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怜尔闻言看看自己手腕上,一根编好的红绳上串着一颗念珠,他略有些窘迫地抓抓头发,“唔,一个朋友送我的。”

    拂晓做出了“哦~”的口型,手指点着他肩膀,脸上做出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哎,小桌子都十七岁了,谈个女朋友倒也正常。

    拂晓自诩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不会过多打扰孩子的感情生活。

    向晚笑眯眯地看着姐弟俩的互动,手中的活也没停。

    要是时间能一直定格在此处多好。

    “啊说起来,”卓怜尔把袖子放下来,“昨天在家门口,你那位朋友和向哥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我看他手里那杆长枪,”卓怜尔学着孙悟空耍金箍棒的动作,“是Cosplay道具?”

    “呃......”

    这还真把拂晓问倒了,她总不好实话实说。

    ——也许吧。

    她打字,——谁知道呢,你看他长的就一脸生人勿扰的模样,我跟他其实也没那么熟,哈哈。

    卓怜尔看起来不像是被说服了的样子。

    “大抵是他认错人了也说不定,”向晚救场,“可能因为我是大众脸?”他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拂晓和卓怜尔一脸黑线,他是在凡尔赛吗,一定是吧!

    不过幸好这么一来,卓怜尔也就不纠结昨天发生的事了。

    卓怜尔在拂晓家待了很久,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打着哈欠告别,“那我先回去了,我们大概初七开学初八是家长会,今年正月十五十六我不能在家陪着你了。”

    ——你去睡吧,没事。

    拂晓挥挥手,等卓怜尔出去了之后她才转头问向晚:——要不我干脆直接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告诉小桌子吧,现在年轻人的接受能力应该还蛮强的?

    她叹了口气:——我主要是怕再出什么意外,或者青云将军再来这么几出,肯定是瞒不下去的。

    ——其实我觉得小桌子心里多少有点底,毕竟十几年了我的长相一直没变过,潮汐也是,这属实不怎么正常,只是他什么也没问过,我就也不说。

    向晚声音淡淡的,“这个先放一边,怜尔刚刚说十五十六不能陪着你了,是什么意思。”

    她杀了丛惊鹤之后,便要每月十五十六承受剖心剜骨之痛,刚开始几月她尚不能忍受这痛苦,每次都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断自尽,指甲深深刺进身体以起到一点微乎其微的减轻痛苦的功效,她痛得叫喊也喊不出来,只能一个人默默受着。

    后来据说是潮汐与天府宫众人向帝君求了情,帝君念着她这几百年表现甚好,便格外准了求情,改为每年正月里的十五十六日刑罚加身。

    拂晓刚得知这个消息时还赌气指着上天骂重华,后来转念一想那可是疼在自己身上,倒也犯不着为了一点面子而自讨苦吃,这才算息事宁人。

    ——哦你说这个啊。

    拂晓想了想,觉得告诉向晚也无妨,便简洁明了地打字:——以前犯了点小错,帝君罚我每年那两天受刑来着。

    向晚的反应简直出乎拂晓意料,他几乎是一瞬间的眼睛就红了,面无表情地掉眼泪,拂晓吓得连忙给他擦擦。

    ——哎,哭什么,又不是你受苦。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今天哭两回了啊。

    “是不是和你额头上的刺字也有关。”向晚沉声说。

    拂晓摸了摸额角,被看到了啊。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刻意瞒着向晚,也不甚在意这刺字,便笑着打字:——对。

    她看到对面的人眼里盛着说不出的难过,抬起手指拨开她的刘海,轻柔地碰了碰那块刺字,她有点痒,边低头躲开了。

    “不早了,你去歇息吧。”向晚没再继续,迅速别过脸,说了一句。

    拂晓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偷偷哭了,虽然她不懂向晚为什么会这样,但被人关心着总是温暖的,她放下手机,拉过向晚的手,一笔一画的写到:——你也要早点睡。

    潮汐翌日给拂晓送来一盒药膏,她叮嘱道:“你拆线之后,每天晚上涂一点这个,不出一周保你不留疤。”

    拂晓打开盒子,一股茉莉的香味扑面而来,膏体呈不透明的乳白色,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惊喜地笑道:“我还以为这下要破相了呢,多谢你啦。”

    “行了,你收好吧,那我走了。”

    “哎等等!”拂晓眼疾手快地揪住潮汐衣角,“晚晚去买菜了,你留下来吃顿饭呗。”

