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染开口欲解释,穆云安截断了她的话头,“先吃饭吧。”

    “多喝点水。”闵氏将水杯往林惜染跟前推了推,“再盛一碗面,这回少放点醋。”

    林惜染忙点头,嘴唇微颤,转身去了厨房。

    “这是怎么了?”闵氏望着儿媳妇的背影问。

    林惜染脚下一顿,稳了稳声音,“我去烧点水。”

    “吃完饭再去干活也不迟啊。”闵氏转头看向穆云安,“你快去给你嫂子搬点柴火。”

    穆云安此时已起半身,顺势答应,起身跟了过去。

    他抱着一捆柴火刚步至厨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大嫂抹泪的背影,他没有言语,径直进了厨房,放下柴火,然后默默地往炉灶添了几根柴。

    林惜染抹掉不争气的眼泪,看着埋头添柴,默不作声地穆云安,只得开口,“我是感动,为自己庆幸还能有个家,有关心我的家人。”

    穆云安弄好炉灶的火焰,起身出了厨房,没有顺着她的话题,只是轻声道:“快回去吃饭吧,饭该凉了。”

    一家人重又坐回饭桌前,穆云安抬眸看着喜滋滋吃着饭的闵氏,“阿娘,有件事要给您说,嫂嫂以后落我名下了,我已经在吴县令那里立了婚契。”

    林惜染正喝着水,听闻穆云安就这么直率地说出来了,一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什么?”闵氏瞪大了眼睛,慕然转头看向儿子,“我刚才没有听清,二郎,你和你嫂嫂是……”

    穆云安冲着闵氏点点头,“我娶嫂嫂,她的户籍也可以落下来了,一举两得。”

    闵氏呆愣住了,筷子落了地。

    林惜染扑通跪在地上,又不知说什么。

    “希望母亲成全。”穆云安也跪下了。

    林惜染此时脸颊滚烫,她和二郎之前已经商议好了,在闵氏面前要隐瞒实情,可现在演起来却令她尴尬脸红不已。

    此时,闵氏伸手过来,轻轻地摸了摸林惜染的脸颊,“孩子,你愿意?”

    林惜染跪在闵氏脚下,她默默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闵氏。

    闵氏不放心的追问:“不怕外面风言风语败坏你名声?”

    林惜染仍然垂着眸,坚定地摇了摇头。

    “儿啊,你是真心想娶的?”闵氏又问穆云安。

    穆云安冲闵氏点点头,“我们都是真心在一起的,您就放心吧。”

    这下闵氏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二儿子从来不对她说谎,不禁眼眶一热,笑道:“那我这个老婆子有啥不愿意的,这不是好事吗?”

    她无比怜爱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咱们去你们父亲和大哥牌位前磕头,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请求他们的同意。”

    上了三柱香,闵氏带着二人跪在先夫和大儿子的牌位前,还未待闵氏开口,穆云安抢先开口,“父亲,大哥,我要去战场了,此次回来也是为了辞行。”

    闵氏听二儿子这么说,一下子呆楞住了,半天才缓过来神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穆云安,“去哪个战场啊?什么时候啊?”

    “可能明后天就要启程赶赴南疆。”穆云安低头禀告。

    “哎呦!怎么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啊,听说送到那里的军队都很少活着回来……”闵氏的泪水已经蒙住了双眼,她瘫坐在地上,精神头一下子垮了下来。

    南疆,南疆,林惜染听到这个地名就心跳如鼓,就是岭南,一片荒芜又不太平,但那里是放逐她的亲人的地方,她太想要去那里,即使飞萤扑火,她也要奋不顾身的扑过去。

    穆云安轻声安慰母亲,“阿娘要保重身体,等着儿子回来。”

    他冲着父亲和大哥的牌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又扶着闵氏起身坐在椅子上,冲闵氏跪下连磕了三个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不远行,儿子给母亲赔罪了。”

    在极度崩溃极端的条件下,人的思维会变得异常敏捷,闵氏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和儿媳妇,斩钉截铁道:“你二人今夜便成亲圆房,明日再同房努努力,时间不多了,争取让媳妇怀上。”

    穆云安抬头刚欲说话,闵氏接着道:“二郎,咱们穆家就只剩你这一个男嗣了,要留后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闵氏叹了口气,她本想着喜滋滋地在先夫和大儿子的牌位前宣布喜讯,征求同意,没想到变成了生离死别的悲伤现实。

    平头老百姓也知道战争的残酷,投奔战场将会意味着什么,二郎这一去,就都是未知了,可能盼来的是一捧黄土。

    穆云安一脸震惊,“倒也不用这么急啊!”他同母亲宣告亲事的初衷只是单纯的为了嫂嫂落下户,现在却陷入要和嫂嫂同房的尴尬境地,他着实做不来,也无法同被隐瞒实情的母亲辩解。

    林惜染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什么?一晚上怀上?太荒谬了,即使时间如何紧迫,也没有这样的啊?穆云安是去残酷的战场打仗不假,可不意味着他已被提前判了死刑啊!

