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栩洲紧咬着唇,没有说话,而是别扭的别过了头。

    见他如此,辛雁脸上闪过一丝酸涩。

    “侯爷...不,爹。夫君他...昨夜是去过喜房的。”辛雁抬眸仰头看向跟前的喻敛,脑中回想到昨晚自己位坐于梳妆台前,哭到半夜的心酸。

    抿唇吸了吸鼻子,再次说道:“我能作证,他只是去的较晚了些。后半夜,是一直歇在房中的。只是那时我已先歇下了,他便没有唤醒我。”

    喻敛眯眼,听着辛雁为喻栩洲开脱的话,嘴边不禁挂起丝玩味。

    将视线移向喻栩洲,又刻意道:“是吗?可经昨日被派在喜房守夜的嬷嬷与侍女们说,直至夜深也未曾见过小侯爷的身影。而一早,小侯爷更是从书斋出来,被我传唤至堂屋前。”

    “......”

    辛雁当即愣住,直至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信了秦氏的话。

    此刻的喻敛,虽是在为她出头教训儿子。可到底不过是拿她当做幌子,想拿儿子出气...

    原来方才秦氏与她说的话,并不假。即便她出面,为喻栩洲说情,用处也不大。因为喻敛只是单纯想要教训儿子,并不会管她辛雁如何,更不会给她面子。

    可嫁入夫家的第一日被冷落,第二日害丈夫遭受仗责。

    这等事...要她如何坐视不管?

    而且...再怎么说,祁缘现在也是她刚拜过天地的夫君。她又如何能不维护他?

    “辛氏。我看你,也是被这小子害得糊涂了。他昨夜那般待你,你怎能为了维护他,欺骗爹呢?”

    喻敛此话一出,令辛雁睁大眼,心下自然瞬间慌了起来。眼下她算明白,为何秦氏要阻拦她了...

    看来这三十板子,祁缘是必须得承受了...

    周遭空气瞬间凝固,陷入一阵凝重的死寂之中,安静得不像话。就是连晨间鸟儿的细微叫声,也会让人心中感到莫名害怕发寒。

    喻敛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不可忤逆,不可违背的气压,太过凝重。辛雁也算是理解,阿父为何不想她嫁入侯府了。

    她才来第二日,她便感受到了这侯府的浓重窒息感...

    母亲冷漠,父亲偏执。在这般环境下长大,祁缘从前竟还能整日对她笑。

    她确实是喜欢他笑没错,可...

    拥有这样的家庭环境,他又是如何做到,一笑起来便那般阳光开朗的?

    "噗哈哈——"

    一旁喻栩洲的嗤笑声,打破此刻令人窒息的死寂氛围。收住笑,他看着喻敛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分讥讽:“爹?你也知道,你是我爹?”

    喻敛当即变了脸色,瞧着喻栩洲脸上的讥讽,厉声怒喝:“我让你说话了吗?”

    可不待他发怒,喻栩洲便抢先说道:“辛氏并未撒谎,我昨晚后半夜确实歇在喜房。至于为何出现在书斋。不过是几日后,藏月阁举办书会,墨言兄邀我一并参加。故而天未亮便早起去了书斋温书,而且昨晚深夜辛氏便早遣散了守夜的嬷嬷与婢女们。谁又能证明,我未在喜房歇过呢?”

    听他出口附和自己,辛雁眨眼,扭头瞧他。

    只见少年嘴角掺杂着血迹,面色嘴唇发白,整张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间须发,更是早已被汗打湿,方才两个侍卫各拿仗棍,几乎没有停歇的打着。现下算起方才虽未到三十板,但少说也挨了十五板了......

    她视线往后一瞟,她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再看...

