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往后一挪,勒着裴珩脖子的力道不由得加重起来。

    走着走着,裴珩感觉越来越喘不过来气。赶在自己被姜婳勒死前,裴珩哑着嗓子开口道:“姜小姐,裴某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耳边呼呼的风声掩盖了裴珩说话声音,姜婳竖着耳朵听也只零零散散地听到了几个字。

    见状,她将身子略微往前与裴珩的背贴近了一些,头靠在了裴珩的肩上。裴珩感受到身后之人往前倾了点,被勒的青紫的脸色也开始恢复血色。

    “大人,你刚刚说什么呢?”姜婳的甜美的声音在裴珩耳边响起。

    裴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问,为何姜小姐刚刚不直接呼救反而说着火了。”

    姜婳清了清嗓子,又往前靠近了一点。

    这一靠,两人彻底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她贴在裴珩的耳边,细声细气道:“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我直接呼救他们听见也只怕惹祸上身闭门不出,但要是着火就不一样了这些房屋鳞次栉比一家烧了其他家都会遭殃,祸及自身的事,他们自然不会不管。”

    这下轮到裴珩不自在了,姜婳贴近后他背上明显感觉到两团软软的东西一起贴了上来。

    他身子一僵,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路边的树枝被风吹的在空中飒飒作响,裴珩却两耳不闻,心猿意马地往前走着。

    姜婳撇见裴珩耳垂上的一抹嫣红,想起从前冬天秋雨耳朵冻的生冻疮的事,语气担忧地问道:“大人,你耳朵是不是被冻伤了啊,怎么这么红。”

    说完后裴珩的耳朵像熟透的梨子,彻底红透了,头也更低了些。

    姜婳见裴珩不说话,以为他真病了,忙问道:“大人,我问你话呢?”

    裴珩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抬起头来:“无碍。”

    为了忽视背后传来的异常柔软的感觉,他继续说起刚开始的话题:“你说世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么姜小姐呢,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替吾妹引开贼人?”

    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姜婳圈着裴珩脖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些,缓过神后,想着刚刚裴珩的话,以为他又是同那一日认为她救裴昭昭是别有所图。一股被误会的委屈的火瞬间冒了出来,怒道:“大人,我今天差点都把命搭进去了,你不会觉得是我绑了你表妹,然后自演自导去救她吧?”

    她姜婳躲在一副美人皮下窝窝囊囊的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今天大公无私地救回人。还被误会是在作秀,真是越想越气!

    说完后,姜婳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打在了裴珩的脸颊上,他听出姜婳语气里的委屈,忙解释道:“姜小姐误会了,今日只事是有心人做局故意拐走了吾妹。多亏姜小姐出手相救,我不曾质疑姜小姐的义举,只是有些好奇姜小姐为何如此喜欢吾妹,一而再再而三的助她。”

    裴珩的话说很漂亮,语气甚至还带了点和善,可绕来绕去他还是在问姜婳为什么要接近裴昭昭。

    似乎他不相信并不这世上有个纯粹的好人,不过事情的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姜婳想要讨好裴珩才去找裴昭昭的。

    只是后来事情失控了,她这个不纯粹的坏人在尚存一点良心的情况下替裴昭昭引开了贼人。

    她靠在裴珩肩上,轻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上的人都是坏人啊?”

    裴珩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他不是多话之人,也从不会和别人聊起自己的想法。

    不远处,昏黄色的灯光隐隐照出“裴府”二字。他加快脚步,脑海里却浮现了八岁时一群锦衣卫黑压压一片站在门口,手持圣旨带走了他的父母。

    此后,他敬爱的叔伯将求情的他关在门外,他一块玩到大的玩伴也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看着他被人欺负。

    “大人,我问你话呢?”

    姜婳的声音拉回裴珩的思绪,很久之后,他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我不信。”

    看着漆黑的牌匾上的“裴府”二字,裴珩转开话题:“到了。”

    “大人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现在回家定会闹的阖府上下都知道。传开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我已经让人去姜府上传话了说吾妹在灯会遇见了你,邀你去忠国公府住一晚。”

    姜婳点点头,很是认同裴珩的话。毕竟,她这副样子回去了姜宝珠和薛氏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乱编排她呢。

