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异心下一沉,猛地揪住第二瑾的衣袖:"你之前说,玄云子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归一宗追捕?"

    第二瑾还未完全从看到玄云子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恍恍惚惚地答:"就是之前卫兄说的靠残杀妖类夺取修为..."

    "那就糟了!"箩异皱眉,"这蜃气可以帮助人变化,却对妖类有害。玄云子必定是想利用这蜃气加害在附近的妖类,趁机抢内丹。"

    卫书来接话:"那趁他还未得手,我们得赶紧去阻止他!"

    第二瑾也如梦初醒:"我立马去信告知师尊,让归一宗派帮手过来!但他人都跑到没影了,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箩异沉吟道:"妖类大多数会沿用他们本来的动物习性,有的群居,有的则会独自占据一方。看玄云子刚才吸收了那么多蜃气,估计打算对付的是一大群妖精,那我们应该从最近的妖怪巢穴开始找。妖精的情况,只有妖精最清楚。而我们在丹溪寨认识的妖精,就只有她。"

    花姑子。

    卫书来和第二瑾离开雾沼没一会,因为蜃气减淡,很快恢复了人形。三人回到当初帮第二瑾解蛊的花野,大声叫喊着花姑子的名字,却无人现身。箩异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各色花卉在绿茵上争相斗艳,但最瞩目最梦幻的,当属那一丛层层叠叠的蓝紫色绣球花。

    箩异选了最繁茂那一球,拔出长剑正要辣手摧花,忽然听见一声怒喝:"住手!"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花姑子气呼呼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我上次大发善心为他解了蛊,你们不感谢我不说,还要来破坏我的花,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想再长几条蛊虫吗!"

    第二瑾自认哄女人是他的强项,他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凑到花姑子身边:"误会!我们怎么敢破坏花姑子精心栽种的花呢,只不过是借此想再见人比花娇的花姑子一面罢了。"

    花姑子不领他的情,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人比花娇,我就是这花,可比人好看多了。"

    卫书来上前解围道:"我们找花姑子是有要事相求,我们得知有一个道士想要利用蜃气祸害妖类,希望花姑子能为我们指路这附近的妖怪巢穴,好让我们阻止那道士的暴行。我们纯粹救人...救妖心切,才会无礼冒犯,还请你见谅。"

    花姑子嘴一撇:"想编故事来骗我?我怎么不知道丹溪寨来了个这么厉害的道士?"

    箩异正色道:"他之前一直在蛰伏,所以二哥专门来找他都没有追查到他的踪迹。想必那段时间他是在研究蜃气和附近妖精的分布,尚未开始杀妖。但今天不一样,我们亲眼看见他用乾坤瓶吸走了一大半的蜃气,他肯定已经选好了受害者,若不及时阻止他,必定会血流成河。花姑子,仔细想想,难道你没察觉到今天这里的蜃气淡了许多吗?"

    "今天我用妖气滋养的花的确开得比往常都要鲜艳。"经箩异这提醒,花姑子也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想了想,说:"因为这蜃气会削弱妖力,不少本来在这的妖族都搬离了。若说妖精数量最多的,只能是距此三十里的游虺窟。"

    事不宜迟,几人向花姑子道谢后,转身就要离开。

    花姑子一把拉住箩异:"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是因为关心同伴也好,是信不过他们几个也好,多个帮手总没有坏处,所以大家都没有异议。

    此时离走出了充满蜃气的浓雾已有一阵,加上寨中蜃气大多被玄云子吸走,箩异妖力恢复了大半,不似昨日那么虚弱,就算捎上花姑子一起御剑也没有问题。几人御剑飞行约莫半个时辰,花姑子便指着底下的野林说游虺窟到了。

    蛇类偏好阴暗潮湿的洞穴,这游虺窟的入口在山脚背阴处,藏于茂密的灌木丛后。据花姑子介绍,这批蛇大多数时候是独居,但因为夏天是母蛇产卵和孵蛋的季节,所以这段时间母蛇都会聚集在游虺窟共同守护产下的蛇蛋。她们中的首领叫月绡,是一条修炼了三百年的银环蛇。

    刚落地,几人便察觉到了异样。地上到处是折断的树枝和残叶,被踢起的土块散落四处,几棵杉树被劈去大半枝叶,剩下零星的残枝歪斜地倒在一旁。

    "天气不错的时候,蛇妖们都喜欢在洞口晒太阳,难道她们在这里和那道士打起来了?"花姑子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没有血迹,会不会她们都成功逃脱了?"

