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顺利升上高中,孔阿喵算是小小地费了一番功夫。

    阿喵不爱读书,平常能偷懒就偷懒,但她又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成绩临时抱佛脚是来不及的,于是痛定思痛,每天早起背单词,中午总结每科的错题本,晚上睡前捋一捋必考的题型。她比以前认真多了,可她的认真又很有分寸,别人是想着考得越高分越好,她的目标是只要考上就好,多一分力气也是不愿意使的。

    饶是如此,乔林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还是心疼,生怕她睡不好吃不饱,每天给她炖这个煮那个,饭桌上总劝她要劳逸结合,千万别给累着了。

    “应试教育应试教育,应付应付就可以了,有什么不会的别自己死磕,问问你哥,你哥的笔记本都还留那儿呢,有时间让他给你讲讲他总结的那些方法。”乔林知道女儿不爱读书,所以也从不逼着。

    “我们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别人的不一定有用,一定得自己去想,想了才能把题给吃透了。”

    “话是这么说嘛,你哥的笔记本好歹全班适用,看看也没坏处。”

    阿喵低头扒饭:“我才不用他的!俞西已经把笔记本借我了,她的笔记也全班适用。”

    乔林一脸讪讪,左看看女儿,右看看儿子,得,又一次劝和失败!

    自从那个吻之后,一连很多天,妙零都没跟她哥说话,两人也不一块儿上下学,各走各的。

    妙零很气,气她哥把自己推地上,她不过是亲了一下他的脸,他不给亲就算了,还那么大反应,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明明一年前同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妈严厉地说了她几句,他还觉得妈说重了,帮她说话来着,怎么现在就完全大变样了呢?

    可与此同时,妙零也很慌,以前她亲她哥,都是因为她哥给她买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要不就是给她解决了什么大麻烦,她觉得她哥对她简直不要太好,嘴上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的,一边说着话,“全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哥哥了”,一边去亲他的脸。

    可这回呢?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理由的话,也就是她突然觉得哥长得好看,就鬼迷心窍了一样想去亲他,想了也就真的去亲了,亲完之后,她自己有一刻也觉得不太好。妈总提醒她要跟哥保持距离,不能太黏他,很早的时候也就给她科普过性了,所以她再怎么跟哥亲近,心里也清楚不能越线,顶多挽他手,坐车的时候从后头抱住他,而亲脸这些举动是一定不能有的,可这次怎么就没忍住呢?

    妙零很郁闷,体育课的时候有熟悉的男同学给她热牛奶,她没要,把人喊到一边,犹豫之后问他跟他姐姐亲不亲。他姐姐也读高二,学的文科,跟乔贺沉是上下楼同学。这位男同学正处于中二时期,对什么都嗤之以鼻,可一说起他姐姐就变了个样,总是一脸崇拜,满嘴的溢美之词。

    “我跟我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亲,就跟我姐亲!”

    “是吧,我,”妙零心一横,说道:“我就说我上次好像看到你亲你姐姐了嘛!”

    男生差点跳起来:“你看错了吧!什么时候?”

    “就、就前两天,课间操的时候。”

    “靠,怎么可能?我跟我姐这两天在学校就没碰过面,而且我怎么可能亲我姐啊,我连她手都没牵过!谁也不挨着谁!”

    “从来没牵过手?”

    “也不是,小时候肯定牵过啊,现在都多大了,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还说你跟你姐亲呢。”

    “亲……亲是指关系亲,又不是说牵手这些,不过,”男生挠挠头,小声说道:“你别跟别人说啊,就是……有时候吧,我家来客人的时候住不下,我会跟我姐挤一晚。”

    “你们、你们睡一张床啊?”

    “对啊,又没什么,我姐还、我姐还总让我给她拿她里面穿的衣服呢,亲姐弟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吧?我不把她当女的,她不把我当男的。你不是也有哥哥么?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对,对啊!”

    妙零大松一口气,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她没把她哥当异性,所以想亲就亲了,又有什么错呢?就跟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她也觉得她哥长得好看,不也爱抱着他啃吗?家里都还有照片呢!

    妙零这样一想,就没那么慌了,可心里还气着,所以冷战继续,跟她哥还是谁也不理谁。

    她气得做笔记的时候下笔都恶狠狠地,就差把纸给戳破了,全身力气一用完,肚子就跟着咕咕叫了。

    她悄咪咪摸去厨房,备好的粥已经被她喝完了,她准备下点挂面,可到底还是不熟练,哐当一声差点把锅给摔了,这一摔把人给引来了,不是爸妈,是她哥。

    乔贺沉要来拿锅,妙零不给,乔贺沉直接抢了过去:“大半夜的,你别把厨房给炸了。”

    妙零不想跟他说话,也绝不把锅让给他,气势很足,一对眼珠子差点给瞪出来。

    可瞪眼珠子没用,乔贺沉稍一使力就把锅给拿走了。他手脚麻利,沸水下面,再过冷水,卧一只荷包蛋,放青菜虾米,最后撒上喵爱吃的海苔碎,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可也足够妙零躲回自己的房间了。

    乔贺沉端着面去敲门,敲两下直接进去,孔阿喵又成了卷心菜,他硬是把她给扒了出来,嘴上恐吓她:“你不吃我就去喊爸起来重新给你做。”

    见她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气呼呼噘着嘴,头发乱得都有一两根沾在嘴唇上,他伸手给她拨开,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喵,真不理我了?”

