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趣啊……”轿撵中的男人手肘搭在轿窗,略略支着额头,这些人死得太没新意,他有些倦了。

    跪倚脚边的娇媚侍女,只穿了一层淡淡薄纱,雪白胴体若隐若现,纤纤柔荑轻轻按揉着男人双腿,见他意兴阑珊的样子,抿唇微笑道;“公子,不如把捉来的妖魔放出来,来点热闹的。”

    男人垂下寂寞的眸子,瞧着跪在脚边的爱宠,美貌年轻,肤如凝脂,挑不出任何瑕疵,“狗东西。”他的笑容说不出的阴冷,“你在嘲笑我?”

    放入山中的妖魔已经全被一个女道杀干净,她此时说这话,是在讥讽他处理不好一个女人!

    抬起脚将侍女踹出轿撵,侍女跪趴在地上的身体,抖的像筛糠一样,眼中热泪溢出,急迫道:“公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公子……”

    她话没说完,守护轿撵的幕离人已到她身旁,挥袖瞬间,红色大火残酷吞噬了地上的女人,连惨叫也来不及呼出,火熄灭时,地面只剩一圈黑色灰烬。

    男人只是阖起长眸,支着额头,神情惬意舒适,真如出来踏青放风一般,空中有燃烧的焦炭味传来,他很喜欢闻这种味道,他的脑海已经浮现出在熊熊大火中翻腾哭嚎的景象,尤其是那美丽绝妙的身体,在红色大火中燃烧,怒放,如烈烈的梅花,在盛放之后,变为横斜枯枝,多么赏心悦目,动人心魄啊!

    侍女死后,他的脚边又有了新的女人,一样的娇媚,一样的水嫩。

    他睡着了一样,倦懒地瞟一眼脚边的女人,“抬起头。”

    那女人抬起头,容颜出尘,目光迷离,含着无限幽波,怜弱微笑。

    男人目光渐渐聚焦起来,“像,又不太像。”他捏着她的下巴,“别笑,眼睛冷一些,那女人强的很,可不会跟狗一样摇尾乞怜。”

    侍女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他让她成为什么样,她就得成为什么样,于是收起勾人的微笑,从火热的妖精变成冻人的冰块。

    一件衣服蒙面飞来,女侍眼前一黑,又听头顶主宰自己生命的人,悠悠道:“换上这件衣服。”

    是一件材质上乘,贵气素净的绣鹤青衫。

    外面的比斗台上,到了决定是生是死的关键一刻,西侧穿石灰衣袍的仙者,眼看自己要随一个凡人一起死去,心有不甘,手掐一道杀诀,甩向台中另一人。

    没想到修仙者出手,台中本来具有优势的凡人,遭此一击,直接倒地不起。

    旁边幕离人看了一眼出手的仙者,主人只说了游戏玩法,倒并没有细定规则,对于这是不是违规,他也不能妄下判断。

    男人听完此事后,呵呵一笑,问脚边换上青衣的女侍,“你觉得呢?”

    侍女对上那双渗着墨汁一样漆黑的瞳孔,仿佛被扼住呼吸,她脑子里想到是回答错了会死,死亡如影随形,嗫嚅半天,嘴巴发抖到说不出话。

    “无趣,狗就是狗,终是变不了狼。”

    男人嗓音浮着沙沙笑意,听得人森森发冷。

    “算他赢好了,游戏似乎有趣了些。”

    玄通宗派的笛音与剑君被幕离人拉了出来,站在没有修为的人群前,像挑选膘肥体壮的种猪一样,去挑选进行角斗的凡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道:“宁死不选。”

    幕离人冷笑一声,“那就……”

    话未说完,忽听有人嬉笑道:“她不选,我选好啦,我从没玩过这么有意思的事,让我来选。”

    幕离人猛转过头去,只见来人青衣如竹,眉眼灿烂娇丽,笑容真切动人。

    那幕离人讶然无比,随后恨恨道:“是你!”

    庭月瞧他腰间挂的一轮弯刀,立时记起此人正是进山前背后偷袭她的人,“正是我,几日不见,你的弯刀这么快修好了。”

    两人说话间,那守卫在高处的十二个幕离人黑鸦似的落满几人周围,手提各样兵器,绕成一圈不透风的黑墙。

    庭月身后是庭梧与陆成沅,她有了横行无忌的底牌,反而变得不骄不躁,扬起乖巧温善的微笑,“请你们主人说说话,我要参加你们的游戏,是不可以吗,我真心觉得,你们主人这么会玩,这么有想法,一定很乐意结交像我这样爱玩的朋友。”

    话落,日光失落,斜长阴影遮罩头顶。

    上方四名幕离人肩抬一顶鎏金绣蟒的轿撵,踏空站定,轿中传来不屑轻笑,庭月斜斜仰头看去,四方的窗边露出半张男人脸庞,高鼻俊目,算得上好看,俯视下方泱泱人群,透出暴虐与厌恶。

    他低低看她一眼,“叫什么名字?”

    庭月笑道:“我姓尼,单字一个蝶。”

    将她的名字在嘴巴咀嚼一遍,男人目光骤冷,看她像看个死人,“呵,你来比,输了,死,赢了,也得死,比不比?”

    “比啊,先讲清楚规则,这里的凡人,是任我随便挑,对不对?”

