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兄。"卫书来正色道:"实话告诉你,你之前中的是情蛊。"

    第二瑾怔在原地:"你的意思是,我爱上阿香,只是因为中蛊?"

    卫书来点了点头,箩异问道:"你现在感觉和从前有不一样吗?"

    第二瑾思忖道:"如今回忆起来,过去几个月都好像头上被套了个麻袋,听到的声音看到的景象都模模糊糊地隔了一层,只有和阿香相处时的感受才是真切的。方才一觉睡醒,感觉麻袋被掀开了,这个世界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那对香婆..."

    "以前我一想起阿香,心里好像有虫子在爬,恨不得下一瞬间就要见到她。现在不会了,但想到她,还是会胸口感觉暖暖的,很安心。"

    箩异被这一番话肉麻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好似吃到了最酸的梅子。难为卫书来还能一本正经地分析:"有可能是蛊虫造成的后遗症,我们都知道有一见钟情,蛊虫可以让人一下子爱上别人,但没办法让爱也以同样的速度消亡。"

    第二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箩异不愿再拖泥带水,只希望早些了结蛊虫一事尽快去找蜃珠,她提议:"眼下你身上的蛊虫已除,下一步就是把香婆身上的情蛊也解掉。"

    第二瑾却担忧起来:"这样的话,阿香会不会不再爱我,甚至憎恨我给她下蛊?"

    若按箩异从前的风格,这事好办,他不同意解蛊也没关系,那就以告知香婆真相为把柄威胁他一起去找蜃珠。可惜如今被迫要当个好人,只能靠自己的伶牙俐齿了。

    还未等她想好措辞,卫书来先一步开了口:"若香婆与你是真心相爱,又何必靠那可怖的蛊虫来维系?瑾兄从前被情蛊蒙蔽了双眼,如今清醒过来,也应着眼情爱以外的世界。无论挂上多么高尚美丽的名号,操纵人心总是不齿的,瑾兄莫要一错再错。"

    自己之前随口说的话,原来他记得这么清楚。箩异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适时地使用激将法:"我本以为二哥为人堂堂正正,不屑做给别人下蛊的事,更勿论是对自己心爱的人,原来是我看错了呀。"

    二人夹攻下,第二瑾面露羞愧:"是我昏头了。读的那些诗书、修的那些道理都到狗肚子里,本就害阿香受了苦,居然还不肯改过。你们说的对,我们马上去找蛊婆为阿香解蛊。"

    想象中蛊婆的屋子应该是摆满大大小小的罐子,有些罐子中装的是毒药,有些罐子中则困住好几条蛊虫,它们正在互相厮杀,最后胜出的会成为蛊王。但几人真正到达的,确是一处窗明几净的竹楼,就连蛊婆本人都和预想中的大相径庭,她身着胭脂红花纹短袖衣裙,露出的手臂上纹满不知名的图腾,姣好的面容上一双凤眼秋波流转,有说不尽的风情,也有说不清的秘密。

    她正摆弄着一顶银光闪闪、造型繁杂的凤冠,笑意盈盈地对第二瑾说:"漂亮吧?拿你给的钱买的。"

    "漂亮得很,与素素姑娘十分相称。"第二瑾堆起讨好的笑容,"不知能不能麻烦姑娘再陪我走一趟,把之前在阿香身上种的情蛊解了?"

    "可以呀。"她摊开手掌,"这次给多少?"

    "呃。"第二瑾为难地说,"我之前带的钱都交给姑娘了。姑娘能否先把蛊解了,我来日定把报酬送来,绝不食言!"

    蛊婆娇嗔:"男人说的鬼话没有一个字可信的!没有钱也行,那我要她身上那颗珠子。"她葱根般的手指指向箩异的腰间。

    箩异从腰带中取出避瘴珠,藏匿在这屋中不可见的地方的各色蛊虫激得它发出莹莹的光芒。

    "不可!"卫书来一口回绝,"这是向别人借的,将来得还回去。况且,我们还需要它。"

    "那就请回吧。"蛊婆板起脸,"没有报酬,我是不会白做工的。若你们还死缠烂打,我倒可以送你们几条蛊虫。"她冷笑,"放身体里面那种。"

    卫书来还想说什么,却被箩异拦住了,她问蛊婆:"你要避瘴珠,是不是想用它来辨认蛊王?"

    "丫头还挺聪明。"蛊婆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祖宗留下来的方法,上百条蛊虫置于瓮中,不给吃不给水,撕杀吞噬到最后留下的便是蛊王。但你们不觉得这法子太浪费了吗?每条蛊虫都是吃我的血肉养大,还没发挥功用呢,就成了蛊王的零食,暴殄天物啊。有了这避瘴珠就方便了,把它和每条蛊虫放置一个时辰,哪条让它发出的光最亮,哪条就是这批中的蛊王。"

    "这么珍贵的宝物,只换得解一次蛊,我们岂不是亏大了?"箩异的目光和她的交汇,"公平一点,我们帮你找出这屋内所有蛊虫中的蛊王,你帮香婆解蛊,怎么样?"

