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无妄见花焰没有离开的打算,皱起的眉头越来越深,有些急躁起来:“你非要行无赖之举才肯罢休?”

    “什么无赖?你这话说的可太难听了些吧!”花焰赫然想到赵福泉的模样,不由浑身难受,未曾想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和他一个评价。

    她总算识趣,拍了拍还在装晕的空青,道:“算了算了,这招也不好使,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花焰姐姐辛辛苦苦找到这里,看见了师父,这就要走嘛?”空青睁开眼,黑得发亮的瞳仁中饱含惋惜,转头哀求岑无妄道:“花焰姐姐不是戏耍你的,她一路坚定不移就是为了找你。而且花焰姐姐人很好,术法也高超,以后一定孝顺你,是个好徒弟!”

    面对空青的这番夸奖,岑无妄背过身显得无动于衷,反而是花焰耳朵发红,又有些尴尬,道:“好了好了,他不留我,自然有留我的地方。天无绝人之路,来日我再想办法吧。今日确实冒昧打扰了,告辞。”

    岑无妄静静站在原地,也不回话,听到脚步声缓缓变远,木门被关上时发出吱嘎的响声,最后一切回归静谧。

    他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眼眸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沉吟不语,走进了屋内,身影慢慢融进黑暗之中。

    ......

    “看吧,我早料到如此,他向来不留情面,难搞得很呐。”花焰一出门便见那女子迎了上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笑道:“外面的家伙将岑无妄传的神乎其神,多少妖魔日夜兼程,穿外域渡血海而来,只是为了求见他一面,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指望岑无妄一统妖魔界后,能做他麾下的心腹大将,或者啊,图他的相貌......”三娘捂住空青的耳朵,慢慢凑近花焰耳边道:“想当他的情人呢。”

    花焰并不习惯陌生人离自己这般近,往后一退,心中不屑道:当心腹大将?很了不起吗?不如不自己单干啊!她说的情人又是什么?更有情操的心腹大将?

    三娘又笑了笑,继续道:“可惜他性情古怪孤僻,对于这群家伙,任他们哭天喊地,披露腹心,皆冷眼静看,漠然不理。时间久了,绝大部分者,便也识趣,灰溜溜离开,或者被岑无妄看了一眼,吓得仓皇跑了。可多年前有一群妖总是不死心,想着自己又没有沾上人命,岑无妄便管不到他们头上,在蹉跎岭外圈建屋搭舍住下不说,甚至变本加厉,在岑无妄身边布下棱镜,最后演变到只有岑无妄露面,周围便是上万双眼睛在同时盯着他,窥探他的一言一行,对任何不符合他们预想中的岑无妄的言行举止,在关外大肆辱骂。”

    花焰一愣,道:“岑无妄能忍受这样的冒犯?”

    三娘挑着眉笑得诡异,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知道岑无妄常用的武器是什么吗?”

    花焰交手几次,忆记犹新:“一群红鳞,我记得岑无妄叫他们‘红莲’,合在一起能形成一道的红色风暴,轻易便可将人绞成碎渣,难缠又暴力得很。”

    “是,那确实是岑无妄如今的武器,但很久之前,他用的武器可让人难以想象得很。”三娘欲言又止道。

    花焰回头看了一看,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岑无妄的门口聊他的过往,按他的能力,完全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昱耀剑!‘君子如珩,羽衣昱耀’,那是一把君子剑,姐姐说岑无妄是一位君子!”空青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直是云里雾里的,终于说到一件她知道的事情,连忙抬头告诉花焰答案。

    三娘注意到一直躲在花焰身后的空青,莞尔温柔道:“是啊,说得真好呢,君子。被天道所不容的魔物,即不与其他魔物同流合污,扩大自己的权势。也未曾自命不凡,借旁人的推崇,来彰示自己的威望。他从始至终,只静静待在无为关,做着一件事,便是护好无为关。啧啧啧,天上地下,有哪个天煞魔物像他那般?所见种种,怪不得外人将君子之名按到了他身上,可惜啊......”

    “三娘。”落居安的羽扇拦在了三娘的面前,言语上是阻止,可神情上明明是在等看场好戏:“你当真要说?”

    花焰内心困惑道:他们蹉跎岭的人好奇怪,言语间像在敬佩岑无妄,可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不舒服......

    她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满腔郁闷,叹息一声道:“可是既然话都说到这里,说是对岑无妄的不尊重,不说可就是对我的不礼貌了。我觉得我们初次相见,还是要给彼此留下个好印象的,你们说呢?”

    三娘看了眼十三号的大门,若有所思道:“与岑无妄有关的事,无为关的人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些蛛丝马迹,与其让你日后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如听我说的,至少更可靠些。放心吧,我同他相识那么久,还会编排他不成?”

