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姜夫人寄来了一封家书。”小丫鬟跪着,双手呈上一封信。

    “好了好了,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跪的,你起来吧。”

    拂晓打开信,匆匆几眼看过去,大意是贺喜祭月节的,顺带旁敲侧击地问近日来有无有喜的迹象,拂晓又无语又疑虑,按说姜家应该不希望留下子嗣的才对啊。

    不过在真相查出来之前,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当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宝若,就是怕他沉不住气,显出端倪,眼下这段时间是最需要沉住气的阶段,可不能前功尽弃。

    拂晓随手把信扔小桌上,她是从来不回信的,生怕自己的字迹和小满不同露出什么马脚,回头再给它穿帮了,更是添乱。

    “娘娘,帝王那边传来旨意,邀您酉时前往瑶光池赴家宴。”

    家宴,听起来多么温馨热闹,其实不过也就只有帝王和贵妃两人,身后跟着一众侍从。

    帝王不喜歌舞,所以家宴也就是两人吃着点心赏月罢了。

    “陛下,您可......”

    “小满,咱们可是约好今日不聊政事的。”年轻的帝王打断贵妃的话,敬了她一杯酒。

    “......是。”

    拂晓笑了一下,大过节的,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她捡起一块红豆沙馅的月饼,咬了一口,不禁轻轻蹙着眉。

    有些甜了,不像......不像?

    不像什么?

    她怎会突然说出不像二字来?

    拂晓略略失神,心里却自动将那句话补全了。

    不像那年祭月节的板栗糕。

    她不知怎的想起当年那个白衣男孩儿捏着板栗糕喂到她嘴里的情景,束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隐匿在发间的小铃铛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他说,姐姐先吃。

    宝若发现了她的不在状态,便轻声问道:“小满,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拂晓的回忆,她喝一口甜酒,笑着说:“大概是想吃栗子馅的月饼了吧。”

    大概是因为正巧她的身边也坐着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的同伴,所以就不自觉的联想到从前了吧。

    真可怜啊,拂晓。

    “那还挺巧的,”宝若也笑,“今年尚膳司刚好尝试了栗子馅的月饼,怕是第一年做不好吃,就没呈上来呢。”

    “啊。”

    微风吹动拂晓的刘海儿,她忽然觉得有些扎眼,总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怎么会突然想做栗子馅的月饼呢。”

    ““嗯......”宝若突然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临淮街巷,栗糕飘香,大概是惦念起故人了吧。”

    “你说什么?”

    拂晓全身像过电一般狠狠一颤,也顾不上自己失礼,猛地惊了:“你刚刚说什么?”

    “嗯?”宝若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想抬起胳膊,却传来一阵沉重,他低下头,发现对方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袖子。

    “孤......刚刚说话了吗?”他迷惑道。

    “不,”拂晓松开因为用力而已经有些发白的手,活动了下僵硬的指关节,她低低地笑,用手背盖住眼睛,声音里透出一点凉薄,“没有,是我听错了。”

    —

    姜纶翌日也差人向贵妃殿里送了满满两大箱贺礼,不乏有给宝若的。

    拂晓翻了翻,大多是些吃食和字画,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她都要怀疑姜纶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拿嫁妆填补那八百万两银子的空了。

    “小怡,你把这些字画挑出来给帝王送过去吧,他最近正为了前线兵马粮草不足的事情烦心呢,能让他心情好点也是好的。”

    “是,娘娘。”

    小怡行了个万福,接过卷好的字画,笑着说,“娘娘和帝王的感情真好呢,外头都说您与陛下是天作之合。”

    “哎那什么,”拂晓挠了挠头,“算了,你把字画给我吧,我来送过去。”

    既然是做戏,就做个全套。

    希望姜纶念在他女儿与帝王情比金坚的面子下,少为难他一点。

    至少,日后不要做的太绝吧。

    “贵妃娘娘,帝王在处理政事,奴婢去帮娘娘通报一声?”

    站在大殿外巡逻的宦官见是拂晓来了,脸上漾开了一点笑容。

    陛下近日来茶饭不思,日日为前线的事情发愁,贵妃娘娘的到来也许会让陛下高兴一点。

    不出一会儿宦官便出来对拂晓行了个礼,“娘娘请吧。”

    宝若忙时不喜身边有下人候着,拂晓踏进敛政殿时便只看到宝若一人正执笔写着什么。

    “小满,你来了。”

    宝若放下笔,呼出一口浊气。

    拂晓走过去将怀中的字画摊开在桌上,覆盖住了原本的奏章,她一一抚过泼墨挥毫,懒散着声音:“陛下,这是家父差人送来的,您不妨过目。”

    “啊,相国。”宝若狠狠拧着眉,一掌拍在字画上。

    “孤正要和你说他呢,你瞧瞧,他这写的是什么!”