    箩异面色沉重地摇头:"此地开阔,若玄云子在这里释放蜃气,不消片刻就会被吹散。恐怕,他会使计将她们逼入洞中。"

    众人走到洞口,站在那儿往里看只有黑乎乎一片,忽然一阵阴风从洞内吹来,带出浓烈的血腥气味。洞里鸦雀无声,声音和光线一同被吞没了。几人心中大概都猜到了结果,没有人出声,大家缓缓走进洞中。

    黑暗中箩异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他微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后。上次这样被他护住也是在山洞内,但那时的箩异还有着无所不能的自信,现在她尝过了恐惧的滋味,尽管她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却无法否认那只温暖的手为她带来的心安。

    洞穴并不深,行了几步后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见洞中事物。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人倒抽一口冷气,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蛇的残骸,未干的血迹如蛛网般蔓延,沿着石壁滑落。洞的尽头盘着一条粗如古树、黑质白章的银环蛇,她瞪着的双瞳像湖水般阴冷,早已没有一丝生气,一道六尺长的伤口横在蛇腹上,翻卷出筋肉。

    月绡身下除了黝黑的血,还有遍地碎蛋壳,她拼死保护的希望也只余一地模糊不清的液体。

    玄云子为内丹而来,蛇蛋对他一点用处没有,更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为什么他还要一个不留地把蛋都打碎呢?是对妖的憎恨吗,还是单纯的"毁灭你,与你何干"?

    洞中还有未散的蜃气,箩异觉得有些胸闷,那晚的噩梦像阴魂一样又缠了上来。她默默祈求,月绡是在蛋被打碎前死去的,那样她就可以带着壮烈牺牲的骄傲离开,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和未出生的孩子被残害,一寸一寸地被绝望凌迟。

    "我们还是来晚了。"卫书来长叹一口气。

    "玄云子那个杂种!干的真不是人事!"第二瑾一拳打在石壁上。

    花姑子全身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卫书来和第二瑾会感到悲悯和愤怒,是因为他们的善良和正义感,但说到底他们在这场对妖的屠杀里更多是旁观者的角色,只有花姑子才体会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之所以没有变成躺在这里的尸体之一,只因为那一点微小的幸运,但说不定明天来敲门的就不是幸运女神,而是死神。

    箩异正想走向前去安慰花姑子,忽然发觉一把带着寒气的刀锋抵住了她的脖颈。

    "别动,敢耍花样我就让你给月姐她们陪葬。"耳侧传来拼命忍耐着哭意、强装恶狠的女子声音。

    "别伤害她!"卫书来喊道,他想跑到箩异身边,却被逼近她脖子的匕首止住了脚步。

    花姑子认出了挟持箩异的人:"小雪、小翠,他们不是坏人,不是他们害了月姐!"

    "花姑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女子啜泣着说,"我和小雪姐姐才出去半天,回来怎么就...呜呜,月姐..."

    花姑子也抹了一把泪:"我们也只是比你们早到一点,没有和凶手撞上。听他们说,有个叫玄云子的牛鼻子,到雾沼那里收集了蜃气,用它削弱妖族的妖力,再杀妖吸取内丹..."

    "二位姑娘,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卫书来焦灼的目光一直盯着箩异脖子上的刀,"还请你放了她,一切都好商量。"

    "你们是人类,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和那个牛鼻子是不是同一伙的?"小雪并没有放人的意思。

    "玄云子是我们归一宗的叛徒,我们最痛恨他那种滥杀无辜的行为,所以我这次是奉师门之命来抓他的。姑娘放心,我们归一宗绝对不会轻饶他!"第二瑾拍着胸脯说。

    "你们靠自己是报不了仇的。"箩异沉静开口,"玄云子有充足的蜃气,一旦你们近了他的身,他就会释放蜃气让你们妖力全无。所以要抓他,只能靠人类。"

    "你说得对,我们得借你们的手报仇。但要让我相信你们的良心,难过登天,不如拿你的命来换!"小雪的刀逼近了一寸,箩异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三天内,你们把玄云子的人头带来这里,就可以带她安全离开,慢了一刻钟,我就把她的血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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