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行神色猛地沉了下来：“你确定？”
白牡丹吸了一大口气，凉得差点打嗝才稳住声音：“确定，朝醉楼的海棠今天参加了一场宴会，遇到两个日本人，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哪个码头？”
白牡丹摇头：“她只听到了这么多。”
白牡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所以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二号码头我刚刚也去了，但什么都没说，怕说错话。”
这短短的一瞬间张知行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念头，他赞许地点头：“做得很好。”
白牡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张知行转过头就对柳成说道：“阿成，你去仁春路带上人去二号码头，该出货的船正常走，已经靠岸的货也正常卸，但是连人带货一个都不能离开码头，挨个开箱检查，一箱货都不能放过，谁敢阻拦直接把人带到我面前！”
码头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张知行放在这里的人远远不止表面上这么多，仁春路正好处在一号码头和二号码头的中间，有一个洪帮的小据点，无论哪边有异状都能很快赶到。
“是，主子！”柳成应完又突然想起了这几货车的东西，“主子，那这批货怎么办？”
“这批货不能在码头逗留，我亲自盯着，装了船就即刻离开。”
张知行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日本人的货想进他的码头，无论是不是烟土都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跟取得了他信任的商人合作，用他们的船把东西运进来。二，就是洪帮内有人里应外合。
情况不明，只有柳成去他才放心。
但他此刻只一点不明白。日本人有自己的线路，为什么会突然想用他的码头。
交代完张知行便推门下车，白牡丹往后退了退，这辆车随即调头，很快就开走了。
张知行走出两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脱掉身上的大衣，回过身披到了白牡丹身上：“有没有带人过来？”
突来的暖意反而让白牡丹鼻腔里泛起了一阵湿意，有些痒痒的，她吸了吸鼻子：“带了司机。”
“你回车里稍等片刻，我安排个人送你回去。”
白牡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所以没有反驳，听话地点了点头。
小头目早就跑过来了，看见张知行转过身很快就迎了上来：“四爷！”
张知行向着装卸货的方向走去，对着小头目吩咐道：“这几车货立刻装船离开。”
小头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货车，点头回道：“好的四爷，我这就去安排。”
张知行脚下不停，继续说道：“还有，此刻起码头所有的出货正常走，卸货的连人带货一个都不能离开，全部开箱检查，一箱货都不能放过，有任何异样即刻通知我。”
小头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情有一瞬的茫然，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只大声地回了一个字：“是！”
回完转身就去执行张知行的命令。
码头所有的人立刻就动了起来。远远看过去只觉得更热闹了，完全不会发现里面有任何不妥。
带着烟土的货只要靠近就是瓮中捉鳖。
白牡丹站了片刻就回车上，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张知行披在她肩头的大衣，远远地摆在了车座的另一侧，不看，也不靠近。
然后她脱掉鞋子把双腿收到座椅上蜷缩在身前，揉了揉早已经冻僵的双脚。
她现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张知行，他离得不远，背对着白牡丹的车。
张知行肩背宽阔，在西服的衬托下更显挺拔，白牡丹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双膝上。
如果能让她选，她今天原本只是想打电话到张公馆，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成，她……是不想见他的。
没过一会白牡丹的车窗就被敲响，她抬起头，下意识向刚刚的位置看了一眼，张知行已经离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车窗外。
她放下双腿，坐直身体后才放下车窗，对方开口：“白小姐，四爷让我送您回去。”
“好。”
白牡丹先是点了点头，后又说了句“稍等”，她把另一侧的大衣拿起来，打开车门递了出去：“码头风大，请你帮我先把这件衣服还给四爷吧。”
“好的。”
男人拿着衣服离开，不多时便回来了，白牡丹没再逗留很快离开。
夜越深洪帮码头上的灯光就越亮，到后半夜更是越来越热闹，有一些等着急货的商人眼见等不来东西，干脆就亲自跑到码头一探究竟。
但人到了也没用，只得到一句：“四爷吩咐了，今天所有的东西必须查验完才能离开，有任何损失四爷按双倍赔给各位。”
把要问和要闹的话全堵了回去。
直到凌晨五点张知行乘车离开一号码头，所有的货才恢复正常。
张知行离开后洪帮的人就直接提了两箱现金过来，凡是耽误了事的按照双倍当场就赔。
二号码头，柳成在前引着张知行上了一艘货船，货船的船舱里装了满满的货，木箱子一个挨着一个叠摞在一起，有一大片靠外放的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
张知行走近掀开的木板看了一眼，看完“啪”一的声摔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道：“有多少箱？”
柳成迟疑了一下，回道：“近两千箱。”