    "哟,还挺会精打细算嘛。这交易我同意了,但这里上百条蛊虫,你们等得了那么久吗?"

    "准确来说,是七十七条蛊虫。"箩异以足尖点了点地板,"蛊王就在楼下自东数来第三列,自北数来第五行的坛子中。"

    第二瑾忙拉过她低声说:"别乱猜,蛊婆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耍花招。"

    箩异淡定地越过第二瑾看向蛊婆:"我说得对不对,她自然知道。"

    "哈哈哈——"蛊婆笑声清脆如银铃:"我喜欢你,见你逗得我开心,我就大发善心陪你们走一趟吧。"

    蛊婆和第二瑾走在前面,卫书来拉着箩异故意走在后头,他问:"颂宜,你怎么知道哪条是蛊王?该不会又是昭云师侄教你的吧?"

    "姐姐那般粗鲁的人怎么养得了蛊?"箩异放轻声音,"我是诳那蛊婆的。她说是说上百条,但她也说了蛊虫都是吃她的血肉滋养,若真有一百条,岂不是得把她吃成骷髅?所以,蛊虫的数量必定远少于一百。苗人以七十七这个数字为吉利,蛊婆又是最迷信的,所以我猜她会养七十七条蛊虫。蛊虫喜爱阴暗潮湿的地方,不会放置在亮堂的二楼,放吊脚楼的一楼再适合不过。至于哪条才是真正的蛊王,没有避瘴珠的话她也只能靠蛊虫互相厮杀才知道,我随便乱指,她也无法证实。"

    "原来如此,你实在太聪明了!"卫书来感慨之余也抹了一把冷汗,"那方才真是惊险,幸好你都猜对了。"

    看着卫书来像一只小猫被自己手中的羽毛逗得团团转,箩异边笑边松了一口气,是啊,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一套应对的说辞真是太聪明了!

    香婆正在家中焦急地等候众人回来,看到第二瑾平安无事,她激动地抱住他:"阿瑾你终于回来了!"但很快她注意到了他身后那个陌生女子,"她是谁?是给你下蛊的人吗?"

    "不是,她是来帮我们的大好人。"第二瑾扶着香婆肩膀,"阿香,你放心,我身上的蛊已经解了,她是来帮忙把你身上的蛊也解掉的。"

    香婆一惊:"我也被下了蛊?"

    "是的。和我中的蛊是同一种,是、是被我传染了。"第二瑾紧张得说话结巴起来。

    "蛊怎么会传染呢?"香婆反问。

    第二瑾也无法解释,只好动之以情:"阿香,你相信我,她有办法为你解蛊,按她说的方法做,你很快就会康复,我们可以继续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香婆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缓缓地点头。

    蛊婆取出一小包粉末倒入一碗清水中,对香婆说:"把这喝了。蛊虫最忌此药,喝下去后大概一盏茶时间就能把它逼出来。"

    第二瑾扶着碗喂香婆喝下药水,没过一会,香婆捂着肚子大声痛呼,第二瑾本想抱着她安抚,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双手掐住自己喉咙,跪倒在地呕吐起来。臭气扑鼻的一滩污秽中,一条小指长的黑油油的蛊虫在蠕动。

    第二瑾连忙扶起香婆坐到椅子上,又是斟茶让她漱口,又是用手帕为她抹嘴,关切地问:"阿香没事吧?把蛊虫吐出来是不是好受一些了?"

    香婆看着第二瑾的眼神从迷离渐渐变得锐利,她忽地站起来,用尽全力甩了第二瑾一记响亮的耳光:"是你这楞鬼给我下的蛊?"

    第二瑾慌张无措地解释:"阿香你先别生气,我这事的确是做错了,但我也是被情蛊影响才一时鬼迷心窍。现在蛊解了,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只要你愿意,我们什么都不用变,可以一直..."

    香婆打断他,尖声喊道:"我不想再听你这些鬼话!你给我等着,我也找方法给你下蛊,让你全身溃烂、不得好死!但现在不要在这脏我的眼,滚出我的屋子,还有你们,通通滚出去!"

    第二瑾被香婆推搡着赶出房子,其余几人也只好跟着,身后的竹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整个吊脚楼好像都被这怒气震得抖了几抖。

    还未等几人有机会开口安慰第二瑾,又听到一阵东西被扔到地上发出的叮铃当啷声,原来是香婆从窗口扔下第二瑾的随身物品。

    卫书来拍了拍垂头丧气的第二瑾的肩膀:"我们先去客栈住下,等香婆消了气再说。"

    箩异附和:"二哥,你现在没地方去,干脆和我们一起到雾沼去找南境蜃珠,就当散散心。"

    在旁看戏的蛊婆一脸玩味地看向箩异:"去雾沼?他们就罢了,你也要去?"

    箩异瞪了她一眼没接话,卫书来问:"此话何解?为什么颂宜不能去?"

    蛊婆神秘一笑,学箩异之前跟她说的话回应道:"我什么意思,她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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