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灿灿吃力地挣脱了纪映阳,自顾自跳进空荡荡的囚车里,往笼底一趴,毛茸茸的小圆脑袋枕在前腿上,软乎乎的大白尾巴环绕在身体周围,一副她就躺这儿不走了的固执模样。

    见她去意已决,纪映阳没有再劝,只是默默走到囚车旁,不声不响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堆护身符,贴到白灿灿身上,符篆金光一闪,变得透明,隐在柔顺的毛发间看不见了。

    这护身符出自玉清山庄,贴在身上能够阻挡一次攻击,平日里一张都难求,纪映阳一把就拿出了十几张,几乎能将白灿灿浑身都贴满了。

    风颢天认出这护身符,开口想和纪映阳讨要几张:“我能出钱和你买几张么?你随便出价,我想买几张给元宝也贴上。”她的猫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如今要深入敌营,她心里也担心得紧。

    纪映阳想了想,从一沓护身符里扣扣搜搜地抽出了一张,说道:“不用给钱,就当我送你了。”

    要说他吝啬吧,有市无价的护身符他说送就送;要说他慷慨吧,他分一张出来都这么不情不愿。

    元宝看了看自家主人手里薄薄的一张符篆,又看了一眼不停地往白灿灿身上贴护身符的纪映阳,额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一样都是深入敌窟,这区别对待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纪映阳听了,立马反驳道:“这哪能一样呢!你打架那么厉害,连黑熊妖对上你都没办法。我们灿灿又不会打架,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可就遭了啊!”

    见风颢天眉角抽抽,冉青云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三五张护身符,塞到风颢天手里,说道:“我这儿也有几张,你先拿去用吧。”

    冉青云自小在山庄里剑术法术就出类拔萃,自恃武功高强,护身符制法繁琐耗时,她懒得多做,因此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说罢,冉青云又掏出一叠爆炸符,从衣摆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料,绑成一个简易的小挎包,将爆炸符塞进小挎包里,把小挎包递给元宝,对元宝说:“这些爆炸符你拿好,到时进到工坊里,你找机会引爆制造混乱,再趁乱把门打开。”接着,她又将爆炸符的法诀细细和元宝说了。

    一切安排妥当,冉青云命那胖子在前带路,猫妖元宝驾驶着囚车,囚笼里关着白灿灿,其他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了一处山洞前,那胖子指了指这个山洞,说道:“那里面就是工坊了。”

    他搓了搓手,谄笑着说:“要不我和猫大人一起护送囚车进去吧,若是门卫问话时,猫大人答不上来,那可就进不去了。”

    冉青云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这胖子定是怕他们过河拆桥,找到了工坊所在地就把他这个带路的给杀了,想着进了工坊再趁乱逃跑。

    但这胖子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元宝在城主府就断了片,相当于后面一路都在梦游,根本不知道进入工坊的流程,若是不慎被门卫察觉异样,工坊警戒起来,要想再进入就难上加难了。

    冉青云伸手在胖子后脖颈上贴了一张爆炸符,恐吓道:“别想搞什么小心思,我就在不远处盯着你,若是你没有安安全全地带他俩进入工坊,我立马让你炸成烟花。”

    胖子表面上连连点头,背后却偷偷伸手想把爆炸符拽下来,只可惜符篆纹丝不动。

    他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带着元宝和白灿灿进了山洞。

    其他人则藏在附近灌木丛里等候。

    进了山洞,越往里走,里头就越高耸宽敞,走了约莫十几米,走到了一堵高高的石门面前。

    胖子后脖颈上还贴着爆炸符,不敢作妖,乖乖敲了敲门,对里面喊道:“到货一批。”

    话音刚落,石门上开了一扇小窗,露出里面一双厚眼皮的三角眼来。

    胖子恭恭敬敬地把通关文书通过窗子塞了过去,扭头给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也有样学样,递上自己的通关文书。

    三角眼的那个人接过文书,查阅无误后又把两张通关文书从小窗里扔了出来,问道:“怎么两个人送一批货?”

