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又做噩梦了。

    我和陈旭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浮潜,彩色的鱼儿围着我们,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像绸缎一样拂过我的腿,绕着我左腿膝盖。

    我开心极了,开心到想要在海里旋转跳跃闭着眼。孰不知我在旋转时不经意撇了一眼绕在膝盖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轻柔抚摸我的可爱海生物!

    绕在我膝盖上的是在海里漫溢漂浮的黑色长发!

    头发大片大片在海里铺开,像是有灵魂的触角,我逃到哪里它就追到哪里。

    头发越来越长渐渐地覆盖了整个海面,也露出了里面的真容。昨天梦里那个白衣女子睁着没有眼白的瞳孔,温柔又诡异地盯着我笑……逃无可逃!

    “啊啊啊!!!!!”我和陈旭一起尖叫着醒来。“我又做噩梦了!”我们又再次异口同声。

    我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改签!必须改签!我们马上回去!这破地方是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陈旭脸色发白连连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这下我们两个谁都再也睡不着了。

    陈旭爬了起来收拾行李,而我躺在床上出神。为什么会这么邪?我们才来了几天,行程都是很典型的旅游行程,甚至连庙子都没有进过,也没有请过佛牌,怎么会招惹到女鬼?

    天亮后,我和陈旭匆匆忙忙赶到曼谷,又匆忙回国。这段旅行就这样鸡飞狗跳地结束了。我想借着这次旅行挽救爱情的愿望也彻底破灭了。

    回国后,我又去医院换过几次药。本以为只是个很轻微的伤,结果伤口莫名其妙感染,膝盖肿了将近一个月。

    陈旭最开始还能抽空陪我去换药,后来他升职成了副部长便没有时间陪我去医院了。

    陈旭在本地一家很大型的私企工作了很多年,在升职这条路上一直是个备胎。

    这次副部长的位置本来也是个空降萝卜坑,人选早就定好了,结果“萝卜”奋发图强地考上了市上某机关,陈旭本来都没报希望了,结果天降大喜捡了这个便宜。

    可能因为这个职位来之不易,陈旭变得十分热爱工作,随时都在加班。

    再加上我的膝盖一直没有痊愈,我俩从泰国回来后就几乎没有出门约会了。

    我对男朋友的上进表示理解,但也肉眼可见地能感觉到我俩的关系已经快从“同居恋人”变成“合租室友”了。

    我俩的聊天内容已经从以前的谈天说地,聊八卦聊人生变成了干巴巴的“你膝盖好点了吗”“没呢”“我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了”“好的”诸如此类。我敏感地察觉到,我这男朋友可能快没了。

    周末,我的膝盖又肿了。陈旭要回公司加班,所以我自己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下我的膝盖,十分疑惑:“你这伤没多严重啊,为什么膝盖又发炎了啊”

    我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啊,该忌口的我都忌了。这膝盖要一直不好可太耽误我事儿了。”

    “那你干脆做手术打开看看里面发炎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医生头也不抬地开始刷刷刷地写单子:“不行就给切了。”

    “啊??”

    “啊什么啊,”医生把单子给我:“这就是个门诊小手术,而且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接着他又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下对我说:“疤大概会有3寸比现在大,我也不能保证不会增生,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考虑下吧。”

    这其实没什么值得考虑的。我的膝盖已经反复发炎一个多月了,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反复折腾已经折磨得我身心俱疲了,能彻底解决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给陈旭打电话结果没接通,想着他比较忙,我也没再纠结直接就去交了钱准备第二天手术。

    直到第二天我进医院手术,陈旭像消失了一样。

    我切掉了发炎的肉,缝了9针。因为是门诊手术根本不能住院,我只能回家呆着。麻药劲过后,我一个人在医院疼得死去活来,陈旭没有出现。闺蜜荷荷把我送回家里,给陈旭打电话,他没接。晚上我疼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陈旭回来了。

    他开门第一句话便是:“我们分手吧。”

    他还很贴心的表示:“有什么事情等你恢复了我们再谈都行。我先搬出去,不着急。”呵,男人!他甚至没有关心一句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我有点预感这场分手戏迟早会来,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寸。我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疼得吃不下一口饭,而我的男朋友见我第一句话居然是提分手!

    我现在的状态只能是恶从心里生,连张口多骂一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跳起来踢他一脚。但我转念一想,我这几天得有人照顾啊,本来是指望他的,不能让他走的这么轻松。

    我虚弱地试探了句:“我很需要你……不要分手好不好?”

    “…….”陈旭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看不懂的情绪,似乎还剩点爱意但也不妨碍他坚定地拒绝我:“对不起,我明天要出差去山城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说完,他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转身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一句我伤口痛不痛。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里瞬间回归了寂静。

    屋里的灯光氤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我躺在沙发上望着这一圈圈的光晕,陈旭的话反复出现在耳边,本来就很浆糊的脑子被搅得更加迷乱。

    我心里止不住地一阵一阵地钝痛着,仿佛被黑夜的孤寂突然侵袭,被全世界抛弃了。其实,我嘴里说着这段感情食之无味,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毕竟这也是我相处了两年的男人。我闭上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

    陈旭提出分手打乱了我的养伤计划,不得已我只有把妈妈叫来照顾我。初初的时候,我妈还会数落我的不是,让我挽回陈旭,见我沉默不语不付诸行动还骂我铁石心肠;再后来,我有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落泪被她撞见,她便也再不提这茬了。

    养伤的日子我尽量不去想陈旭,我每天乖乖地在家里躺着,按时换药按时吃饭。朋友们来来回回都慰问了一圈,而陈旭只有最开始刚到山城时发了一条微信,说山城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和我一起去的样子,希望我腿好了也能去玩儿……

    我不懂他发这个信息有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直到这时候他依然没有关心过我的伤口一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的腿也可以走动了。躺了一个月,就连返工的日子对我来说都变得“眉清目秀”了,结果当我回公司去销假,HR却直接通知我因为年度考核不不及格被优化了。

    我难以接受,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HR: “为什么?我一直在公司兢兢业业,从未迟到早退过,从来不推工作,也和同事没矛盾,为什么我会考核不及格?”

    “亲爱的,你没有迟到早退,但你腿伤后三天两头就在请假,这次更是请了一个月的假。当然,我们也不是说不顾同事的身体健康哈,你要是就这么几个月这样的情况我们也理解,但你一搞就差不多小一年……”

    HR的每个字都像大摆锤,在我的心里锤出了一个坑,她多说一个字这个坑就深一分。

    “你不在,工作就分给了其他同事,时间久了部门领导和同事自然而然都会有意见……”HR保持着职业微笑,还继续在我胸口砸坑。

    “……”我无话可辩解,沉默地从HR办公室走出来,麻木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我以为,没了男人我还有工作可以为之奋斗,结果工作也没了。

    我抱着箱子站在大街上,极其茫然地向天望了一眼,眼前不聚焦的景象和心里呼不出的那口气都在明晃晃的告诉我——这条路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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