    正常人十板便已哀嚎惨叫,二十板则身体残废。

    更别说眼下祁缘只不过才挨十五板。

    那被打的后臀,早便皮开肉绽,衣袍也清晰可见的染上了血迹。即便侯爷并未下重手,可三十板子下去,也足够祁缘卧床躺个一年半载。

    喻敛听了喻栩洲的话,只觉荒谬好笑,他竟未想到连他的儿子也这般愚笨了。

    但正当他准备张口,勒令侍卫下人们拉开辛雁,继续打地时候。

    似乎是察觉他的心思,喻栩洲露出一如往常般和煦的假笑。

    他语气虚浮,可口齿清晰,足够让喻敛听清:“父亲应不想让辛将军知道,自己刚嫁进侯府的宝贝女儿。在新婚隔日,被夫家仗打之事。传到将军府,乃至传出府外,任人诟病吧?”

    “哈,如今将军可还是刚击退西鸾,保护太子的大功臣。父亲也不想,侯府刚办喜事。便被亲家退婚吧?”

    “......”

    这次轮到喻敛沉默了。

    他背手,低眸用着一股探究的目光,眯眼看向趴在长椅上,整个人狼狈不堪的喻栩洲。

    这小子,言下之意。便是辛府早已藏着他的眼线。他这个父亲若不肯罢休,执意要教训他。

    他便会派人将辛雁被他打了板子的消息,传到辛康安耳中。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辛雁是否只是受了一板,是否是她为护夫主动挨的板子。

    可新妇进门隔日便被夫家打了板子这事,已成既定事实。届时喻栩洲让人添油加醋的传给辛康安,那老匹夫定会上门闹事。并以此为由,向陛下请愿允许女儿和离。

    而陛下看在他此次功绩,加之又救过太子的份上,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好小子。

    辛氏一时激动护他的真情,都能被他拿来利用,坑害自己父亲。

    还真是黑心啊……

    这般想着,喻敛看着喻栩洲脸上待他的明显恨意。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着儿子的脸,不禁有些出神……

    喻栩洲如今的性子培养,倒是比他预期的效果还要好。

    是啊,就是得这样。只有心越狠、越恶、越擅长于伪装自我。方才能对付比他更恶之辈…

    “既然是为了读书,那我便不再计较了。”

    喻敛摆手,挥退了手持杖棍的两名侍卫,又再变了脸色,一改方才凶狠。

    撤下行刑杖责的侍卫,背手越过喻栩洲与辛雁,朝秦氏走去。

    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曾留下....

    辛雁见状,连忙小心将喻栩洲搀扶起身。喻栩洲被她扶起后,沉默瞧了她一眼。便任由她扶着。

    明明刚新婚,可二人此刻却全不似一般新婚夫妻,全无任何新婚夫妻该有的模样。

    辛雁扶着喻栩洲,正欲往院门的方向走。可二人抬眸,视线往前方一瞧。

    只见喻敛已然走至秦氏跟前,想要同秦氏一并离开。可秦氏的目光,却是越过喻敛。望向了辛雁身旁的喻栩洲。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心疼难以抑制。可当喻敛走到她跟前时,她却又换上了最初那副冷漠神情,甩开了喻敛伸来的手。

    带着身旁的嬷嬷,先一步离开了。

    而喻敛,手僵在半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捏拳,随之尴尬收回手,也似来气了般。甩袖一并离开了。

    新妇进门隔日,本该进行的敬茶礼仪,也草草作罢。

    家庭不睦,父子不和。辛雁从未想过,表面风光威严的乐安侯府,内部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辛氏。”

    喻栩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了?”

    辛雁收回视线,扭头瞧他,正巧对上了他一双好看的琥珀眼。

    她在他眼底看不见丝毫情绪,只见他在喻敛离去后,扭头同她对视,不似从前的语调口吻,也不如从前温和。

    相比她所熟悉的祁缘,竟不似一人。

    “见识今日一遭,你可曾后悔嫁与我?”