    将姜婳送到裴昭昭常住的夏荷小院后他就去了自己的居所洗漱去了。

    姜婳坐在椅子上,不一会,数十名侍女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热水倒入浴桶,撒上花瓣,试了试水温合适后便走到姜婳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为首的黄衣侍女低着头,半垂眼,伸出手,悄悄地打量着面前的姜婳。毕竟这是他们大人除表小姐外带来的第一个女子,在瞧到姜婳的容貌后她也不由得呼吸一滞,面若银盘,眼似水杏,柔若无骨的身姿。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貌,难怪他家大人会破例带回府。

    片刻停滞后她带着姜婳走到净室内,里面候着的两位侍女半低头上前拔下姜婳头上的发簪,如瀑布般青丝柔顺地垂了下来,又一一褪去她身上的脏衣,伺候她入浴。

    侍女拿起小木勺,一点点的舀着水,淋在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她闭着眼,夭桃浓李的一张脸在缭绕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好似莲池中开的正盛的一朵睡莲。

    沐浴完后的姜婳上完药躺在床上,香炉内的沉香在室内袅袅升起,闻着闻着,姜婳就睡了过去。

    天边露出鱼肚微白,白云缓缓浮动。

    姜婳坐在铜镜前,双目澄澈,容光焕发不似昨日满是倦色。

    很显然,昨天睡得很好。

    裴珩手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走了进来,姜婳掀开帘子就看见裴珩正在从食盒里拿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碟子开胃萝卜菜。

    “大人。”姜婳欠身行了一礼。

    裴珩点了点头,坐下来。望着桌上的白粥小菜道:“这是厨房做的早饭,吃完了你随我去前厅,吾妹在前厅等你。”

    她眼神扫了扫桌上的清淡小菜,早起早睡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堂堂西平侯府,早膳竟如此简陋!

    她搅了搅面前这碗白粥,舀起一口,吹了吹,送到嘴里。

    嗯,果然无味。

    裴珩见姜婳放在筷子,问道:“不喜欢吃?”

    “喜欢。”姜婳口是心非的回道,手却不肯再拿起勺筷。

    裴珩瞧着她面前满满一碗,不曾动过的白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婳:“长安城里都说姜家三小姐体弱多病,这白粥养胃易克化,原以为姜小姐爱吃的。看来,是裴某想错了。”

    姜婳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转回视线。对上裴珩清冷的目光如见到刺着自己,撇了撇嘴。

    得,裴珩又大理寺卿上身,把她当犯人审了。

    没吃饱的姜婳,心里全是金丝卷,红枣糕,冰糖燕窝,想的真起劲也无暇理会裴珩,敷衍道:“大人,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裴珩听后,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他想起了昨日他问姜婳有什么目的然后被她岔开话题的事:“姜小姐,昨日我问你的……”

    姜婳觉得裴珩真是天生的大理寺卿,对于未知的真相总是有超越常人的好奇。

    不待裴珩说完,姜婳抢先回答:“是的,裴大人,你没猜错。我对你一见钟情,之前种种都是为了博得你的好感。”

    话音落地,裴珩手里的勺子“啪嗒”一声落在了蓝色的海棠的花毡上,完美的转了一个圈。

    是的,姜婳破罐子破摔了。

    她想了,与其遮遮掩掩地让裴珩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她还不如直白地说出来。反正现在她是他们裴家的恩人,说出来裴珩也不会怎么样。

    这样的答案是裴珩没有想过的,他想过姜婳是为了裴家的权,裴家的势接近裴昭昭,没想到她是因为自己。

    一向清俊高贵的大理寺卿,头次丢失了自己的端重,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若是昨日,他一定会黑着脸冷声将这位心思诡谲的小姐“请”出去,可是昨日她冒着危险救下他唯一的表妹,他再没脸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看着裴珩有些吃瘪的样子,姜婳感觉狠狠出了一口气。

    果然,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过了许久,裴珩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昨日在街上狂奔的姜婳,问道:“姜小姐,梅花宴上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吧?”

    裴珩指节分明的手,敲了敲案桌,继续说道:“你说你是因为一见钟情于我才出手帮助吾妹,教训秦家小姐,可是这时间对不上。”

    闻言,姜婳心里一紧。

    该死,过于真诚都忘记了自己和裴珩是在裴昭昭后面才见面的。

    电光火石间,姜婳突然想起了之前秋雨给她买的《我与裴大人不得不说二三事》话本,眼睛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她低头,做出小女儿的娇羞状,手里绞着帕子,娇嗔道:“大人不知,我……我们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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