    她心里揣度着说辞,她想同穆云安一起去战场,但是不愿意同房啊,那不生米煮成熟饭,假戏真做了?

    “不急于今夜就圆房吧?母亲,我可以陪二郎一起去南疆,有的是时间怀上的。”林惜染适时插话,向闵氏说出自己的考量,这个理由应该合情合理了。

    闵氏见这二人都在极力推托,索性重新跪在牌位前大哭,哭得悲痛欲绝,“儿子不听我的啊,儿媳妇也不听话,我错了吗?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老穆家……”

    林惜染甚是知道农村老太太哭爹喊娘的本事的,这不,听着闵氏深一句浅一句的说理,“我这不是同你们商量,是必须,你们今天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听我的,我不能让穆家这一代绝在我这里啊,岂不成了老穆家的罪人了,死后在黄泉见了你父亲也无法交代啊。”

    哭着诉着,闵氏声嘶力竭的喊得声音都嘶哑了,看样子,再不阻止她就要背过气去了。

    “别哭了母亲,媳妇没有说不愿意。”林惜染先表示同意,她现在脑子里已全部被南疆填满,没有反应过来她说得这番话将会意味着什么。

    新人行了礼,入了洞房,林惜染欣喜的是自此她有了合法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随军去南疆了。

    她不想在这里十年八年的等下去,对父亲的案件平反徒徒等待没有贡献,她如今隐匿了身份,只想去南疆偷偷探望父母兄长,看能否尽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林惜染在净房刚洗过澡,还没进屋休息,就被闵氏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一会儿喝合卺酒的时候,二郎的酒杯提前放了点媚药,我了解我儿子,他是个固执的,得给他点外力才行。”

    林惜染听得目瞪口呆,支吾着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只是下了少量的药粉,怕多了引起二郎的怀疑,还是你懂事催促着点,无论如何要怀上孩子记住了。”闵氏当娘的说得直接,林惜染听着脸颊发烫。

    她更不想圆房啊,只是不得已表面应承下来,就被闵氏赋予了这么大的期望,真是有些罪过。

    林惜染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进了喜房,被挑起了红盖头,室内烛光摇曳,她的心并无多大波澜,只是和二郎逢场作戏罢了,但总要走个过场。

    二人喝合卺酒,林惜染见穆云安端起酒杯凑到嘴边时,原想劝住的,这时听见窗外悉悉索索的衣角摩擦的声音,还有低低地训斥狗离开些的闵氏的声音,林惜染再看穆云安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将酒喝下了。

    穆云安凝视着她,用眼神催促她喝下合卺酒,林惜染一饮而尽,红色的酒水苦辣微酸,不怎么好喝。

    林惜染也不知道媚药是什么效果,有没有毒,她抬眸看向穆云安的眉眼,两人的视线毫不意外地碰上。

    穆云安垂眸凝着她,“嫂,阿染,我们快歇息吧。”

    林惜染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看了一眼窗外,察觉到窗外闵氏还没走,只隔着一道墙,她能听到墙外的动静,那外面也毕竟能听清楚屋内的动静。

    夜深人静,一点动静都能被听得异常清晰,林惜染有些脸红,她毕竟还是一个闺房女子,与男子共处一室已属无奈之举,再被窥听,就像是犯错被抓现行一样尴尬。

    再想到还被闵氏寄予怀胎的重任,她当时答应得心虚,亏了没有让她起誓。她只盼着先配合着剧情演演,骗闵氏早些回屋歇着。

    穆云安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做对不起大哥的事,但又不能让穆家断子绝孙,他看到嫂嫂今日答应了母亲圆房时就很震惊,不是提前说好了做戏吗?他审视地看着林惜染,用眼神问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林惜染察觉到穆云安的目光,抬眸正对上他的目光,会意了他眼神中的疑问,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穆云安心稍安,几步上前靠近她,低下身,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嫂嫂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明白此时圆房不合适,待会儿我们故意弄出点动静,先骗阿娘离开,你我再分床休息。”

    她看到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能闻到他口中的酒气,林惜染心中隐隐察觉出有些异样,又说不清楚是哪里感觉不对。

    她此时有些俱足无措,对于穆云安的这个提议,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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