“两千箱？”张知行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大喝一声，“把人给我带上来！”
柳成立刻回道：“是！”
他转身招手，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很快被带上来，二号码头的负责人一把把他按在冰冷的甲板上：“把刚刚的话再跟四爷说一遍。”
中年男人吓得瑟瑟发抖，哭喊着说道：“四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钟小先生说让我帮他的一位法国朋友运一批货，对方……对方让我去大连取的货，里面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里面是烟土我绝对不敢往四爷的码头开啊……！”
“钟小先生？法国朋友？”张知行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原来这里面不单单只有日本人的事。
他前段时间刚拒了法租界商会和日本人的合作就出了这样的事，其中用心昭然若揭。
张知行的眼神中带上一抹嘲讽：“好，很好！”
说完这句话他一掌拍在了装着烟土的木箱上，“嘭”的一声沉重闷响，在场所有的洪帮人皆是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
“主子！”柳成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张知行的手。
张知行从木箱上收回手掌，拒绝了柳成的动作：“无事。”
木箱上都是毛刺，一掌拍上去怎么会没事？但是柳成也不敢再问。
这几年张知行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主子真正地发脾气了。
张知行迈出去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中年人，这次开口声音难辨喜怒：“这是钟怀民第几次让你帮别人运货？”
“第……第一次，是第一次！”
“第一次？小六。”
小六是二号码头负责人的名字，
张知行话落小六就狠狠一脚踹上中年人的腹部，紧跟着又重重踩在这人脸上，冷硬的皮鞋反复碾压，随后干脆踩着他的脸蹲下身，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敲到男人额头上，就悬在他的眼珠前。
稍微挪一下就能刺进他整张脸最脆弱的地方。
张知行又问了一次：“再说一遍，第几次？”
小六脚下用力，刀也进了两分。
“啊呃……咳咳，咳，”中年人疼得眼前发黑，呻吟声都被踩在口腔中发不出来，看着无限逼近的匕首，瞬间就怕了，拼命地喊道“……好多次，好多次！我没数过，我没数过……！”
张知行的脸映衬在昏暗的灯下，看不清神色。
这牵扯上的是四爷的亲家，洪帮其他人硬邦邦地站着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柳成敛下视线，都没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因为钟蓁蓁的关系，钟家所有需要进出的货一直都是走洪帮的码头，张知行赋予了他们绝对的信任，钟家在这里享受到的待遇与张知行自己没有差别。
柳成收到主子的命令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主子怀疑了跟他合作的商人，也怀疑了他亲手放到这里的下属，却没想到最终出问题的是钟怀民。
张知行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小六。”
“四爷。”
“把人绑了，塞进我车里。”
“是！”
小六弯腰抓起中年人就拎了出去。
这人不知道张知行会如何收拾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四爷饶命！四爷饶命！”
声音凄惨无比。
张知行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
张知行转过身，看着一箱箱的烟土，仿佛有一支烟枪突然在他面前点燃，漂浮着一缕缕的白烟，王府深宅中那个原本温柔又怯弱的女子卧在榻上吞云吐雾。棕褐色的秀发早已干枯，整个人形容枯槁，她的温柔和母爱早已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有流着鼻涕眼泪发狂的模样。
“阿成！”张知行的声音低沉冷凝，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主子。”
“把这些货全卸了，送到郊外，一箱都不留，全部销毁！”
柳成回道：“是！”
“再去找桐油来，把船，给我烧了！”
这次柳成迟疑了一下，回道：“……是！”
这天，当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股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几里之外都能看到洪帮的安公二号码头起了一团大火，熊熊燃烧的是一艘货船。
早晨八点是钟公馆用早饭的时间，人上了年纪觉就少了，钟先堂起得早，他坐在餐桌前读完了半份报纸，抬头看了看时间跟身边的佣人说道：“去把小姐和少爷叫下来。”
佣人弯腰点头应道：“是。”
钟先堂这两年身体愈发得不好了，无论是对家里的生意，还是对自己这个喜欢胡闹的儿子控制力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这半年他一直都在考虑，不行等蓁蓁和张知行结了婚就把家业通通交给张知行，让钟怀民占一半股份，以后断不了钱花就行了。
兄妹俩下楼的时候，钟怀民还在不停地打着哈切，钟蓁蓁问他：“哥哥，你昨天去哪了？”
“跟人应酬。”
“又和那些洋人在一起？”
钟怀民点了点妹妹的头：“你懂什么，我那是公务。”
钟蓁蓁揉了揉脑，兄妹俩刚刚迈下楼梯的时候，客厅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客厅里的人皆是一惊，同时转过头，只见客厅的玻璃红木门被人狠狠踹开，张知行身后带着柳成和两名下属走了进来，两名下属手上还提溜着一个正紧紧绑着塞着嘴，不停呜咽挣扎的人。
