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好
“那你怎么想？”曲水小心问。
已近夜半时分，她坐在床上，看着萧宁有些忧愁的双眼。
“他每次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我对他说，我不是她，我是萧宁，都已经说倦了。他还是听不进我的话。”
曲水本想替魔君辩解两句，但是抬眼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萧宁，只好憋了回去。
萧宁看着窗外的月色，长长一叹，“从前是真觉得这个人暴躁冷僻，难以相处。可后来偶尔听他说起过往，字字句句，情深意重。弄得我都想问他：早去做什么了？”
曲水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希望你了解他的心意？只是因为他不会，或者不擅长。”
她说完，萧宁一时静默，过了须臾。
“曲水，”萧宁眼眶有些红了，望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摇摇头，“我试过了，可我太累了。”
“他那又爱又恨，弯弯绕的心思，我不懂。也知道他那日突然要杀我，不是平白无故。我甚至还曾经听他说过什么，恩怨两清，如今看来，真的能两清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胆小鬼，如何跟他情天恨海，恩怨相对，生生世世。”一顿，“不得好死。”
许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曲水，长兄回到了家中，一家团聚。萧宁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做。
次日她醒来，伸手推开房门，略怔了怔，还是走了出来。
一阵大雾扑面而来，她将衣袖挡在脸上，直到云雾散去。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荒郊野外。
眼前突然出现两个头戴斗笠的白衫侠客，嘴上说得却是：
“当真要杀？水云天中几位上神可都受过神女恩惠。”
“没办法，上神的上头还有神，你我不听他的，还有路走吗？”
“都是一条血脉，也忒狠了些。”
“你没听现在他们私下里说吗？神女一旦历劫归来，那位的地位还能保吗？”
“不管了……”
两人说罢，手中幻化出一把冒着寒气的剑。
玄鸟喜火厌水，连栖息的地方流淌的赤水都是不周山上流下来的岩浆。天君特赐一把北溟亿万兆年冰川粹过的神兵，怕是要彻底打散神女的魂魄。
两人不再犹豫，提剑掠空，挡在逃跑的萧宁一前一后。
萧宁终于在这一刻肯相信自己的身份可能真的非同寻常，环顾尚有些犹疑和恐惧的两人一眼，状似镇定说道：“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看到与秾徽完全一样的脸，神女的多年积威在此刻起了效用，两人举着剑，却都不敢回答。
萧宁艳丽的面容十分冰冷，淡淡道：“死路一条，还真硬着头来蹚。”
她略扬起下巴，面露不屑，“他放着那么多有本事的人不用，指你们两个来，你们两个是谁啊？一文不名，哪个也得罪不起。办得好，这事又不光彩，不能大肆宣扬，没人知道是你们两个，你们也不敢说出去。办不好，死你们两个在我这儿，又有谁知道？”
她身后的人握剑的手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萧宁更加锋芒毕露，语气更加咄咄逼人，“再退一步，我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更知道。你们就是办得再好，可你们知道他这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灭口两个字，你们不认识吗？”
“这……”
她展了展自己披帛，冷笑一声，反问道：“还是你们就这么相信，有人肯舍了自己的脸面也要保自己？小东西，这里面的水有多深，非得把自己淹死了，才能知道厉害。”
她说罢，两个人已经一齐跪在了自己面前，拱手道：“神女恕罪。”
萧宁故作愠怒的呵斥道：“求我恕什么罪？！你们两个命早没了，只不过无常还没来收而已，攀扯我做什么！”
其中一名比较镇定的蓑衣剑客恭敬道：“云中君一意孤行，我等实在无力抗命，还请神女指条明路。”
萧宁故作暴怒道：“先说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敢让你们两个有这么大胆子来杀我？！”
两人皆不发一言。
萧宁已经没话了，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不知如此周旋是否还留有余地，
“不对啊，我们又不是人，命怎么会让黑白无常来收？”先前说话的蓑衣剑客突然抬起头，杀机顿起，“她不是神女。”
说罢，这剑客反应极快，重新提剑，果断朝萧宁刺去。
速度之快，让萧宁只好认命，闭上眼睛。
她已感觉到慑人的寒气就在自己的鼻尖，下一分却停滞在此。
一股强力将自己拉向身后，她睁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蓑衣刺客受到了魔君致命一击，躺在地上仰头吐血。另一名同伴知道事败，本想闪身逃脱，却被魔君抓了回来，定在原地。
东方青苍对将死的刺客说道：“本座念你有些胆量和见识，留下你一瓣元神，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你，你们……”刺客努力抬手指向东方青苍和被护在身后萧宁，“你们果真……沆瀣一气，天君说的居然没错……”
东方青苍察觉到身后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他回过头，萧宁目光坚决望着他，轻声说：“杀了他。”
她原本和东方青苍想的一样，还有些惜才，但是听到这话，便改了主意。
东方青苍与她相望须臾，点点头，“好。”
“听你的。”
他说罢，抬手的一瞬间，两人顷刻毙命。
