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鼬是刺猬的天敌之一,它会用臭气熏得刺猬无法保持蜷缩的姿势,再趁刺猬露出柔软的肚皮时一口咬住。箩异还未成人形时有几次差点命丧臭鼬口中,所以对这臭气心存恐惧,幸得这次她是释放者,而且因为龟息丸的缘故,她不必共享这臭味。

    臭气的效果立竿见影,老虎一下子追丢了敌人,只能愤怒地朝空气挥动着爪子。箩异刚想从它的身上跳落,却感觉自己在不断升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箩异爪下踩的竟然变成了象背!箩异顾及地面上的人所以不敢变成大象,但玄云子才不会考虑这些,他恨不得把所有生物都踩扁,将这密林夷为平地。

    一声惊天动地的象鸣吹响了战争的号角,玄云子在林中横冲直撞,象蹄将灌木丛和矮树碾得粉碎,象鼻狂乱地甩动,如同长鞭横扫,不少碗口粗的树干都被拦腰折断。

    有些民俗传说中记载大象最怕老鼠,因为老鼠会钻进它的鼻子中,导致它窒息而亡。箩异现在知道那都是胡编乱造,怕是要十只老鼠叠起来才够得着象鼻的高度,而且大象只要打个喷嚏就可以把这老鼠叠罗汉吹散。

    变老鼠虽不可行,钻鼻子却听起来算个法子。箩异摇身一变成拇指粗细的虎头蜂,奋力避开象鼻扇起的强风,瞄准鼻孔一个冲锋钻了进去。

    和皮糙肉厚的象皮不同,象鼻内都是柔软的嫩肉,箩异亮出含剧毒的蜂针,狠狠地蜇了下去。

    好似皮球被扎了个洞,鼻腔内的空气变得急促且躁动,肉壁也开始剧烈地颤栗。箩异还想靠埋入肉中蜂刺稳定住自己,却不敌那股从鼻腔深处汹涌而来的风暴,整个人被猛地推出鼻腔。

    箩异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广阔的天空,以及身后大象轰然倒地、痛苦得口吐白沫的情状。但玄云子哪会坐以待毙,他大概是见自己落于下风、翻盘的机会渺茫,不如先留住青山,于是变成了只有巴掌大的山雀,扑腾着翅膀就要飞走。

    箩异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变作一只矫健的野猫,向上一跃两爪合拢擒住山雀,再下跳将它压在地上。这七十二变的把戏箩异实在是玩腻了,趁玄云子动弹不得,她变回人形,取出一颗龟息丸碾碎后强塞进小鸟口中,片刻后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浑身湿透、口唇乌黑的道士。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骤雨已停,天空还浮动着几缕淡淡的乌云,阳光已从云层间探出一线金光。

    将玄云子交给小雪和小翠后,箩异快步走向树下的卫书来和第二瑾。卫书来靠坐在树干,雨水从披散的长发滴落,浸湿的衣衫贴服在身上。他好似刚醒转过来,见到箩异挣扎着想站起来:"颂宜你,呃——"

    箩异连忙扶住他:"师尊感觉如何?我立马送你去看大夫。"

    他握住她的手臂,手指异常冰冷:"咳咳,我无大碍,你没事吧。"

    一旁的第二瑾兴奋地代箩异回答:"宜妹刚才可英勇了!玄云子变的老虎跟座小山那么大,我还怕她应付不了,谁料她变成臭鼬放了一个大臭——"

    "这些以后再说。"箩异连忙打断了他,屁可不适合当作英勇事迹来宣传,以后也不必再说起了。

    第二瑾识相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他接下来说的话也不是箩异爱听的:"诶,宜妹,刚才下雨把蜃气都冲掉了,我想变化别的形态都做不到,怎么你还能变换自如呢?"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昨晚在游虺窟待了一晚上,吸了很多洞内残留的蜃气。而且你看玄云子在雨里也能变化,他肯定使了什么法子让他身边围绕着蜃气,我离他那么近吸了一部分也不奇怪。"箩异越说越觉得牵强,只好指着巨蚌转移话题,"你看,雨停了,石蚌又开始释放蜃气,但不用担心,我从蛊婆讨来了龟息丸,刚喂了玄云子吃下,现在就算把蜃珠塞他鼻孔里,他也什么都闻不到了。"

    她悄悄瞄了一眼卫书来,他好似并没注意二人的谈话内容,皱着眉在沉思着什么。

    此时小雪和小翠将昏迷的玄云子拖了过来,二人跪倒在地,连叩三个响头:"今日我们大仇得报,多得几位恩人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小雪双手捧起卫书来遗落的佩剑:"是我们有眼无珠,当日不仅绑架姑娘,还出言冒犯几位,请姑娘砍下我一臂,当是我为自己的无礼谢罪!"

