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瘟疫好似只在东南方沿海城镇蔓延,拂晓二人一路向西,以拂晓的速度,不出几个时辰就来到了一座小镇,这里的百姓虽不说多么富裕,却也安安稳稳。

    “沈云松说,自潮汐十六岁飞升以后他便离开了戚府,和阿兰住在一起,饥荒来临时,戚老爷开始还有余力布粥施善,可后来饿极了的百姓成群结队的去抢戚府,把戚老爷他们赶了出来,从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薄暮确实是饿了,猛嗦了两口面,见拂晓忧心忡忡,又安慰道:“也许是戚老爷在瘟疫来临前离开瑶城了呢。”

    也许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能使拂晓放下心来,这回去要怎么面对潮汐呢?

    她还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把戚老爷的消息给带回去呢。

    “你安心吃吧,别呛着,我去多买点干粮,带到瑶城里,兴许可以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眼见着拂晓就要离开,薄暮赶紧稀里糊涂把嘴里那口面咽下去,噎得他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手上还不忘牢牢抓住拂晓的袖子:“别!”

    拂晓刚要起身就被薄暮重新拽回凳子上,她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是不是被噎到了?”

    薄暮摇摇头,“不,拂晓姐姐,你不能带着吃的回去。”

    见拂晓不解地看着自己,薄暮解释道:“你一个人怎么带走那么多人的口粮,况且古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口粮不足的情况下,那些没分到的人或者是分到口粮太少的人怎么会甘心?”

    “然后他们今天得到了好处,明天还会叫你去弄吃的,你天天只为了这个来回奔波,哪里还有时间给他们治病?”

    薄暮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坦,凭什么要为了一群不认识的人劳碌奔波,耗费自己的法力为他们治病。

    可又想起拂晓对他说过的话,要在自己能力所及内帮助他人,薄暮又觉得心里堵住一块,有话说不出。

    罢了,既然是拂晓希望他如此,他便按照她喜欢的那样去做。

    “你也不想百姓们为了一点吃的而大打出手吧?”

    拂晓觉得薄暮说的有点道理,可她又犹豫着:“可是......我们治好了他们的病,他们苟活于疾病,却死于饥饿,那我们救活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疫病是人祸,可饥荒属于天灾,我们能尽力减缓人祸的蔓延,却不能干涉天道的轮回。”

    薄暮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他偷瞄了眼拂晓,发现她正托着腮,黯然伤神,显然是没有看到自己此刻惊讶的表情。

    拂晓咬着嘴唇,承认道:“你说的不错。”

    看来拂晓姐姐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薄暮满意地点点头,安心嗦起面来。

    等二人再次回到瑶城的时正看到李公明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两人回来,李公明眼睛一亮冲到二人面前,焦急道:“您二位可算回来了!小民们都盼着二位神仙呢!”

    拂晓安抚着九十两,之前把它忘在外面一天一夜,真是太对不起它了,九十两朝拂晓喷着鼻息,表示自己的不满。

    “李城主,您还怕我们不回来?”

    薄暮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睨了李公明一眼,接过拂晓手中的缰绳,悠悠扔下一句:“我们可不是白眼狼。”

    李公明顿时想到他们之间闹出的不愉快,干巴巴讪笑两声:“不敢不敢,在下这是替全城百姓关心二位神仙,没有别的意思,您见谅。”

    拂晓也对这位先斩后奏的城主没有什么好印象,却没有表现出来,那李公明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有些滑稽。

    不过至少这是位肯替百姓着想的好城主,拂晓如此想着,便心软了,温声道:“等我二位安顿好马匹,自然会去为百姓诊治。”

    交代给薄暮办的事他很妥帖地完成了,将百姓们的姓名住处细细很有条理的记在了几张纸上。

    拂晓本想着挨家挨户上门去诊治的,没想到薄暮递给她一张简易的花名册,说给百姓们按人头每人发了一张笺纸条,上面写着号码,记在姓名的后面。

    名单上按顺序列了密密麻麻两百多个人名,薄暮已与李公明说好了,每日接诊五位病人,地点就在城主府内,百姓们按号码依次前来受诊。

    拂晓看着花名册上规整秀气的字迹,在欣慰的同时感到一阵心酸。

    偌大的瑶城,原本拥有二十多万人口的一座大城,被饥荒与疫病折磨的就剩下这两百多口人了。

    “接诊从明日开始,拂晓姐姐,你今天也累了,要好好休息。”薄暮叮嘱道。

    “每日才接诊五人啊,其实我可以再多救一点的。”