    “陛下别动气,”拂晓拿起一旁的文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他倒也真敢。”

    前几日宝若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提到了前线人马不足的问题,有臣子提议道不如将关押着的囚犯们发配到前线充军,宝若沉吟片刻,最终摇头,“不可,从这里到战场,最快也要七日才能赶到,太晚了,到时候早已较出高下。”

    宝若心里其实有一个法子,只是对他而言太过屈辱,他才十三岁,正是心高气盛的年纪,要他怎能心甘情愿地说出去?

    或许十年后的宝若会真正参悟透其中的道理,但就现在的宝若来说,若不是实在无计可施,他是怎么都不会采取这个方法的。

    “古人曾言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依孤所见,沙场统领应下令叫我军撤退,若是硬战,只怕会损失严重。”

    “十年前先国帝将二皇子送予永安国为质时曾与永安帝签了一纸盟约,永安国五十年内无故不得与业国交战,这十年间孤年年都差使者将约定的白银与牛羊送过去,这次是永安国失约在先,孤已送信永安帝,下月初九,孤将亲自登门拜访。”

    相国事事都与帝王作对,这件事自然是不答应的,他写了一纸公文,要求帝王向民间征兵,不论如何要打赢这一仗。

    宝若咬着牙:“且不说强征来的兵没经过训练在战场上犹如一盘散沙,单论士气与斗志他们就没有,利用上位者的强权强迫百姓服兵役,非但不能激起他们的家国情怀,反而会起到反作用,他们对皇室更不认同,一旦他们有了这种想法,业国上下明争暗斗,用心不一,怎么能打得过人家?”

    看来宝若真是在皇宫里待的久了,他的百姓们哪还剩几分家国情怀,天天指着他画像的鼻子骂他昏君......

    “陛下,您当真要去永安国?”拂晓问道。

    这次大概率是个鸿门宴,一国国君竟要低声下气亲临别国,这对本国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不仅会动摇民心,更会打击到远方军队的气势。

    “是,你就在宫里好好呆着吧,此番前行......”

    年轻的帝王愁眉不展,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回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堂堂一介帝王,需要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这种丢脸的局面,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陛下,姜相国会跟去吗?”

    “不,朝中臣子一个都不许去。”

    拂晓心里放下了一大半,她有心想要和宝若一同前去永安国,万一他吃亏什么的自己还能上,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大家闺秀,不在乎什么名声啊闲话啊的,不过如果姜纶去了,她不好露面。

    之前明明说要舒舒服服的享受当贵妃的日子决不插手管闲事的来着......

    “陛下,不如让我和您一起前去,若是有什么意外,我还能......”

    “不行,小满,你留在宫中,若真是有什么意外,反而还要孤护着你。”

    拂晓郁闷了,她又不是真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这真相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听话,小满。”宝若拿起一卷山水画,静静地看了一眼,收起来。

    “相国的好意孤收到了,你替孤谢过他。”

    —

    从业国的皇城到永安国的皇城,足足要十一二日,拂晓自宝若出发那日就心神不宁,在宫中熬着,这想要出皇宫吧,又有好几道防守拦着,没有帝王的令牌她根本出不去,偷着翻出去自然可以,但这会给本来就乱作一团的皇宫上下再添一个大麻烦,她还是别再给自己找事儿做了。

    “娘娘,帝王不过是去视察民情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不要过于劳神伤心了。”小怡呈上一盘点心,替拂晓轻轻捏着肩。

    拂晓当娘娘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还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别人事事都伺候她,大概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吧。

    她拂掉丫鬟的手,“我没事,倒不是多担心他,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宝若隐瞒了去永安国的事情,对外宣称视察民情,这件事他隐瞒的滴水不漏,宫中上下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

    这一去,去了足足三十天。

    宝若回来的那天,拂晓提前一个时辰就在皇宫正门门口踱来踱去了,那天大雨滂沱,灰色的雨幕席卷全城,小怡在身后为拂晓举着伞,却无济于事,大雨吞噬了伞面,浸湿了拂晓的身子。

    “娘娘您瞧!是帝王的马车!”小怡指着前面叫起来。

    拂晓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灰蒙蒙的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朦胧中看清疾驰着的马车轮廓。

    “陛下!”

    拂晓提着裙摆一路小跑,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宝若明黄色的衣服在一片灰景中十分耀眼。

    “小满!”帝王将外衣披在贵妃的身上,他撑着伞,“你怎么跑出来了!”

    “陛下,永安国他们!”

    宝若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回去再说。”

    马车内,拂晓胡乱擦了把头发和脸,没了大雨的遮挡,她这才发现宝若的脸色灰败非常,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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