    阿喵还想再坚持一会儿的,可谁知道他又拿出他温柔那一套来,她忍不住回嘴:“到底谁不理谁啊?”

    “你不理我。”

    “你不理我!”

    乔贺沉并不打算跟她争:“先吃面吧,待会儿冷了。”

    阿喵还等着她哥来哄自己,没想到他这就不说了,可先吃面也不是不可以,她早饿得没力气了,坐到桌前把面吸得呼噜噜作响,刚想说这面好吃得不要不要的,回头一看,她哥却已经快走到房门口,眼看他头也不回,是不打算管她了,她嘴里“呜”一声,眼泪立马掉了出来,她的心都要碎了,回头端起面一边吃一边哭。

    乔贺沉早听见动静了,赶忙跑回来:“怎么哭了?”

    阿喵继续往嘴里送面,不理他。

    “到底怎么了?”乔贺沉去抢她筷子,接了碗放回桌面,又拿了纸巾来给她擦眼泪,可这眼泪怎么都擦不完,她呜呜呜哭得不能自已,脸跟水洗过一样,他最看不得这个,一颗心也要碎了,忙照着自己的猜测解释说:“我去给你倒水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阿喵抽噎了两下:“那你不跟我说一声?”

    “我、不是忘了么?”要是往常,他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可现在,总还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忘了,”阿喵的眼泪一颗跟着一颗滚落出来,“你就是讨厌我,你要讨厌死我了!”

    乔贺沉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在指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伸手给她抹掉眼泪:“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你就是讨厌我,不然你为什么老不理我?在学校也装不认识我,上次,上次你还推了我!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当然不是……”乔贺沉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阿喵一看他说不出来,转过头哭得更伤心了,余光里扫到她哥站起来,说他去拿手机,马上回来,她肩膀一抽一抽地,等她哥回来,把手机递给她看,她眼泪一抹,看清楚屏幕里是一连串的好友申请,她哥都没通过,“这、这什么意思嘛?”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有的一起打过球,有的是席安以前同学,“他们都是来跟我要你号码的。”

    阿喵消化了一会儿,她也不是没碰到这种情况,先前就有好多男生通过姜俞西来认识她,可姜俞西也没有因此不理她啊:“那你不给不就可以了?干嘛要装不认识我?”

    “……”乔贺沉知道这个解释站不住脚,可又不想再往下说,以前在学校碰到喵,他当然不会躲了,可说话的时候能注意到班上其他男生会悄悄看喵,同是男生,他知道那些打量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猜得到他们背后会怎么评头论足。

    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刚说了一句,喵就恍然大悟似的,信服了他的说法。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清楚,这个理由并不够充分。他在学校不理喵,那在家里呢,为什么也不理她?再者,他阻止得了他同学的眼光,能阻止得了别人吗?而且这种做法并不是他的作风,与其装作跟喵不认识,不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看一眼,他就冷眼盯回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谁不怀好意来加他,他也都一律拉黑了。

    可他有时候也会想,这个理由怎么就不够充分了呢?

    就像现在,喵不就信了么?

    阿喵确实信了,她最讨厌别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了,可也免不了抱怨一句:“那你不早跟我说,害我想那么久……”又问:“那你为什么推我?”

    阿喵问完立马就后悔了,她这么一问,哥说不准就要反问她:“那你为什么亲我?”

    这个问题她答得出来,她已经想明白了,可不是很想说到这个问题上去。

    而另一头,乔贺沉又被问住了,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一个多星期,想得他脑袋都要炸了,但他也不是没有找到理由:“不是被你吓着了么?你嘴上还都是粥,脏死了……”

    “那你就要这么久不理我?”

    “你不是也没理我么?”乔贺沉把问题丢回去。

    “我是被推的那个啊!”阿喵其实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正能确定哥并不是讨厌她就已经很让她高兴了,她顿了顿说:“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你,是……是那天我自己吓到了嘛……”

    “我知道,”乔贺沉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没吓着,喵亲他也完全合理,她时不时就要亲爸妈,这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她对家人从不吝啬于表达爱,他把面碗端回她面前:“都要坨了,快吃吧。”

    阿喵先挑一筷子给他:“你也吃。”

    “脏死了……”

    “哼,老是嫌我脏,”阿喵把面送进自己嘴里,含糊说道:“我还不给你吃呢,全都是我的!”

    她唏哩呼噜吃完,吃完看向她哥:“我还要。”

    “待会儿吃太多睡不着了。”

    “我就要!没吃饱呢!”

