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该谢谢嫂嫂,委屈了你刚成亲守了寡,还能留下来照顾母亲,我才能安下心在外打仗。”穆云安冲林惜染欠了欠身。

    林惜染垂头,对穆二郎的这份感谢,她心中有愧,留下来其实和守寡无关……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二人就到了村口,林惜染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背,她不想让人看出她受了伤,被乱嚼舌头根子。

    穆云安微微侧头,“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到家了。”

    终于回到家,从角门直接骑进院内,林惜染放下了最后一丝警戒,体力不知,趴到驴背上。

    闵氏扎着手惊慌失措,忙过去牵稳了驴子,“怎么了?这,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闵氏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骑马的武将,怔愣了片刻,猛地一拍巴掌,“哎呦,这是二郎啊!儿子,你可回来了啊!”

    她眼眶一热,“你怎么遇到你大嫂的?她这是怎么了?”

    “阿娘,我先背着嫂嫂回屋休息再说吧。”穆云安下马,来到驴子跟前,背过身去,躬下身,示意林惜染趴在他背上。

    林惜染没有立刻侧身歪过去,她抿着唇,犹豫道:“没事,我只是趴在驴背上歇一儿,我待会儿还是自己再试试。”

    闵氏跑到驴子另一侧,扶着林惜染的背,宽慰道:“儿媳妇,这没外人,你就把二郎当自家兄弟,这时候也不要有太多顾虑,我一个老婆子没有这么大力气扶你,这时候只能靠二郎了。”

    林惜染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现在腰疼得厉害,脚踝又扭伤了,靠自己力量,恐怕连下来驴子都难,也就点了点头。

    她将手攀在穆云安肩头,闵氏将她往穆云安背上推了一把。

    穆云安背上林惜染,顺着闵氏的指向,脚步轻快地背进了西厢次间,将她小心地放到床上,随后没待半分停留,即刻转身出了屋。

    闵氏拿过一个软枕靠在林惜染背后,又给她盖上被子,坐在床沿上问东问西,“你这是怎么受的伤?都哪儿受伤了?怎么遇到的二郎?”

    “回来路上遇到刁婆子带人堵我,想对我不轨,我就奋力反抗,后来幸得二郎关键时刻遇到,救下了我,并带我平安回来的。”林惜染随说,随指着腰和左脚踝扭伤的地方。

    闵氏看着她扭伤的地方,忧心忡忡道:“可是现在咱不好找大夫,怕村里婆子媳妇知道了闲磕牙。”

    林惜染点点头,“母亲,不用请大夫,不过就是扭伤了,慢慢恢复就行。”

    穆云安在院子里咳了一声,“阿娘,您出来一下。”

    闵氏掀帘出去,林惜染透过纱窗看到穆云安从怀里掏出一摞什么东西交到闵氏手中,又低低嘱咐了几句,然后,闵氏又进了屋来。

    “这是二郎给的,说是一种膏方,治疗跌打扭伤有奇效,他们整天打仗,都是随身带着这个的,用着也方便。”闵氏拿出来一叠膏药,“我给你先贴上。”

    贴上膏药后,林惜染立刻能感觉到被贴的地方发热发烫,看来是起了作用了。

    “母亲,我还想麻烦二郎把驴子背上驮着的东西搬到我屋里来,是我今天从集上买的,我想规整一下。”林惜染一边说,一边把方才单独拿出来的五两银子拿出来,放在闵氏手上,“这是今天赚到的银钱,您好好收着。”

    “哎呦,这孩子,这时候还想着给我钱,真是……”闵氏笑着收好了银钱,起身掀帘出去寻穆云安了,“二郎,快给你嫂子帮个忙,搬东西进屋。”

    闵氏吩咐完,就喜滋滋地回屋放银子去了。

    穆云安这边手上麻利地搬着东西放在西厢门口,林惜染小心翼翼道:“二郎,麻烦你把东西都搬进来吧,放在我跟前。”

    门帘被掀起,穆云安左右手各提着几个包袱进了屋,放到了床前的脚踏上。

    林惜染真的是感叹男女在力量上的悬殊,这包袱里面都是布,挺沉的,她手臂没有力气,提这些东西的话得分好几次,可是二郎一次就轻轻巧巧地提过来了。

    又想起他单手提溜刁婆子的时候,真是像拎小鸡一样轻松。

    更不用说方才背她的时候了,她原还担心他背着她会费劲,害怕自己沉,没想到人家背起她来,脚步轻松还走得飞快。

    小叔子身高八尺、身强体壮、精壮有力,林惜染现在可以体会到闵氏每次提起二儿子时自豪的底气从哪里来的了。

    闵氏每每提及二郎都是,“等二郎回来就有主心骨了。”“等二郎回来就好办了。”“只要等二郎回来。”诸如此类等等,如今看来,这些话果然不虚。

    仅从力气上说,二郎就是干活、杀敌、打架的一把好手,他明显高别人一头,那架势,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不过这种压迫力对林惜染来说并没有,她也只是在见到二郎的第一眼时被震慑住了,后来二郎自报家门后,无论是对她说话,还是举止态度,都是极其恭谨尊敬的。

