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府宫通往化凡门这段路程拂晓已经熟门熟路了,她吹了个口哨,晃了晃手上的镯子,左手两只镯子碰撞发出声响,她便不敢再动作,生怕给撞碎了。

    她降落到城门口,城内满目疮痍的场景使她难得愉快一会儿的心情又重新难过起来,不由捏紧了拳头。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拉回了拂晓的视线,左边土墙上趴着一只身上散发着恶臭的流浪猫,毛发凌乱,尖利的爪下玩弄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雀。

    小雀发出嘶哑的叽啾声,生命力极速流失,看起来已经活不多时了。

    拂晓皱着眉打了个响指,那流浪猫瞬时从墙上掀翻下去,管不上小雀,惨叫着径直逃走。

    她立刻快步走过去,将气息奄奄的小雀捧在掌心。

    小雀腹部有利爪撕咬过的痕迹,肯定是那流浪猫干的!

    她心疼地抚摸着小雀背部的羽毛,指尖凝出白色光芒,将小雀裹住,又从袖口撕下来一块,给小雀细细包扎。

    拂晓回来的时候,潮汐正靠在软榻上读着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话本,听见门口有响动,便放下话本揉揉太阳穴。

    “潮汐!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来了!”拂晓兴高采烈地进了门,直奔潮汐床前。

    小雀乖巧地伏在拂晓的手心中,不时叽啾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我回来路上从一只野猫爪下救来的小雀,怕你一个人在床上呆着无聊,在小雀伤好之前就先由它陪着你吧。”拂晓说着捧起手,小心翼翼地将小雀换到潮汐手中。

    她接过小雀,凑近看了一眼,小雀不停地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指,“看来比起我,它更喜欢你呢。”拂晓笑着说。

    潮汐低笑了几声,收敛了神色,问道:“你是不是去查那魔物的资料了?”

    “嗯。”

    拂晓坐到床沿上,叹了口气,将自己看到的全部告诉了潮汐。

    房间内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潮汐无声地哭泣着,眼泪砸在小雀身上,瑟缩了一下,蹭着潮汐的掌心。

    “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潮汐哽咽着,对拂晓摆手,“多谢你了,拂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拂晓心中沉重极了,她靠在门上闭着眼,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一点。

    嗯......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忘记先去给薄暮打招呼了!

    拂晓睁开猛地眼,从门上弹开,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那孩子看到她先出现在潮汐房门口又会怎么多想,趁他不在得赶紧伪装成刚进来的样子。

    拂晓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想要蹑手蹑脚地先下楼梯,哪知道薄暮正在楼梯口等着她呢。

    “拂晓姐姐。”薄暮抿着嘴,双手抱臂靠在栏杆上,见自己千等万等的身影终于下来了,垂下眼叫了一声。

    拂晓被这个声音吓得魂都快出来了,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哎!”

    薄暮看上去比拂晓受到的惊吓更多,冲过去一把搀住拂晓的胳膊,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你是不是受伤了!”

    拂晓扶着少年的手臂,稳住身子,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他吓的,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台阶踩空了没站稳。”

    这么一闹,薄暮也没有过多纠缠拂晓为什么没有先来找自己这件事了,满身心都落在拂晓的安全上,绕着她转了两圈没发现打斗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拂晓拍拍他的脑袋,温和道:“你这几天给九十两喂饱草料,客栈里要是没有就多找一些地方,咱们过几天出发去南边瑶城地区看看。”

    “嗯。”薄暮对于她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他在拂晓正放松的时候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拥了她一下,又退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梯,留给拂晓一个背影:“拂晓姐姐!我去给九十两梳梳毛!”

    拂晓莫名其妙被勒了一下差点没喘过气,心道那孩子还真是缺少安全感啊,以后不能再让他担心自己了云云,上楼歇息去了。

    —

    潮汐空洞地望着窗外,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小雀柔软的羽毛,忽的感到掌心一片微痒,收回视线。

    小雀正轻轻的啄着他,啾啾地小声叫着。“小黑,你还疼吗?”

    潮汐低下头自言自语。

    小雀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些天她也曾试过凝聚着法力,可惜在与魔物那一战中伤得太重,只能召出来一丝丝微微弱的蓝光。

    这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像一个废人一样,远在瑶城的父母亲人她一个也救不了,只能不断哀叹着,浪费着时间。

    “假有一天我再遇见那魔物,一定亲手把他碎尸万段,我恨不得啖他的肉,饮他的血!”潮汐掐住自己掌心,眉眼间闪过一丝狠戾。

    她对着小雀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说天上的日子,说人世疾苦,说魔族做过的坏事。

    小雀只是扭头认真听着,偶尔跳上她肩头用淡黄色的鸟喙轻啄她的脸。

    有一天早上起来,小雀不见了。

    亏的潮汐是神仙身子恢复的好,这两天已经能下地了,她惊慌的在房间里四处找小雀,枕头下,衣柜里,窗棱上......可是都不见小黑的身影。

    潮汐失魂落魄的坐在窗边,好像丢的不只是一只鸟,而是一缕魂。

    “潮汐,我们要离开了。”

    拂晓恰在此时推门进来,看到潮汐这副样子,拉过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小黑不见了,许是觉得我天天唠叨的太烦,飞走了吧。”潮汐回过神,苦笑道。

    “你说你们要走了?”潮汐很快调整好情绪,问道。

    “嗯,我们准备继续南下,去看看南边的城镇包括瑶城现在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你们要去瑶城?”潮汐激动起来,握紧拂晓的手。

    “对对,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修整一下,不要跟去了,等我们回来一定细细告诉你那边的情况。”

    拂晓安慰似的回握住潮汐,温和的笑着,“如果我们得空,等你恢复好了还能来把你也接过去呢。”

    潮汐想了想,手腕翻转,将琉璃盏拿出来放入拂晓掌心:“这件法器你拿着,除了降雨,它还能唤水,用水,控水,危急时刻总能起到一点作用的。”

    拂晓没有推辞,将琉璃盏收了起来,知道是该告别的时候了,便起身:“我们要走了,你保重身子。”

    潮汐将她送到门口,扬起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你也是。”

    这阵子正值深秋,冷风拂过耳畔,拂晓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薄暮早已上马等着了,见拂晓站在客栈门口没有要动身的迹象,驾马缓缓走过去:“怎么了?”