    三娘走到花焰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直视这花焰疑惑的双眼,笑道:“无为关是个天生的妖魔窟,活在这里的家伙是学不会感恩戴德的。所以对待他们,向来是以恶制恶,比感化好用得多。所以哪怕岑无妄能以一人力护万里关土的安危,若要端着什么君子德行,也是只能白白受着妖魔们敲骨取髓似的恶意。”

    花焰不解,道:“受着......凭什么受着?君子又不是傻子?去争论,去辩解,嘴长在自己身上,旁人能管得了什么?既然君子坦荡荡,那就站在关外最繁华的集市,最高的楼宇,最耀眼之处,与他们争个高低论出长短!让他们看看天理昭昭,是非对错不是只在人心,更是靠又争又抢,硬生生夺回来的!依我所见呢,骂完之后,最好再抓几个罪魁祸首吊起来,让他们嘴上叼着写满认罪陈书的长轴,警醒无为关这群妖魔鬼怪,作恶者是如何咎由自取,皆是活该罢了!”

    落居安羽扇遮面,自言自语般道:“岑无妄有你份活气,我也不至于那么头疼......”

    三娘嗯了一声,好似陷入回忆,许久后才道:“你还是心善了些。岑无妄做的可比你狠绝对了。”

    “哦?”花焰和面前几个人,一同坐在了那扇棕木色大门前,门楣上方空荡荡的,显得此处有几分萧条,花焰看着身旁沉思的三娘,道:“此话又从何说起呢?”

    三娘眺望远方,一阵微风吹得门口四人更显萧条,三娘的声音也飘忽了些。

    “岑无妄他啊,一心待在无为关,与其说什么责任使命,都算不上的。只是为了一份承诺。”

    花焰眼睛一亮,道:“这我有所耳闻!是因为救了他的一对神明?”

    三娘点点头,肯定道:“是啊,只是因为他们,所以岑无妄便从出生就守在无为关,不管自己是不是真心想做,也能坚持到如今,我不知该说他够单纯,还是够凉薄,对自己都能那么狠心。他都不生真心,谈何为君子?关内关外种种评价,好坏参半,不过都是外人对他的臆想。”

    花焰道:“可你说的什么棱镜,君子言论,我来无为关几日都没怎么听过,想必是他自己做了什么,才让无为关的人,如今对他恐惧远大于敬仰。”

    “是啊。一个不是真心护着你的,魔头,怎么能不怕。当初他暴露本性那刻,无为关者才知,这里的关主,凭什么一出生就要被天道所剿灭。按岑无妄的性子,无为关风平浪静之时,他消失个十天半月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可有一次他却消失了将近半年,期间无为关出过不少乱子,他都没有露过面,终于半年后他再出现时,那群窥视他的妖魔无比兴奋,那些棱镜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脸上后背。众妖都以为这次与以往一样,对他们的行为熟视无睹。可铺天盖地,不知哪里来的鳞片,纷纷穿进棱镜之中,转眼间便到了幕后窥视岑无妄的妖魔身侧,红光一闪,便挖了他们的双眼,妖魔们哀嚎求饶,个个说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求关主饶了自己。而岑无妄呢,亲自找到了看过棱镜的所有妖魔,估计下来,大大小小上万个吧。红鳞穿过他们眉心,控制着他们的神智,让自己杀了自己。有剖腹挖肠,活生生吃掉自己的,有一群聚头,相互虐杀而死,还有将自己鲜血放干最后成一具枯尸。死状千奇百怪,惨不忍睹,那是无为关好像回到了岑无妄出生那日,人间与地狱不分。最后无为关下了一场雨,整整下来一个月,才将鲜血冲刷干净,可血腥味却已经融在了雨里,那时无为关里里外外都是死亡的气息。所有人心惊胆战,不知道自己行将踏错了哪一步,变成了这位天煞魔物关主的手下亡魂。所以,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花焰眉头一皱:“不是让我来听个故事嘛?怎么还有提问的环节,我不明白,也想从中明白什么。”

    三娘深无奈一笑,道:“罢了,你知道了他做过什么便好。如今可还是想继续拜他为师?”

    花焰不假思索:“拜啊,为何不拜?我一未纠缠,二不曾偷窥,那群魔物咎由自取,他们的结局也不会与我有关系,我才不会平白无故吓自己呢。”

    花焰不知这陌生女子,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么多,好像非要劝退自己一样。

    花焰不禁怀疑:这人该不会是卫立心派来考验我的吧?

    谁让卫立心心思缜密,花焰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被抓住什么猫腻,最后过不了卫立心那关,真让她无家可归了!否则她早就偷几副岑无妄的字帖,模仿着他的字迹写完那封合格书,一切都可完美收场!

    见花焰风云巨变的表情,落居安笑道:“看你好像是越挫越勇了,怎么?是想到接下来该如何纠缠岑无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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