东方青苍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出去。”
城西，乐游原。
两人许久未见，相望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宁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就来了。”东方青苍道：“我没想到你凭着三言两语，能猜出那么多事，哄住他们这么久。”
萧宁低下头，有些羞惭，“这世间上的事都大差不差。大的吃小的，小的为了在大的面前有用，也努力吃小的。神仙斗法，凡人遭殃，不外乎是这些。”
她突然会担心，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实在世故又势利。
东方青苍失神了一瞬，“所以我刚刚差点以为，你回来了。”
“我。”萧宁千头万绪，似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向他问道：“我到底是谁？”
“什么神女？什么天君？”
“一定要知道吗？”东方青苍问：“如果是今天之前，我或许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你知道可能会很痛苦。”
萧宁摇摇头，“我不怕。”
她坚定说道：“如果我知道了，我就能理解你了，这样不好吗？”
东方青苍心中摇摆，却在此刻缴械投降。他手中幻化出一团青气，有些紧张的，缓缓注入到了她的眉心。
眼前的似是而非的景象杂乱无章，让她紧闭双眼。
……
“我倒不知道杀人如麻的魔君是个厚道人，不过两面，这么费心。”
“你把封印我神力的术法解开，让我回去。”
“不可能。”
“这是我们这一族自己选的活法，不是吗？”
“哥！我还以为你又把我忘了。”
“我的意思是，你比他们珍贵很多。这天底下会当君，会当王的人有很多，东方青苍只有一个。”
“一个？”
“一个英雄。”
……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大哥！”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肩负苍生，现在你告诉我，苍生在哪？”
……
她猛地睁眼，终于变回了从前那双心思沉重的眼睛，只是再看到东方青苍时，有些五味杂陈。
“那燃犀花，还有在忘川河底，是不是你？”
东方青苍点点头。
秾徽眨眼间，泪就开始流个不停，声音有些呜咽。
“你为什么把来不及说的话都说给萧宁听？”
东方青苍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和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但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能对你说了。”
秾徽的心一下揪了起来，突然上前环抱住他。东方青苍低头顾她，伸出双手温柔回抱，与她脸颊相贴。
他才终于懂了这天地的好。
已近夜半时分，她坐在床上，看着萧宁有些忧愁的双眼。
“他每次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我对他说，我不是她，我是萧宁，都已经说倦了。他还是听不进我的话。”
曲水本想替魔君辩解两句，但是抬眼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萧宁，只好憋了回去。
萧宁看着窗外的月色，长长一叹，“从前是真觉得这个人暴躁冷僻，难以相处。可后来偶尔听他说起过往，字字句句，情深意重。弄得我都想问他：早去做什么了？”
曲水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希望你了解他的心意？只是因为他不会，或者不擅长。”
她说完，萧宁一时静默，过了须臾。
“曲水，”萧宁眼眶有些红了，望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摇摇头，“我试过了，可我太累了。”
“他那又爱又恨，弯弯绕的心思，我不懂。也知道他那日突然要杀我，不是平白无故。我甚至还曾经听他说过什么，恩怨两清，如今看来，真的能两清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胆小鬼，如何跟他情天恨海，恩怨相对，生生世世。”一顿，“不得好死。”
许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曲水，长兄回到了家中，一家团聚。萧宁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做。
次日她醒来，伸手推开房门，略怔了怔，还是走了出来。
一阵大雾扑面而来，她将衣袖挡在脸上，直到云雾散去。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荒郊野外。
眼前突然出现两个头戴斗笠的白衫侠客，嘴上说得却是：
“当真要杀？水云天中几位上神可都受过神女恩惠。”
“没办法，上神的上头还有神，你我不听他的，还有路走吗？”
“都是一条血脉，也忒狠了些。”
“你没听现在他们私下里说吗？神女一旦历劫归来，那位的地位还能保吗？”
“不管了……”
两人说罢，手中幻化出一把冒着寒气的剑。
玄鸟喜火厌水，连栖息的地方流淌的赤水都是不周山上流下来的岩浆。天君特赐一把北溟亿万兆年冰川粹过的神兵，怕是要彻底打散神女的魂魄。
两人不再犹豫，提剑掠空，挡在逃跑的萧宁一前一后。
萧宁终于在这一刻肯相信自己的身份可能真的非同寻常，环顾尚有些犹疑和恐惧的两人一眼，状似镇定说道：“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看到与秾徽完全一样的脸，神女的多年积威在此刻起了效用，两人举着剑，却都不敢回答。
萧宁艳丽的面容十分冰冷，淡淡道：“死路一条，还真硬着头来蹚。”
