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袭来,与蒙面女子的肩处擦过。喻栩洲朝左刺来,简蓉顺势朝右一斜,剑锋距离她仅有不过几毫米之距,往右闪退数步。

    她略有些震惊的瞧着,眼下一击落空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厉害啊,这等灵敏度。在寻常只会练功的贵公子中可是少有。若不是经历实战生死之人,可是无法近她身的。

    谁又能设想到,他竟只是一个才仅十四的小少年?

    真不愧,是乐安侯教出的儿子。

    “身手不错。”简蓉手中捏紧鞭子,迅速朝喻栩洲背后再一鞭。面巾之下,轻勾起一个弧度,续而又道:“只是,你注定无法从我手中抢人。”

    “额!”

    背部被鞭子狠狠抽中,喻栩洲吃痛一声。

    而简蓉则趁这个机会,调转方向。朝一颗粗壮的大树踱步冲去,之后她将辛雁打横抱起。一跃上了树。

    是时候了。那四匹狼,快到了。

    “放开我!”

    这一过程中,辛雁真的有在很奋力地挣扎。试图摆脱简蓉。脚踩不行,因为她会反向狠踩她脚。痛得她面部表情将近扭曲。

    双臂更不敢擅动,因为只要敢乱动,她就敢单手用力掐她脖子,好似在警告她,她只要稍一用力。她的脖子便会彻底断掉。

    这女人…好恐怖…

    她收回她之前夸她好香好软的话!

    至于喻栩洲身后那名内卫,视线越过喻栩洲,同简柔相望。从她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趁机悄然上前,半蹲身,一个斜扫。竟再又将因被鞭子抽中,还未回过神的少年绊倒。

    喻栩洲整张脸皱起,身子重心不稳,朝后倾倒。

    辛雁见此一幕,原本还不敢擅动的她,手上捏成拳头,想要斜身,妄图趁简蓉注意力皆在喻栩洲身上之刻,利用自己小巧的体型优势,轻抬手臂,打算悄然给她一记拳击。

    不想,这番小心思。迅速被简蓉察觉,她直接改双手,一只掐着她的脖子,一手反抓她的胳膊。更在她控制住她行动之际,掐着她颈间的手不禁用力。辛雁的脸,瞬间皱成一团。抬手反扣她的那只手,想要挣脱,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倒是自己,却愈发难以呼吸,整张脸因痛苦憋得通红。

    “别杖着自己是官家贵女,我就不敢动你。再敢乱动耍小脑筋。我就敢拧断你的脖子。”

    “放...放开!我...安...安分...”

    此时此刻,辛雁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绝情蛇蝎女子...

    这..这人身上香香的,内心竟是如此无情...

    直至听见辛雁这句话,简蓉终才松了力道。喻栩洲见状,本欲爬起身,再度冲上去与简蓉搏斗。

    不想下一刻,周遭草丛之内。竟是意外跃出一只眼泛凶光的巨狼。身后的内卫,见此景。同样很快调转方向,忍着后背伤痛,运作轻功,很快爬上了自己就近的一颗树上。

    喻栩洲瞪圆眼,屏息盯着正逐步朝自己缓步靠近的巨狼。耳朵则听见了一阵草丛沙沙的动响,咬牙左右环视。

    月光未照亮的暗处,又再陆续出现了三匹体型相近的灰狼。

    此刻他的正前方位,包括身后,左右。各自均有着灰狼,均在朝他呲牙,不由亢奋,仿若是终于瞧见了猎物的兴奋。有三狼嘴边滴着口水,目光灼灼瞪着他。就仿若是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分食猎物一般。

    他捏紧手中剑,另一手悄然往自己怀兜中伸。却只无奈在怀兜中摸见三只飞镖,一颗钢珠。方才紧张,未来得及有机会用,方才留到了现在,本打算用来救辛雁的,可眼下...

    视线再正对身前不远处的一头灰狼,一狼一人目光对峙,喻栩洲紧咬下唇,根本不敢乱动。

    这贸然出现的几头狼中,他明显能够察觉出,它们与普通狼的不同。它们的体型...可要比寻常狼壮硕些...

    除去暗器,他唯剩一把破剑。而自己的扇子,却早在城中时,就被他一怒之下砸了。

    “......”

    正在周遭氛围凝重紧张的时刻,辛雁满眼震惊的盯着下方忽然冒出的四匹恶狼。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耳边便立即响起了简蓉,略带着兴奋的声音。

    “小子!我们打个赌如何?”简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回过神,她恐惧担忧的望着树下,被四狼包围,位于正中央的少年,浑身彻底僵硬。双手无力,发凉。

    而她更是在听到简蓉接下来的话后,整颗心也随着冰寒,彻底瞧不见丝毫希望。

    “以这位小姐为赌注。你若胜,我将她还与你。若败...”说至此,简蓉刻意一顿,轻笑一声,又再道:“我则强迫这位小姐,眼睁睁目睹你被狼分食的血腥惨相。”

    “......”