“知行！”
白牡丹吸了一大口气，凉得差点打嗝才稳住声音：“确定，朝醉楼的海棠今天参加了一场宴会，遇到两个日本人，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哪个码头？”
白牡丹摇头：“她只听到了这么多。”
白牡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所以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二号码头我刚刚也去了，但什么都没说，怕说错话。”
这短短的一瞬间张知行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念头，他赞许地点头：“做得很好。”
白牡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张知行转过头就对柳成说道：“阿成，你去仁春路带上人去二号码头，该出货的船正常走，已经靠岸的货也正常卸，但是连人带货一个都不能离开码头，挨个开箱检查，一箱货都不能放过，谁敢阻拦直接把人带到我面前！”
码头是重中之重的地方，张知行放在这里的人远远不止表面上这么多，仁春路正好处在一号码头和二号码头的中间，有一个洪帮的小据点，无论哪边有异状都能很快赶到。
“是，主子！”柳成应完又突然想起了这几货车的东西，“主子，那这批货怎么办？”
“这批货不能在码头逗留，我亲自盯着，装了船就即刻离开。”
张知行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日本人的货想进他的码头，无论是不是烟土都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跟取得了他信任的商人合作，用他们的船把东西运进来。二，就是洪帮内有人里应外合。
情况不明，只有柳成去他才放心。
但他此刻只一点不明白。日本人有自己的线路，为什么会突然想用他的码头。
交代完张知行便推门下车，白牡丹往后退了退，这辆车随即调头，很快就开走了。
张知行走出两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脱掉身上的大衣，回过身披到了白牡丹身上：“有没有带人过来？”
突来的暖意反而让白牡丹鼻腔里泛起了一阵湿意，有些痒痒的，她吸了吸鼻子：“带了司机。”
“你回车里稍等片刻，我安排个人送你回去。”
白牡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所以没有反驳，听话地点了点头。
小头目早就跑过来了，看见张知行转过身很快就迎了上来：“四爷！”
张知行向着装卸货的方向走去，对着小头目吩咐道：“这几车货立刻装船离开。”
小头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货车，点头回道：“好的四爷，我这就去安排。”
张知行脚下不停，继续说道：“还有，此刻起码头所有的出货正常走，卸货的连人带货一个都不能离开，全部开箱检查，一箱货都不能放过，有任何异样即刻通知我。”
小头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情有一瞬的茫然，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只大声地回了一个字：“是！”
回完转身就去执行张知行的命令。
码头所有的人立刻就动了起来。远远看过去只觉得更热闹了，完全不会发现里面有任何不妥。
带着烟土的货只要靠近就是瓮中捉鳖。
白牡丹站了片刻就回车上，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张知行披在她肩头的大衣，远远地摆在了车座的另一侧，不看，也不靠近。
然后她脱掉鞋子把双腿收到座椅上蜷缩在身前，揉了揉早已经冻僵的双脚。
她现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张知行，他离得不远，背对着白牡丹的车。
张知行肩背宽阔，在西服的衬托下更显挺拔，白牡丹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双膝上。
如果能让她选，她今天原本只是想打电话到张公馆，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成，她……是不想见他的。
没过一会白牡丹的车窗就被敲响，她抬起头，下意识向刚刚的位置看了一眼，张知行已经离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车窗外。
她放下双腿，坐直身体后才放下车窗，对方开口：“白小姐，四爷让我送您回去。”
“好。”
白牡丹先是点了点头，后又说了句“稍等”，她把另一侧的大衣拿起来，打开车门递了出去：“码头风大，请你帮我先把这件衣服还给四爷吧。”
“好的。”
男人拿着衣服离开，不多时便回来了，白牡丹没再逗留很快离开。
夜越深洪帮码头上的灯光就越亮，到后半夜更是越来越热闹，有一些等着急货的商人眼见等不来东西，干脆就亲自跑到码头一探究竟。
但人到了也没用，只得到一句：“四爷吩咐了，今天所有的东西必须查验完才能离开，有任何损失四爷按双倍赔给各位。”
把要问和要闹的话全堵了回去。
直到凌晨五点张知行乘车离开一号码头，所有的货才恢复正常。
张知行离开后洪帮的人就直接提了两箱现金过来，凡是耽误了事的按照双倍当场就赔。
二号码头，柳成在前引着张知行上了一艘货船，货船的船舱里装了满满的货，木箱子一个挨着一个叠摞在一起，有一大片靠外放的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
张知行走近掀开的木板看了一眼，看完“啪”一的声摔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问道：“有多少箱？”
柳成迟疑了一下，回道：“近两千箱。”
“两千箱？”张知行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大喝一声，“把人给我带上来！”
柳成立刻回道：“是！”