    “没事,走吧,”拂晓笑了一下,也上了马,“我只是有点不安......不知道到了南方会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

    拂晓心里的不安逐渐得到证实,连续走了几天,刚开始走过的路径与小城只是寻常的荒凉——虽说要是按以前的年岁来看这种荒凉也是很罕见的,但是已经目睹过这荒唐人间后的拂晓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是越往南走,竟是偶尔能看到地上一滩又一滩已经干涸的深色的斑斑血迹。

    这不对劲。

    她小心牵动缰绳使九十两避开血迹,一路上连个动物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提是人了,就算有个尸体也好啊,明明什么都没有,这地上的血是从哪来的,拂晓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薄暮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与拂晓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拂晓见他脸上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就不见了,甚至有点想笑。

    她捏捏薄暮的脸,问道:“害怕吗?”

    寒风呜咽,阴云密布,土黄色的地上血迹丛生,前后不见活物,饶是拂晓都觉得阴森,薄暮却摇摇头,咧着嘴:“拂晓姐姐在呢,我什么也不怕。

    ”拂晓心里莫名暖了一下,这被信任的感觉当真是不错。

    她看了看天色,黑云压城,什么也看不出来,心里估摸着快要到日落的时候了,跳下马,对薄暮道:“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能借宿的地方,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她可不想在这荒郊野外凑合一晚,万一有什么孤魂野鬼来骚扰可就麻烦了。

    薄暮点点头,只见拂晓腾空而起,足尖轻点在干枯的树梢上,轻盈的像一只蝴蝶,几个闪身,瞬息之间就到了几里开外的地方,不管薄暮怎么拼命伸着脖子去看,也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小黑点。

    不愧是天上的神仙,拂晓姐姐真是厉害啊。

    薄暮咂咂舌,有些失落,要是他也能和拂晓姐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还没失落一会儿呢,拂晓已经回来了,薄暮果断把之前的情绪抛在脑后,满心只装着眼前的少女。

    “继续走吧,我站得远,看到城门了,估计离我们也就一二十里处,咱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大概是能赶到的。”

    拂晓拍拍九十两,在它头顶画了个符,九十两甩甩尾巴,慢吞吞的伸着脖子蹭了下她的掌心。

    有了拂晓的法力加持后,九十两果然快了许多,两人不多时就看到了前方的城门,可谁都没有放松心情,因为越靠近城门,地上的血迹就越多。

    已经没法避免九十两踩到血迹了,拂晓只好又在它头顶画个符,这一次的符文显然复杂了一些,是驱邪避害的,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弄清血迹是怎么来的,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拂晓姐姐,前面好像就是瑶城!”薄暮眼尖,看清了城墙上高高挂起的匾额上面的字。

    拂晓眯起眼睛确认了一下,瑶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血迹是怎么得来的,那魔物还在瑶城里吗......她一颗心沉了下去,有些害怕即将要面对的情况。

    以九十两的速度,两人很快就到了城门口,血腥味愈发浓重,城门紧闭,拂晓皱起眉头,不禁有些反胃。

    薄暮拽拽她的袖子,“拂晓姐姐,你看上面有一张布告。”

    她扭过头,城门上果然贴了一张看起来还算新的布告,像是才贴上去没多久,笔迹凌乱。

    她踮起脚边看边读出来:“......瑶城突发疫疾,其患者不胜数,暂关闭城门,以作阻隔......”

    果然!像卷轴里写的那样,瘟疫开始蔓延了。

    拂晓心惊肉跳地读完,扭头看了一眼薄暮。薄暮解读出了那一眼的含义,坚定道:“拂晓姐姐!我早已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与你在一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和你分开。”

    拂晓沉默片刻,斟酌着开口:“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银两,甚至你这辈子......”

    “姐姐不要再说了!”薄暮红着眼睛低喊,“自姐姐从稻子他们手下救出我之后,我就决定永远跟随姐姐了,倘若姐姐不再需要我了,讨厌我了,就干脆杀掉我吧!”

    “哎哟。”拂晓听了这话,心里难受起来,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傻话。

    她拉过薄暮的手,在他手心打了一下,蹙眉道:“呸呸呸,小孩子说什么杀不杀的,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抚了抚薄暮的头发:“我只是担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怕我照顾不好你。”

    薄暮握紧拳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帮帮你。”

    除了司命星君与那些同僚,从未有人伴在她身边这么久过,她甚至觉得薄暮对她而言不是同伴,更像是亲人。

    拂晓咬破指尖,用鲜血在薄暮被打过的那片手心里画了一个异常复杂的符,在她抬起手的同时,那血符红光一闪,消失在手心。

    “我将周身护体灵气分你一点,保你暂时不受人间疫病威胁。”

    薄暮点点头,他对拂晓是无条件信任,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拂晓想要,随时可以把他的命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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