    砍掉她一臂,那算是砍掉蛇的尾巴吗?箩异虽然好奇,但还是接过剑入鞘收好:"要你这手臂作甚、回去泡蛇酒吗?不必言谢也不必恕罪,你们往后好好生活就算报恩了。"说罢她踢了地上的玄云子一脚,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杀!"小雪语气凌厉。

    以一命偿十四条蛇命以及那么多蛇蛋,真是便宜他了。只可惜人只能死一次,不然定让他死去活来再死去。箩异对她们的回答无异议,倒是第二瑾踌躇着开口:"我明白二位和玄云子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但玄云子毕竟是归一宗的弟子,不知姑娘可否将他交由归一宗发落?"

    "凭什么?就凭一个名号吗?"小翠愤怒地发问:"那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姐妹,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杀归一宗的弟子来报仇?"

    小雪按住小翠的肩膀劝她冷静,但看向第二瑾的眼神却毫不退让:"他的罪行有多重,我们身为受害者最清楚,不需要外人来做判官。"

    第二瑾向箩异投来了求救的目光,她却轻轻摇了摇头:"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为人杀妖的罪行量刑的律法,那公开审理他很合理,可惜这样的律法不存在。我知道你师尊是个明大义的人,但万一他觉得玄云子罪不致死,到时我们各执一词,又是死局。不如现在让小雪和小翠有仇报仇。师尊你意下如何?"

    卫书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切皆有因缘果报...他身中多种剧毒,就算不杀他,也活不过几日。"

    闻言小翠突然拎起玄云子手握他的咽喉,小雪问道:"小翠你这是?"

    "姐姐,你也听到,这杂种时日无多,但我们不能就让他这么轻易死去!"小翠瞪着血红的双眼,"他吸取了绡姐姐和那么多姐妹的内丹,我们要把修为吸回来。"她手指箩异,"她说得对,我们要变得更强,才能守护自己珍重的人。从今往后,我和你就是游虺窟的首领,姐妹们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都寄希望于我们,我们没资格再弱小下去!"

    "咳咳,请...请等一下。"卫书来手捂着胸口说,"他的精气可能掺了蜃气,可能会对你们有害..."

    "小翠,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小雪伸手去拉小翠拎着玄云子的手,却被她闪开了。玄云子被这一晃,又咳出一大口黑血,染红了小翠的淡绿衣袖。

    "来不及了!"小翠边说边收紧指尖,迫使玄云子张开嘴,灵力如涓涓细流般离开玄云子后又汇聚成一束光华,融入小翠的身体。片刻后,光芒黯淡下去,玄云子挣扎了几下,咽喉中发出难辨的哀鸣,最后一丝生命都被悉数吸干,双臂和双腿无力地垂下来。

    小翠像扔一个破旧布娃娃一样将玄云子甩到一边,舔了舔嘴唇,语气中带着大快朵颐后的满足:"姐姐,我们终于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

    小雪却不似她那样兴奋,担忧地牵过她的手:"感觉怎么样?是否有不适?"

    小翠摇摇头,转过脸轻抬下巴看向卫书来:"你猜错了,我现在好得很。"

    "那便好。"卫书来的声音更虚弱,倚在箩异手上的重量也更沉,"今日玄云子已除,希望你们逝世的姐妹得以安息。虽然玄云子罪不可恕,还望你们不要迁怒其他人类,此后道途漫漫,唯有自渡,方能修成正果。"

    "几位放心,恩怨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待在游虺窟孵化蛇蛋,若你们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小雪朝几人深深作了个揖,向他们告别。

    眼见卫书来面色愈发惨白、快要站立不稳,箩异催促第二瑾赶紧动身,好早些带卫书来到寨子里去找大夫。

    "阿嚏——!"箩异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她揉揉自己的鼻子,又能闻到蜃气了,看来龟息丸的效果已经消失。

    还未走出几步,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凄厉尖叫。回头一看,只见一丝丝白气从小翠的身上升腾而起,她慌乱地抓挠全身,好像着了火一般。小雪想按住她,但一触及白气就好似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等她再次鼓起勇气将手伸进白气中,小翠已不见影踪,原本着于她身上的淡绿长裙于空中飘落到地面,一条食指粗细的青蛇从衣袍中游出,钻进了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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