    “人家怎么说也送了你一件那——么珍贵的法器嘛,你们还没好好相处过呢。”拂晓夸张地在空中抡了一个半圆。

    潮汐双手抱着胸,“你别恩将仇报啊我告诉你。”

    “好啦好啦就当赏给我一个面子嘛,”拂晓吐了吐舌头,拉着她衣服的手来回晃着,“留下来嘛。”

    “。”

    潮汐面上微红,拿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剥了个橙子,“行了行了,下次再也不吃你这一套了。”

    拂晓目的得逞,嘻嘻笑着也想拿一个橙子,被潮汐一把拍掉,“就你那个破手能干什么,吃我这个。”

    向晚回来时便看到两人欢声笑语的样子,他盯着拂晓那条搭在潮汐身上的腿,稍稍眯了眯眼,下一秒便换上温和的笑:“潮汐你好。”

    潮汐小幅度地点点头,也回道:“向先生好。”

    拂晓看了看潮汐,又看看向晚,跳下沙发,苍蝇状搓手:“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向晚给围裙系蝴蝶结,“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苹果派吗,我就买了几个苹果回来,饭后甜点就吃苹果派吧,咱们晚上包虾仁馄饨吃好不好?——当然是我来包你吃。”

    “好!不过我现在就想先啃一个苹果。”

    向晚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一并洗了,“另一个给潮汐。”

    潮汐:......谢谢你还记得我不过这个家里好像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呢。

    “我来帮向先生和面吧。”潮汐觉得自己干坐着不太好,主动请缨。

    “不用,女生怎么能下厨房,油烟气太重了对身体不好。”向晚把潮汐撵出去。

    拂晓和潮汐在厨房门口面面相觑,拂晓一摊手:“你看吧,他人其实挺好的。”

    潮汐不得不承认向晚做饭的手艺其实真的还不错,具体表现在晚上的虾仁馄饨她吃了两碗而苹果派直接打包带走两块。

    向晚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身后是拂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潮汐挺好玩的吧,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你送她那个发簪她可感谢你了,就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向晚喜欢拂晓跟他讲话,像只鸟儿一样。

    —

    初八一早卓怜尔急匆匆地赶着上学,嘴里叼着面包片,咕哝着对拂晓说:“下午四点半家长会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你路上看着点车别闯红灯!”拂晓抓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目送卓怜尔进电梯之后顺手从门把上把今日份的花拿下来。

    深红色的花瓣,拂晓不认识。

    “晚晚晚晚,这是什么花啊?”

    向晚走出来,只接过来瞄了一眼,便递给她:“秋海棠。”

    秋海棠的花语:相思,苦恋。

    拂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我今天下午要去给一个小妹妹家教,她家长不放心她一个人来琴行,又没有时间接送,希望我能上门教学,我就答应了。”

    拂晓喝了一口小米粥,“那个小妹妹还挺认真的。”

    “几点?我送你去。”向晚给她夹了一个煎饺。

    “两点半,我等她下课正好直接去小桌子学校,时间应该来得及,”拂晓吃了向晚夹过来的饺子,擦擦嘴,“不过你不忙吗?”

    “我中午就可以回家,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他笑了笑。

    拂晓没敢继续问下去,她怕捅破两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

    “欣然,你看右手这里是一个三连音,你容易弹成前十六后八,老师给你做一下示范。”

    拂晓坐在琴凳上,边弹边讲,“左手的二八你可能一时对不准,不过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这样,老师弹一遍完整的,你录下来,这周跟着练习好吗?”

    拂晓打开手机相机,对准钢琴,不等她有所动作,相机里面忽然蹦出来一张七窍流血惨白的面孔!

    “啊!”

    拂晓一惊,猛地站起来,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欣然给她倒了一杯水,“卓老师,你怎么了呀?”

    “老师没事,欣然。”拂晓接过纸杯,勉强笑着,“谢谢你,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在手机里看到什么?”

    “没有。”欣然乖乖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拂晓咬着下唇,重新坐回去,再次打开相机,这次是一排整齐的琴键。

    她心不在焉地录完了视频,摸摸欣然的小辫子,“那老师先走了哦,你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乖乖等爸爸妈妈回来好不好?”

    “好——”小女孩拖长音回答着,拂晓笑笑,“和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拂晓检查欣然反锁好门之后便离开了,她等电梯的空隙朝窗户底下望了望,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之后顿觉安心了不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这么依赖向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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