    二郎虽然年岁上比她大五六岁,可是从辈份上说,她是长嫂,他是小叔子,他做到了对嫂子的尊敬,也做到了像哥哥一样对妹妹的照顾。

    对她来说,二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像亲人一样。

    “在咱这个家,你大嫂最值钱了。”闵氏的话将林惜染的思绪牵回,不知什么时候,闵氏已经站在跟前了。

    “买媳妇花了五十两现银,后来找大夫又花了五十文。”闵氏又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我早就跟你大嫂说,照顾好自己就是省钱了。”

    林惜染仰头看着闵氏:“母亲,我现在也能赚钱了。”

    闵氏一拍手,“对,我这不还没说到吗。”她扭头看向穆云安,“我们婆媳俩为了赚点钱也是不容易,起早贪黑,抛头露面地去镇上卖山货。”

    “幸亏你嫂子眼光好、手又巧,知道什么能卖上价去,这不,今天卖货赚的钱也给我了,总共给了我十两银子了。”闵氏说着,露出会心笑容。

    林惜染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她从床头匣子里取出绣线分股,她闲不住,说话的空也想着做点针线活。

    “你大嫂手巧得很,绣花很好看,还写得一手好字,对了,那封信就是你嫂子写的,全程不用我操心,写完了念给我听,正是我想唠叨给你的。”闵氏对儿媳妇夸赞起来也不吝惜,主要是见到了二儿子,总想把所有的事儿和家里的情况都唠叨给他听。

    林惜染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二郎回来后,闵氏这个做娘的,话也不自觉地多了起来,家里有了生气。

    “大嫂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吗?若能回忆起一点蛛丝马迹,我可以帮你找寻一下亲人。”穆云安站在门口,言语中透着真切。

    林惜染手上分线的动作一滞,点了点头,“好,待我想起来什么,到时候跟你说,之前我落水后再醒来,脑子里就什么都忘了。”

    “哎呦!”她抚了抚额头,“我这有些头痛了。”

    “你快歇一会儿吧,别动脑子了,也别做针线活了,睡一会吧。”说罢,闵氏和穆云安就出去了。

    透过纱窗,林惜染看到穆云安出门去了。

    林惜染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乡邻们听到穆二郎回来了,都来看望。她瞧了眼屋角的滴漏,睡了一个时辰了。

    “长壮了,长高了,这么高了,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认了。”

    “参军的时候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现在可是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

    院子里满是七嘴八舌的啧啧赞叹声,穆云安向大家团团拱手打着招呼。

    后来,又有邻家一个婶子的声音,“里长带着一队里役从咱村子外面捉了一个壮汉和那刁婆子,刁婆子浑身血淋淋的,不知道得罪了哪个仇家,发现的时候被绑在树上呢。”

    “刁婆子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要不和一个外村的汉子勾搭在荒郊野岭的,如果只是受害,里长怎么会抓她审问呢?”

    听着外面的议论,林惜染在西厢屋里坐在床上听着,她腰和脚踝扭伤了,没法出去,出去了就被识破了。

    “你家大儿媳妇呢?”终于有人问,“今天有人看到你大儿媳妇和你家二郎一块回来的,她这是知道信儿去村口接的?还是中途遇到的?”

    穆云安似是无意地咳嗽了一声,外面静了静,也没人再闲打听了。

    邻里一个劲儿地夸赞穆家二郎多么多么有本事,“在军中混得挺好吧?”

    闵氏笑着开口:“今天还要给我家二郎接风洗尘。”

    众人听出话音,陆续告辞回去了。

    关上大门,院子中终于恢复了安静,闵氏舒了一口气。

    闵氏做了一桌好菜,又拿出来家里珍藏的酒,一家人终于吃上了团圆饭。

    “方才儿子出去,去阿爹和大哥的坟头分别上了香,说了会儿话。”穆云安看着闵氏道。

    闵氏点了点头,看到桌子空位上为老爷和大儿子留了位子并摆上了饭,“你爹和你大哥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穆云安敬了闵氏一杯酒,闵氏一口干了,儿子回来了,心里高兴,破例可以多喝点。

    重新斟满了酒杯,穆云安端起酒杯,“这杯酒敬大嫂,今天我见到了大嫂舍了命和那坏人搏斗,是一位贞洁烈女,令二郎敬佩。”

    “可我,不会喝酒,喝不了白酒,太辣了。”林惜染看着眼前被斟满的酒杯发了愁。

    闵氏笑着劝,“多少喝点,没事。”

    可是闵氏越劝,林惜染越为难,她倒不是矫情,是真的喝不了白酒,入不了口。

    穆云安一口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将酒杯放到林惜染桌前的酒杯旁,“那就倒到我杯子里吧,大嫂就以茶代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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