是流里流气:“我们一朋友的妹妹给你哥送礼物,你哥当着所有人的面没要,一点不给我们妹妹面子,我们妹妹回去哭得可伤心了。”

    “我哥不收你妹妹礼物,就是不给面子啦?”

    “那还用说?我们妹妹选了那么久的东西,一片真心他一句话就给拒绝了,把我们当什么了?”

    “那我回去告诉他,以后谁再给他送礼物,他收下就是了。”妙零语速刻意慢下来,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继续按着手机,她动作很急,飞快往兜里看一眼,刚确定转到了拨号界面,那领头的动作却比她更快,青着脸忽然冲过来,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挨揍,领头的却是一脚踢在了她身后,被踢的瘦高男生狠狠摔在地上,手机也飞出去,另一个黄毛捡起来,把报警的拨号给切了。

    领头的急头躁脑下命令,“把手机都搜了!”

    “别搜,给你们就是了!”

    这时候手机就没那么重要了,可妙零的话没人听,她赶紧把手机掏出来,还没拨号就被人推了一把,是那个瘦猴,揪着她衣领,虚张声势喊两声,再趁乱告诉她:“我给你哥发消息了,他没回我!”

    妙零一愣:“他上晚自习呢,我给他发。”

    “那他还不是看不到?”

    妙零没空解释,飞快按着键盘。她是她哥特别关注,她给他发消息他一般第一时间就会看,不过回不回就要两说了,比如要他陪打游戏,比如要他给她写两道题,他就不怎么回。

    这回乔贺沉也没回她。

    妙零又试着拨了个电话,然后直接告诉那领头,要钱的话她可以给,她手机里有五千,马上就可以转给他,那领头一听有五千,回头看其他黄毛,一群人像是都拿不定主意,也想不到五千足够构成诈骗。妙零一开始是想说三千,三千也能立案了,不过三千听起来不多,这些人估计不满意,五千正好,不多不少,他们估计要纠结一会儿。

    黄毛们确实纠结了,就在纠结的空档里,他们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席安打来的,席安说马上过来,要这群人等着。

    妙零当然知道席安,是她哥玩得最铁的朋友,两人从初中就天天在一块儿了。有段时间席安常来家里头吃饭,总要给她带点小礼物,后来有一段时间直接住在了她家,他爸妈在闹离婚,他不愿意回去。再后来,他忽然就跟她哥掰了,跑去跟高年级一群混混混在一块儿,逃课打架啥都干,被年级贴处罚通告是家常便饭。妙零心想不能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误入歧途,跑去跟席安说,她哥因为他的事在家都哭了,哭得痛哭流涕呢!可这话不奏效,妙零就把她爸妈给拉上了,她爸特意到学校堵人,把人带到家里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吃着饭,说着话,席安痛哭流涕,她哥则在旁边摆冷脸。两人友情纠葛不提,席安总归是洗心革面,回来继续当年级前十。

    席安回来了,但原来认识的人还在,他把原来认的“大哥”喊来,一来就是十多个,当然,一起来的还有乔贺沉。

    乔贺沉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妙零见了他,安心的同时又很心虚,所以她哥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们一群人被乔贺沉一个同学带着去坐车,大家各回各家,妙零不愿意先走,非要在公园门口等她哥回来。

    她回头张望,生怕两伙人起冲突,问她哥同学:“我们不可以报警吗?”

    “报警有用早报了。”

    “那他们、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说好了不打的,要打你哥跟席安也不会参与。那群人吃饱了没事干,前段时间老来找席安的茬,结果他们里面一个女生看上了你哥,好几次来门口堵人,你哥都说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甩也甩不掉,没想到今天又被你们碰到这群人,真有点晦气了!”

    妙零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我哥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笑:“就是为了糊弄那个女生啊……”

    妙零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她回头看去,她哥不知什么时候拎着瘦猴去了边上,瘦猴忽然往她这边看了眼,又冲她哥摇头,像是在复述刚才发生了什么,妙零心里一阵波澜还没平定,旁边人又说:“不过你哥也快有了,今天还收了人家苹果呢。”

    妙零快要跳起来:“什么苹果?谁送的?他干嘛要收啊?!!”

    “就以前跟他告过白的,广播站那个,高一的,不是还给你哥送过生日礼物吗?你哥没收,这次收了苹果,看着是有戏啊。”

    这些都是妙零完全不知道的,她飞快消化了一会儿,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她有点着急,怎么忽然一下子,她哥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了呢?

    旁边那人见妙零快要哭了似的,脸上委屈得很,可又觉得不至于,心想肯定是被冻着了才这样,他刚才就想拦车了,可没拦到,等到好不容易拦到一辆,乔贺沉跟席安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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