    喻栩洲沉默,视线再扫视一遍周遭四狼,抬眸望着粗壮巨树之上的辛雁。抿了抿唇,回到:“赌什么。”

    “赌你,能否凭己之力,屠杀四狼。”简蓉说着,那只掐着辛雁的手,又再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辛雁盯着下方被巨狼包围的喻栩洲。

    当简蓉冰冷的话音,将此话说完之刻。在场,无论是喻栩洲还是辛雁。均不约猜到了,这几头莫名的狼,为何出现。

    眼下这荒谬情形,就算再傻,也该猜到了一切。

    这四头野兽,怕不就是被人故意引来的。而他们,一路被那蒙面人引至此地。这一切的一切,不明摆着,是他们中了歹人奸计…

    直至现在,喻栩洲心中方才确认。这些人...应当不是他阿姊派来的手下。

    也是,他早该注意到的。早前,那名打晕辛雁带她离开的蒙面人,后背本就中了他三道飞镖。而现下,他追上的这名蒙面人。身后除去被他刺中一道浅浅剑伤,却并未中镖。如若细瞧,便能发觉二人所着衣物,也不甚相同。

    虽均穿黑衣,却不似一个料子。明显...后一人比前一人所用衣料稍好。

    “我,答应你。”伴随着这四字说出,辛雁瞳孔地震。

    他在说什么?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以她为赌注,与四狼搏杀。全程,仅靠他一人?而她,却只能呆在树上。若他败,未能屠狼。她则须眼睁睁瞧着他被四狼分食的场景?

    这算什么啊,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她而言,都未免太残忍了。

    这些蒙面人,究竟是何身份...

    “喻栩洲!”猛然间,辛雁终是压抑不住内心愤慨,朝下方少年怒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辛雁出声之际,为时已晚。四匹巨狼再安耐不住饥饿,先后朝他冲去。左侧的狼率先发起攻势,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一跃朝他扑来。

    喻栩洲皱眉,扭头提剑。在它袭来的瞬间,蹲身下滑躲过。在狼因惯性在自己从头顶跃过之际。他咬牙,忍着方才手臂之上,被鞭子抽打的疼痛。反握剑,抓握着刹那的机会。朝头顶飞跃而过的巨狼,狠狠一刺。

    此景,不仅仅是辛雁被吓愣住。就是连简蓉都有些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利剑被飞速拔出之际,恶狼落地之刻。鲜血飞溅。喷洒在了少年的脸上。只听一阵呜咽声响起。率先袭来的狼摔在地上。被剑重伤的伤口,则血流不止。

    其余三狼目睹此举,有瞬间的发愣。接着,方才还与喻栩洲正对的头狼,很快作出反应。它朝剩余两头瞧去,另外两头似乎会懂了什么意。

    呲牙警觉盯着喻栩洲,三狼围绕着他转圈。而另一重伤的狼,虽未死,但也极力想要努力爬起身。最终,它艰难地爬起。忍着剧痛,竟又立即朝喻栩洲扑去。

    此时此刻喻栩洲的大脑神经,几乎不敢有一丝松懈。

    时间在此刻,仿若暂停了一般。而在这危机的瞬间。

    他脑中闪过无数记忆画面。那是他十一岁那次四月的生死经历,以及...自那次以后,他阿父喻敛,各种待他的狠觉‘磨炼’。

    当初,被喻敛丢在陌生城镇地界的他。身上揣着唯一的十两银子。茫然徘徊在陌生的城镇街市之间。

    明明有爹有娘,却在那时,仿若孤儿的自己,却无助徘徊在城中。他始终不懂,阿父为何要如此。

    十两银子渡四月,于他而言多少还是有些艰难,加之许多客栈瞧他一张天生稚嫩的面容,外加一身贵气装扮,身侧又无侍从亦或长辈陪伴。生怕他是哪家达官显贵走丢亦或者离家出走的孩儿,害怕惹得一身麻烦,便不敢开房给他。甚至,均纷纷在他临走之刻,劝慰他莫要任性与家中闹脾气,赶快回家。令他百口莫辩,如何也解释不清。

    是啊...

    谁又会相信,他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亲生父亲,以‘磨炼’为由,丢出流浪的呢?

    不,没有人会信一个才刚满十一的少年的话语。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们所看见的,只是一个天真任性‘叛逆’离家的孩子。

    无奈之下,他选择栖身在了一处废弃破庙。最后黄昏时刻,破庙内来了一群衣着破败,手持破碗与拐杖的乞丐。

    “哪来的小破孩,怎地还把俺们的屋子给占了?”