    乔贺沉笑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吃这么多也没见长肉,他伸手把她收拾在旁边的错题本拿来:“我考你一道题,要是做出来了,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这一晚,阿喵吃到了她哥自制的汉堡,后来,她又吃到了各种水果糕点,各色蔬菜卷饼,汤啊,面啊,一天一个花样。接下来的那个学期里,她的分数渐渐提高了,她哥的厨艺也噌噌蹭见长。

    原本她的目标是考上就行,可结果超常发挥,愣是以高分考进了本校的高中部。

    与此同时,阿喵又长高了,长开了,军训的时候站在最后排,休息的时候和女生们一块坐树底下,也是一眼就能看见她。别人走军步同手同脚,惹得其他人发笑,她同手同脚,别人也笑,可视线会一直追着她,直到她归队站好,直到教官用口哨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去。

    短短几天,新生里就在传,手枪方队里有个女生姓孔,叫妙零,奇妙的妙,零食的零。男生们私下里交头接耳,说别人都晒黑了,怎么那个孔妙零还是白得发光啊?

    又几天,有人在休息的时候表演了一首曲子,演之前说是要送给对面手枪方队的孔妙零,这事儿从新生直传到刚到学校补课的高三生里,高三生里有个男生叫席安,席安听说后告诉给好朋友乔贺沉,乔贺沉什么也没说,只觉他大惊小怪。晚上他照例收到喵的消息,喵说手背晒伤了,隔天晚上又说白天被罚蛙跳两圈,后来几天,说军训日记被选中登到校报上,又说照片也登上去了……

    总归是顺利地结束了军训,她拖着个行李箱回到家来,跟爸妈坐一块儿叽里呱啦说了好半天话,等到了饭桌上,又提起军训时候的伙食。

    乔贺沉始终在旁边听着,眼看她快要说完了,他假装不经意问:“我怎么听说,有男生唱了一首歌送给你朋友?”

    乔林也爱听八卦:“哪个朋友,俞西吗?”

    “是吧?”乔贺沉直盯着阿喵。

    “……”阿喵顿了顿才说:“是呀,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呀?”

    乔贺沉皱起眉,他是故意说错的,至于为什么要故意说错现在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总之以喵的性格,肯定会纠正他,然后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诉给家里,可现在她直接将错就错,把自己给撇清了,明显是不想承认,可为什么不承认呢?她也不是第一回被这样当众告白了,以前还会主动跟家里提起,这次不仅不提,还不认账了。

    “听席安说的,”乔贺沉不想再往下说,可忍不住又试探了一句,“一开始说是送给你,后来说是你朋友。”

    “啊?不是我呀!”阿喵否认,“就是送给俞西的。”

    乔贺沉不用再往下问了,他原本还想会不会是席安搞错了,可现在他可以确定是喵撒谎了,她有时候撒起谎来滴水不漏,可有时候又漏洞百出,尤其是当她心虚得不敢看他的时候,就说明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很快,饭还没吃完,喵又说明天要跟姜俞西出去玩,他知道,这次她仍然撒了谎。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坐立不安,连饭也吃不下了。他回房间洗了澡,然后往床上躺,躺了一会儿起来,又躺下,过会儿又起来——喵始终没来找他。

    当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起来的时候,他坐去了电脑前,登上了喵的□□。

    喵自己房间有电脑,可总爱来他这里,用他的电脑跟别人聊天,有时候她自己躺床上了,还要发消息给他,要他起来往电脑里找东西,然后帮她发出去。

    他帮她发,但并不看她的聊天内容,平时没事也从不登录她的账号,至多也就是偶尔登错了那么几回,可这一次,他没登错,他看得很清楚,直奔着她的账号去。

    他连找也不用找,一眼看到了一个男生的名字,就在置顶下头的第一行,这名字莫名有点眼熟,他还没点进去,就看到左侧的聊天内容一直在变换,说明此时此刻喵就在跟他聊天,他定住没动,然后单击点进聊天框。

    事实证明,喵明天不是要跟她的好朋友出门,而是跟眼前这个男生。

    她要去跟这个男生约会。

    她要去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男生约会。

    乔贺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前也不是没跟男生一起出去玩过,可他知道那都是普通男同学,而这次不同,喵从语气开始就不太一样,甚至跟那个男生约好了明天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往前翻了几页,发现今天凌晨一点半,喵都还在聊天,也就是说,她十一点跟他说完晚安后,转头又跟这个男同学聊到一两点。

    她从没有这样过。她从来都是把最后一句晚安留给他,说完一定就去睡了。

    乔贺沉要炸了,他又跳着往前翻,结果证明,最近这一星期,喵都跟这个男生聊到很晚。

    他恨不得从头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看一遍,可他没有这么做,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都还没想明白呢,手已经握着鼠标移去右上角,点击“设置”,再点击“删除好友”,最后停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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