    拂晓反复看着花名册,越看越觉得觉得这小孩儿的字写的真不错。

    “拂晓姐姐,这事急不来的,若是为了一时的莽撞而伤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啦好啦,都听你的好不好?”拂晓像哄小孩儿一样曲指刮了下薄暮的鼻尖。

    虽然这孩子现在变得成熟可靠了不少,可拂晓脑中还是一直浮现出刚捡到他时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对他一直宠溺有加。

    —

    两个月的时间好似弹指一瞬,拂晓二人在日复一日的施法中枯燥地度过,拂晓执起笔在花名册上又划掉五个人名,马上就要就要划到底了,她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

    “薄暮薄暮,名单上就剩最后两个人了,咱明天就可以正式休息啦!”拂晓笑着招呼薄暮来看花名册。

    薄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明天要不要把他做的那个小玩意儿送给拂晓。

    明日就是春元节了,虽说在死气沉沉的瑶城是感觉不到什么节日氛围的,可每天两人出去就餐的时候都会去另一个小城,越是临近节日,那小城越温馨热闹。

    薄暮眼瞅着那里一家家跟着一户户贴起了桃符,高高挂起两个喜庆的红灯笼,他微微心动,趁着拂晓不注意买了几张红纸,准备剪些什么东西给她。

    拂晓这两个月一心扑在百姓身上,偶尔会愁眉不展一下,在薄暮问她怎么回事之后又搪塞过去,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什么概念,把春元节忘得一干二净。

    薄暮本想买些姑娘家喜爱的首饰送给拂晓,可转念想到自己没有积蓄,只能用拂晓的钱买,又觉得一阵没劲。要是自己有钱就好了。

    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赚钱,赚多多的钱,全都送给拂晓。

    他走在路上,恰好眼睛瞥到一抹鲜艳的红色,他便换了一个念头。

    好在就剩下最后两人了,拂晓很有干劲,赶在中午之前就医好了他们,狠狠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叉腰张狂地大笑两声,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遍。

    —

    “今天是春元节啊!”

    满长街升起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处处张灯结彩,拂晓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之间,春元节竟然到了。

    她牵着薄暮,本想一碗小馄饨对付午饭,没想到今天过年,一敲脑门:“真是好事儿都赶到一块去了,走,我带你去大酒楼好好庆祝一顿!”

    薄暮摸摸袖口里有些被汗湿的锦囊,里面装着他剪废了好几张红纸才剪出的一个依旧皱皱巴巴的六折莲花。

    他有些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锦囊送给拂晓。

    这张虽也不好看,却是最顺眼的一张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奇了怪了,这一顿饭下来,薄暮好像一直在偷瞄自己,可是一和他对视,他就着急忙慌移开了视线。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忽视薄暮的缘故吗?

    唔,有可能哦,果然还是个孩子,看来自己以后要对他再呵护一点。

    拂晓叼着筷子,隐隐有些愧疚,这可是一年中最盛大、最重要的节日,薄暮到底是个小孩子,他应该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今天痛痛快快放松好好玩上一整天的,而不是和自己一起来回奔波去那个冷冷清清死气沉沉没有人气儿的瑶城。

    她有心想要补偿薄暮什么,决定等修整两天带他出去好好玩一玩。

    这一整天薄暮似乎都没有找到他所谓的“合适的时机”,眼见的这一天快过完了,她咬咬牙,对拂晓道:“拂晓姐姐,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拂晓显然没有料到这一重惊喜,愣了一会儿就欢快地笑道:“真的吗!是我的新年贺礼吗!”

    这孩子有心了。她真是没想到薄暮会给自己准备礼物,这会儿心情愉快的不得了,催着薄暮要他拿出来。

    薄暮顿时又紧张起来,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囊,小声道:“是......是一样不足挂齿的小礼物,太简陋了,我怕你不喜欢。”

    “怎么会!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拂晓喜滋滋地从薄暮手里接过锦囊,正欲打开,忽然一道凄惨的哭声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太过凄厉,拂晓狠狠地一激灵,锦囊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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