    “我...我不知此地有主人...”当时的他,很是慌张,连忙摆手向他们解释,可最终却无人听进他的祈求话语:“只...只一晚,待到明日,我很快便走——”

    没有人,听进他的任何话语。

    只是瞧见他腰间的玉佩与他阿母为他绣制的金丝钱袋后,双目放光。

    “老大!瞧,这小子身上挂着的玉佩与钱袋,一瞧就价值不菲啊!”

    满眼只有‘钱’一字的落魄乞丐们,哪会管那么多,哪会去顾虑那些客栈拒绝他的烦恼。他们一翁冲了上来。

    玉冠,玉佩,阿母的金丝荷包钱袋,均被他们一翁争抢。

    他拼死,最终也才仅护着了钱袋。因为,那不光装着他的银钱,亦是阿母精心为他绣制的荷包。

    那时的他,还未动过杀念。脑中只一心自我安慰,他们不是不愿留他,而是他们也有他们的疾苦。

    当晚,他被赶了出来。那十两银子,最终没能保住。头上的玉冠,腰间的玉佩也一并被抢了去。

    唯有那个荷包,是他在最后时刻。真正动怒,从他们手中抢过。并未抢回荷包,反手揍了人。紧攥着阿母的荷包,他寻了机会,顶着脸上被打乌青。逃了出来。

    后来的他,真就仿若一个孤儿了。头发披散,衣着狼狈脏污,身上被一群人殴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当黑夜降临,他却只是窝在人烟稀少的巷道角落,蜷缩成一团。

    “无用。当真废物。瞧他那可笑的善心,居然连几个围殴他的破乞丐都下不得杀手。难怪老爷要选择用此等极端的方式磨炼他。”

    “就是。换作是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时。若是遇见相同情形,那群乞丐,早便死得死,伤得伤。放什么狗屁,这等懦弱被宠废的‘乖’孩子,将来居然是要接替内卫阁,成为我们小阁主的人?呸!我不认。凭什么老子自小到大,历经生死磨难,却得沦落到给这么一个懦善之辈做属下?”

    “够了,别吵了。省得把他吵醒了。”

    傍晚时分,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间,装睡的他。无意听见负责监视他的几名内卫的对话。

    他们不知,他其实根本没睡。亦或者说,无法睡着。此番经历,让他如何能够睡着?

    ‘废物’‘乖顺’‘失望’等词,貌似一直在围绕着他的人生。

    他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废物,亦不想让阿父阿姊再度失望。可...他到底该怎么做?

    阿父才能,回头看他哪怕一眼。要他如何做,才能从阿父口中听到,哪怕一次的夸奖赞誉。

    阿母每每瞧见他刻苦努力,甚至在他多次为练武练功受伤之刻。常会安慰他,说他是她的骄傲。每每练武齐射卧床受伤,换在阿父口中,他听到最多的,便是这句‘废物’。

    阿父,你到底要祁愿怎么做,才能成为令你满意的儿子?

    后续几日,没有银钱。他过得十分艰难。空着肚子,他竟只撑了两日,到了第三日。

    当他捂着饥饿肚子,虚弱无助地走在街头时。街边小摊的包子、馄饨的香味传入他鼻尖。直至路经一家小面摊时,他呆呆盯着那些食客坐在桌前,大口吃面的模样。嘴角也不自觉留口水。

    抬袖擦干嘴角,盯着面摊咽了口唾沫。喻栩洲又缓缓低下了脑袋。

    好饿,但身上没钱...

    无奈之下,他只得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前走。

    直至...走至一处贩卖烧饼的小摊。肚子终于还是不争气地叫唤了...

    正在这时,身侧一道声音响起:“饿了吗?”

    喻栩洲闻声望去,却只见烧饼摊的中年老板,微笑着慈祥望他,向他招手。见此,喻栩洲抬手指了指自己。却只见老板含笑点头,顺手在摊上拿了一个烧饼,朝他递来:“饿的话,不妨过来吃个烧饼。”

    “可...我没钱...”喻栩洲听此,弱弱低下脑袋。

    可老板听此。先是一愣,随即却朗声大笑:“不用你给钱。全当我瞧你模样可爱,请你的。”

    当日,好心的摊主赠予了他两张大烧饼。

    当他双眸闪烁着星光,从摊主手中接过烧饼时,当即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似担忧他噎着,摊主还给他递了水。

    那时,他从未吃过那般美味的食物。以至于,吃着吃着,双眼竟是逐渐湿润...

    “瞧你装扮,倒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你爹娘呢?”

    “......”

    听此,喻栩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片刻,他低头默默又咬了一口烧饼,只莫名眼眶愈发湿润,最终才哽咽着,似赌气般道:“孤儿,没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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