她略扬起下巴，面露不屑，“他放着那么多有本事的人不用，指你们两个来，你们两个是谁啊？一文不名，哪个也得罪不起。办得好，这事又不光彩，不能大肆宣扬，没人知道是你们两个，你们也不敢说出去。办不好，死你们两个在我这儿，又有谁知道？”
她身后的人握剑的手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萧宁更加锋芒毕露，语气更加咄咄逼人，“再退一步，我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更知道。你们就是办得再好，可你们知道他这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灭口两个字，你们不认识吗？”
“这……”
她展了展自己披帛，冷笑一声，反问道：“还是你们就这么相信，有人肯舍了自己的脸面也要保自己？小东西，这里面的水有多深，非得把自己淹死了，才能知道厉害。”
她说罢，两个人已经一齐跪在了自己面前，拱手道：“神女恕罪。”
萧宁故作愠怒的呵斥道：“求我恕什么罪？！你们两个命早没了，只不过无常还没来收而已，攀扯我做什么！”
其中一名比较镇定的蓑衣剑客恭敬道：“云中君一意孤行，我等实在无力抗命，还请神女指条明路。”
萧宁故作暴怒道：“先说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敢让你们两个有这么大胆子来杀我？！”
两人皆不发一言。
萧宁已经没话了，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不知如此周旋是否还留有余地，
“不对啊，我们又不是人，命怎么会让黑白无常来收？”先前说话的蓑衣剑客突然抬起头，杀机顿起，“她不是神女。”
说罢，这剑客反应极快，重新提剑，果断朝萧宁刺去。
速度之快，让萧宁只好认命，闭上眼睛。
她已感觉到慑人的寒气就在自己的鼻尖，下一分却停滞在此。
一股强力将自己拉向身后，她睁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蓑衣刺客受到了魔君致命一击，躺在地上仰头吐血。另一名同伴知道事败，本想闪身逃脱，却被魔君抓了回来，定在原地。
东方青苍对将死的刺客说道：“本座念你有些胆量和见识，留下你一瓣元神，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你，你们……”刺客努力抬手指向东方青苍和被护在身后萧宁，“你们果真……沆瀣一气，天君说的居然没错……”
东方青苍察觉到身后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他回过头，萧宁目光坚决望着他，轻声说：“杀了他。”
她原本和东方青苍想的一样，还有些惜才，但是听到这话，便改了主意。
东方青苍与她相望须臾，点点头，“好。”
“听你的。”
他说罢，抬手的一瞬间，两人顷刻毙命。
东方青苍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出去。”
城西，乐游原。
两人许久未见，相望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宁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就来了。”东方青苍道：“我没想到你凭着三言两语，能猜出那么多事，哄住他们这么久。”
萧宁低下头，有些羞惭，“这世间上的事都大差不差。大的吃小的，小的为了在大的面前有用，也努力吃小的。神仙斗法，凡人遭殃，不外乎是这些。”
她突然会担心，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实在世故又势利。
东方青苍失神了一瞬，“所以我刚刚差点以为，你回来了。”
“我。”萧宁千头万绪，似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向他问道：“我到底是谁？”
“什么神女？什么天君？”
“一定要知道吗？”东方青苍问：“如果是今天之前，我或许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你知道可能会很痛苦。”
萧宁摇摇头，“我不怕。”
她坚定说道：“如果我知道了，我就能理解你了，这样不好吗？”
东方青苍心中摇摆，却在此刻缴械投降。他手中幻化出一团青气，有些紧张的，缓缓注入到了她的眉心。
眼前的似是而非的景象杂乱无章，让她紧闭双眼。
……
“我倒不知道杀人如麻的魔君是个厚道人，不过两面，这么费心。”
“你把封印我神力的术法解开，让我回去。”
“不可能。”
“这是我们这一族自己选的活法，不是吗？”
“哥！我还以为你又把我忘了。”
“我的意思是，你比他们珍贵很多。这天底下会当君，会当王的人有很多，东方青苍只有一个。”
“一个？”
“一个英雄。”
……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大哥！”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肩负苍生，现在你告诉我，苍生在哪？”
……
她猛地睁眼，终于变回了从前那双心思沉重的眼睛，只是再看到东方青苍时，有些五味杂陈。
“那燃犀花，还有在忘川河底，是不是你？”
东方青苍点点头。
秾徽眨眼间，泪就开始流个不停，声音有些呜咽。
“你为什么把来不及说的话都说给萧宁听？”
东方青苍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和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但那个时候，我就什么都不能对你说了。”
秾徽的心一下揪了起来，突然上前环抱住他。东方青苍低头顾她，伸出双手温柔回抱，与她脸颊相贴。
他才终于懂了这天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