    “当然,”他手掌托住腮,眼神在庭月身上流连,如此牙尖嘴利的女人,烧起来的时候,是会嚎哭还是怒骂呢,可惜这一身青衫,到时候还是扒光了烧最好,

    “这里的蚁民任你选。”

    “那可太好了。”庭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庭梧与陆成沅,两人长身玉立,一直不发一言,“师兄,你也参加好不好?”

    陆成沅配合道:“好。”

    庭月走到那群没有修为的常人旁,灵动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悲苦憔悴的面容,没一会儿,拍手笑道:“我选好了!”

    手毫不犹豫指向头顶上方,轿撵中人,“就选你好了,我看你也是凡人,与他们没差啊,选你不违反规矩。”

    “大胆!”

    “放肆!”

    轿中之人未急,包围庭月三人的幕离人先声斥责,一人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用手指向主子,主子万金之躯,区区贱民,何以攀比龙凤,有眼无珠,且言辞狂放无教,现在砍了你的一双手,挖了你的一双眼,后必将你全家斩与闹市,鞭尸……”

    那人说到最后,突然捂住心口,双目欲裂,喉咙发出痛苦嗬嗬声,仰面倒地,声息断绝。

    身旁的幕离人面色大变,查探倒下人死亡之因,竟是转眼之间,五脏六腑全部化成齑粉。

    这怎么可能!

    庭月在幕离人伸手去扶尸体上,发现他左手戴了一枚银戒,闪过一渺白光,与云渡的相差无几。

    电光火石间,庭月脱口道:“你们是天师!”

    她简直不敢相信,除魔卫道,护国安民的天师为何会在这里残害无辜百姓!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天师会听命与一个张狂残暴的凡人,虽高坐轿撵之上,那人周身却无灵力加持。

    “是天师,又如何?”轿撵中的男人露出完整脸庞,神色阴鸷,与地狱的恶鬼如出一辙,“二十四位八念天师,凭你们三人,闯得出去?”捻起一粒瓜子,啮与唇齿,薄薄的皮壳打着转落在庭月裙面。

    庭月先一步闪开,似笑非笑道:“好,不如何,我就要选你,所以你现在要下来。”

    “呵呵——”笑容还未全部舒展,轿撵突然抖动,他脸色一变,又听侍女一声娇呼,外面抬轿的四名天师身躯软绵失去力气,直直掉落地面。

    那轿撵也“砰”跟着砸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地上歪歪晃动,下一刻支撑不住侧身倒下。

    里面的一男一女在这四方之中,上下左右摔扑几下,顿时头晕目眩,分不清东西南北。

    天旋地转中,瞧见一双亮金长靴踏了进来,头顶笑声幸灾乐祸,“从天上摔下来的滋味如何。”

    庭月弯弯的笑眼在轿撵中扫视,看见那一抹熟悉的青衣,愣了愣,止住笑,俯身拉起女人的胳膊,“你……”这张脸与满金玉竟有七分相似,可女人脸上哭泣哀求的表情,完完全全在告诉她,她认错了。

    她先把哭泣的女人拉出轿撵,“爹,你看她……”

    庭梧在女人或者外门子弟面前,总是和蔼且肃穆的,他温和看了一眼那女人,淡淡道:“不是。”

    陆成沅双眼充满惊吓的看向女人,在庭梧望着她时,她如惊慌的小鹿,眼中蒙上雾一样的湿意,缓缓垂下雪白纤美的脖颈,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大师姐,不过,任谁看到这张本该冰冷如山巅寒雪的脸,突然变得柔情似水,不胜娇弱,都会大大惊悚一场。

    可怕,陆成沅某一天突然惊悟,其实他是个女人。

    很快,轿撵中的男人,被恢复自由的修仙者们拖了出来。

    庭梧已经解了他们体内的咒术,而除却已死的五名,这里还剩十九名天师,在轿撵坠落时,已被从天而降的一波强大气压死死压倒在地面,背脊上犹如扛了一座大山,让他们脸色发青,呼吸不畅。

    “说吧,你是什么人?”庭月坐在一位天师身上,翘起一条腿,手托腮笑嘻嘻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但我猜,你一定是人间有权有势的人,而且非常富有,不然,为何能使动这些天师为你卖命,八念天师,本领很大啊,做走狗也是最高级别,是也不是。”她拍拍身下人的臂膀,又随手扯掉那人头顶幕离,露出一张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脸庞,此刻面色赤红,紧咬一口老牙,仿佛见光死一样,绝望地闭上双眼。

    “瞧这老头的脸皮真薄,说几下就一副要死的样子,不过他早就该死了,这把年纪还要去害别人,不如早死早积德呢,你说是吗?”庭月调侃几句,又看向脚底那气得快要发疯的男人。

    他咬着牙,气地忽而咧嘴一笑,“我告诉你,我乃天潢贵胄,若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天就是你这个贱民门派覆灭之时。”

    “天潢贵胄?”

    还真是不太好办,倒不是怕人间帝王的千军万马,皇室之人,自出生起,就拥有福德正神的赐福,妖魔退避,百邪不侵,修仙者或者其他灵力拥有者蓄意伤害,立降九天神雷惩罚,这九道神雷一齐劈下,五阶以下的仙者会横死当场,五阶以上即使承受住,修为也会自降一阶。此举是为保护无修为者的生存领地,令其与强大修仙者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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