    胖子油嘴滑舌地胡诌:“这批货精贵,千年九尾狐,两个人护送才稳妥。”

    短短一句话就帮白灿灿徒增几百岁年纪,辈分都得翻上几番。

    那三角眼轱辘一转,看见囚笼内确实关着一只白色狐妖,晃眼一看都能看得出这狐妖的皮毛是难得一见的名贵,立马信了胖子的胡话。

    石门哐啷一抖,轧轧作响地向上升起,飞尘四散,掉下好些碎石,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厚的血腥气味。

    元宝这才知道,他所以为的“山洞”其实是一条隧道,连通着一个深深的山谷,像一口井。此刻石门大开,日光一时晃了他的眼睛,他不由得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听见那门卫说:“进去吧,把笼子放在广场上就可以走了。”

    待他适应了刺眼的阳光,再睁眼,这才看清自己进入了一个怎样的人间炼狱——

    入目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广场的西侧摆着很多个血迹斑斑的铁笼,笼内挤挤挨挨地关着许多妖怪们,有的还在痛哭哀嚎,有的已表情麻木、无动于衷。

    广场东侧,架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楦板,每面楦板上都钉着一具完整毛皮,白的、黑的、棕的……像一面面颜色各异的旗帜,密密麻麻地围成一个招魂的阵。

    稍远一些,并排着几间竹屋,每间竹屋内都有人在忙忙碌碌,形成一个流水线作业的工坊。第一间里的人在挑裆,用挑刀从妖怪四肢足垫划拉开一个口子,刀贴着皮肤,一路挑到尾部。第二间里的人在剥皮,从四肢关节挑开的刀口处将腿骨翻出,使得四肢皮肉分离,再将妖怪挂在铁钩上,作筒状往下薅,直到剥出一张完整的皮毛来。第三间里……

    元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胃里一阵一阵地泛起酸水。他偏过头去,才发现那带他们进来的胖子已经不知遛到哪儿去了。

    但元宝现在无暇顾及,硬生生憋住干呕,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关着白灿灿的囚车拉到广场西侧一个比较空荡的交流,对着白灿灿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帮你把笼子的锁打开了,现在我先去到处张贴爆炸符,待我引爆后,你赶紧趁乱逃跑。”

    白灿灿脸色铁青,似乎被这场景吓得不轻,低着头,没有回话。

    元宝来不及再细说一次,心想等引爆之后,他主人风颢天和那其他几个看上去就武功高强的人必定会立马一起闯进来,再加上白灿灿身上还有那么多张护身符,一定可以安全坚持到获救。于是,他没等白灿灿回话,揣着一挎包的爆炸符,急急忙忙往工坊深处跑。

    他身形小,在工坊内灵活地窜来窜去,就算被工坊里的人瞧见了,也只被以为是一只乱跑的小野猫,很快就把爆炸符贴到各个竹屋墙根处,眼看着任务就要圆满完成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白灿灿的状态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白灿灿一见到工坊内的血腥场面,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跃出胸腔,眼前纷杂的画面不断闪回——

    鲜血、牢笼、铁索、银刃、妈妈染血的脸、在空中似雪一般飘飞的狐毛……

    她浑身颤动,双拳紧握,爪子掐得掌心鲜血淋漓,可自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嘴里喃喃道:“妈妈……妈妈……”

    最后,画面定格,眼前是那一张被固定在楦板上风干的白色狐皮,狐皮的四肢被套紧拉平,曾经总是温情脉脉地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如今只剩两个空空荡荡的血窝。

    死不瞑目。

    妈妈死不瞑目。

    儿时躲藏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妈妈被生剥的那个自己,仿佛与此时缩在笼子里的自己重叠了,漫漫十年已过,滔天恨意只增不减。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似海啸一般澎湃的妖力从她小小的身子上爆发出来,以她为中心,一股龙卷风凭空出现,又“唰——”的一声爆裂开来,将方圆五米内的一切物体震开,被关在囚笼里的妖怪们没法躲闪,只能随着囚车一起摔了出去。

    白灿灿的意识已被一片黑暗淹没,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沉入了深海,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坠向深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行尸走肉般地抬起头,掀起眼帘,露出失焦的眼眸。她站稳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握拳挥向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物。她抬脚,迈步,落脚,再抬脚,再迈步,再落脚,一步一步、机械似地向前走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走向何方——包括她自己。

    猫妖元宝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贴完了手头上所以的爆炸符,刚想要按照冉青云教的那样掐诀念咒,嘴里还没念出声,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啊嘞?咋回事?本喵不是还没催动爆炸符吗?

    元宝一头雾水,循声望去,一扭头,就看到一辆囚车连人带车被白灿灿一拳打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从头到脚炸开一身短毛。

    这这这……

    这就是纪映阳口中那“不会打架、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灿灿吗?

    还说什么她“遇到危险可就糟了”,她分明……分明就是最大的危险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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