他转身招手，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很快被带上来，二号码头的负责人一把把他按在冰冷的甲板上：“把刚刚的话再跟四爷说一遍。”
中年男人吓得瑟瑟发抖，哭喊着说道：“四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钟小先生说让我帮他的一位法国朋友运一批货，对方……对方让我去大连取的货，里面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里面是烟土我绝对不敢往四爷的码头开啊……！”
“钟小先生？法国朋友？”张知行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原来这里面不单单只有日本人的事。
他前段时间刚拒了法租界商会和日本人的合作就出了这样的事，其中用心昭然若揭。
张知行的眼神中带上一抹嘲讽：“好，很好！”
说完这句话他一掌拍在了装着烟土的木箱上，“嘭”的一声沉重闷响，在场所有的洪帮人皆是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
“主子！”柳成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张知行的手。
张知行从木箱上收回手掌，拒绝了柳成的动作：“无事。”
木箱上都是毛刺，一掌拍上去怎么会没事？但是柳成也不敢再问。
这几年张知行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主子真正地发脾气了。
张知行迈出去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中年人，这次开口声音难辨喜怒：“这是钟怀民第几次让你帮别人运货？”
“第……第一次，是第一次！”
“第一次？小六。”
小六是二号码头负责人的名字，
张知行话落小六就狠狠一脚踹上中年人的腹部，紧跟着又重重踩在这人脸上，冷硬的皮鞋反复碾压，随后干脆踩着他的脸蹲下身，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敲到男人额头上，就悬在他的眼珠前。
稍微挪一下就能刺进他整张脸最脆弱的地方。
张知行又问了一次：“再说一遍，第几次？”
小六脚下用力，刀也进了两分。
“啊呃……咳咳，咳，”中年人疼得眼前发黑，呻吟声都被踩在口腔中发不出来，看着无限逼近的匕首，瞬间就怕了，拼命地喊道“……好多次，好多次！我没数过，我没数过……！”
张知行的脸映衬在昏暗的灯下，看不清神色。
这牵扯上的是四爷的亲家，洪帮其他人硬邦邦地站着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柳成敛下视线，都没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因为钟蓁蓁的关系，钟家所有需要进出的货一直都是走洪帮的码头，张知行赋予了他们绝对的信任，钟家在这里享受到的待遇与张知行自己没有差别。
柳成收到主子的命令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主子怀疑了跟他合作的商人，也怀疑了他亲手放到这里的下属，却没想到最终出问题的是钟怀民。
张知行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小六。”
“四爷。”
“把人绑了，塞进我车里。”
“是！”
小六弯腰抓起中年人就拎了出去。
这人不知道张知行会如何收拾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四爷饶命！四爷饶命！”
声音凄惨无比。
张知行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
张知行转过身，看着一箱箱的烟土，仿佛有一支烟枪突然在他面前点燃，漂浮着一缕缕的白烟，王府深宅中那个原本温柔又怯弱的女子卧在榻上吞云吐雾。棕褐色的秀发早已干枯，整个人形容枯槁，她的温柔和母爱早已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有流着鼻涕眼泪发狂的模样。
“阿成！”张知行的声音低沉冷凝，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主子。”
“把这些货全卸了，送到郊外，一箱都不留，全部销毁！”
柳成回道：“是！”
“再去找桐油来，把船，给我烧了！”
这次柳成迟疑了一下，回道：“……是！”
这天，当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股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几里之外都能看到洪帮的安公二号码头起了一团大火，熊熊燃烧的是一艘货船。
早晨八点是钟公馆用早饭的时间，人上了年纪觉就少了，钟先堂起得早，他坐在餐桌前读完了半份报纸，抬头看了看时间跟身边的佣人说道：“去把小姐和少爷叫下来。”
佣人弯腰点头应道：“是。”
钟先堂这两年身体愈发得不好了，无论是对家里的生意，还是对自己这个喜欢胡闹的儿子控制力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这半年他一直都在考虑，不行等蓁蓁和张知行结了婚就把家业通通交给张知行，让钟怀民占一半股份，以后断不了钱花就行了。
兄妹俩下楼的时候，钟怀民还在不停地打着哈切，钟蓁蓁问他：“哥哥，你昨天去哪了？”
“跟人应酬。”
“又和那些洋人在一起？”
钟怀民点了点妹妹的头：“你懂什么，我那是公务。”
钟蓁蓁揉了揉脑，兄妹俩刚刚迈下楼梯的时候，客厅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客厅里的人皆是一惊，同时转过头，只见客厅的玻璃红木门被人狠狠踹开，张知行身后带着柳成和两名下属走了进来，两名下属手上还提溜着一个正紧紧绑着塞着嘴，不停呜咽挣扎的人。
“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