    “...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只要你回答是与否。”

    “不曾。”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从她口中说出。

    他双眸微睁,略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很快收敛了情绪,脸上挂起一抹轻笑,又道:“你知道吗?方才有一句,我并未说假。”

    此刻一旁候着的一名小厮上前,主动搀扶住了喻栩洲的另一边。

    辛雁一边听他嘴中说着,脚下也并未停歇。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抬眼望去,只见碧儿不知何时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缩着。

    见辛雁过来,她又连忙爬起身。冲辛雁跑来,想要接替小厮的位置。

    可却被辛雁摇头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碧儿刚经历惊吓,此刻怕是扶不动喻栩洲。

    于是她便示意碧儿跟在自己身后,耳边继续听着喻栩洲的话,附和回道:“哪一句?”

    “......”

    喻栩洲并未立即答复辛雁,而是一直瞧着她,陷入沉默中。

    下一刻,只见他将身体重新落到一旁的小厮身上,一把推开了辛雁。

    而小厮见状,也匆忙扶稳他。

    辛雁不曾想,即便刚挨了十五板子,喻栩洲居然还有力气推她。

    可能是由于自幼习武的缘故,才使得他不至于因着十五板,而虚弱到浑身无力。

    面临莫名的举动,辛雁被推开后踉跄一步,满脸错愕:“你干嘛?”

    “你当我是谁?那种风吹就倒的柔弱小书生?我说过,我不需要你替我挡。自然也不需要你扶我。”

    “你...!”辛雁被他此话噎住,气得咬牙跺脚:“喻栩洲!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同我胡闹!”

    听见‘胡闹’二字,喻栩洲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你当我是胡闹?”

    “方才爹训我时,你一定很早就到了吧?那里可否听见,他说我装的那些话呢?”

    喻栩洲此刻眼底浮现出轻佻与讥讽,全然不似那个在祠堂内,像她表露心意的真诚少年:“辛氏,你不该在那场宴会上,答应赐婚。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不喜赐婚吗?”

    “那此刻我便正面回答你。”少年嘴唇面色虚弱发白,他这样一副可怜狼狈的状态,看向她的眼中,却还挂着嘲弄:“我的答案是,是。我讨厌这桩婚事。”

    说着他脸上神情转变为厌恶,眼底的恨意更是完全掩藏不住:“我不但讨厌你,甚至更讨厌擅自为我求娶这桩婚事的阿姊!”

    “...什么?”

    辛雁呆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而喻栩洲,却像是不肯罢休一般,继续说道:“方才有一句我并未说谎。墨言确实是相约我几日后去藏月阁,但却不是为了什么书会。而是,为你。”

    辛雁鼻尖泛起一股酸涩,依旧不肯相信喻栩洲所言:“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二人之间,与墨言有何干系?”

    “什么意思?”喻栩洲笑出了声,微眯起眼,眼底怒意嘲弄更甚:“墨言与我自小相识。这五年间,因我的缘故。他同你也颇为相熟。这些年,他格外照拂你,你居然问我什么意思?”

    “墨文芯为何自小与你作对,却又为何在你我赐婚后,未再寻你麻烦。你竟是全然没看出来?”

    九年前,太傅府小孙女的宴会上。那日,喻栩洲还在同墨言在假山前闲聊。

    二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未来娶妻的话题。

    柳树之下,少年身形病弱,两颊消瘦嘴唇发乌。

    他眉目如画,虽生得一副好相貌,但双眸浑浊难掩病气。天生温润闲雅的气质,让外人远远一瞧,只道是公子如玉,温雅俊逸。

    那时年仅八岁的喻栩洲,歪头眨眼瞧着他,不懂他为何一谈到娶妻的话题,便如此高兴。

    还不待他问出口,耳畔便听见少年病态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声调低低道:“喻兄。你可知忠武将军嫡女?一年前,我曾有幸见过她几面,同她相识。虽然如今她可能不记得我了。但若说提到喜欢之人。我喜欢的人,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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