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怎么了?”项锦棠满脸担忧,作势要起身去查看燕华的情况,却被王洛川用力一把按回了座位。

    “大夫说他失忆了,脑海里仅存十岁时的记忆。我已经派探子去查过了,那日下雨,他被放了回去。山路突然塌陷,他不慎掉进坑里,紧接着滚落的石块朝他砸了过去,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洛川仔细地收起抹完的药膏后,缓缓坐到项锦棠身旁,轻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安置燕华呢?”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上好的丝绸,轻轻滑入项锦棠的耳中。

    项锦棠眉头微皱,无奈地回答:“还能怎样,只能把他送回家呀。”

    “明日便是马球比赛了,可你的腿……”王洛川满脸担忧,他内心其实不愿她参加,只是他更清楚项锦棠的性子,所以他选择尊重她,想先知道她的想法。

    项锦棠放下挽起的裤腿,随后身子一歪,顺势躺倒在床上:“怕什么?李文马都跪了两个时辰还坚持参加比赛呢。我定要抽到与他对战,让他尝尝败在我手下的滋味。”

    王洛川也躺了下来,他双手一摊,只要一想到项锦棠就在自己身旁,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甜甜的笑。

    翌日,天朗气清。

    项锦棠已整装待发,精气神十足。虽说膝盖碰到时仍有酸痛感,但相较之前已好了许多。

    赛场边站满了小兵,他们都在期待着看谁能战胜老将军。

    赛场上,项锦棠正在排队抽签,规则是双数一队,单数一队。项锦棠目不转睛地盯着签,深吸一口气后,鼓足勇气抽出了双数。

    双数者需在胳膊上系红带子,单数者则系蓝带子。

    王洛川走上前,动作轻柔地为项锦棠系上红带子。他目光亮汪汪地望着项锦棠,叮嘱道:“尽力而为就好,安全是最重要的。”

    项锦棠微微点头,看着抽到单数的李文马,有些高兴旋即利落地骑上了马儿。随着现场紧张氛围愈发浓烈,比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项锦棠单手稳稳捏着缰绳,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盯着马球的走向。

    军营外围,有三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在张望。

    “无霜,我们逃课来看马球,不上先生的课了?”鲁千雪小声嘟囔,不敢往前。

    叶无霜白了她一眼:“大姐,都到这儿了,还想着回去上课?你傻啊!现在回去课也上完了。”她声音尖锐,满脸无语。

    少年李佑面露难色,想走却被叶无霜拽住:“你去哪儿?本郡主让你走了?”

    “可我爹在里面呢!要是被他发现我逃课,肯定得挨打!”

    李佑的父亲正是李文马,父子俩性格截然不同,一个果敢,一个怯懦。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呗,我和千雪进去就行啦,今儿个我非得瞧见那个和我订了婚的男子不可!”

    叶无霜家境极为显赫,城里的那些贵公子她一个都没瞧上眼,倒是在一幅画像上,一眼就相中了老将军的儿子萧春,当下便订下了婚事。她心里实在是好奇得很,就盼着能见上一面。

    听说军营今儿个有比赛,管得也不严,所以她即便逃课也得来瞅瞅。

    鲁千雪的父亲官职不高,她不敢违逆叶无霜的意思,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

    见两人越走越远,李佑心里发慌害怕起来,他可不敢独自待在这荒郊野外,赶忙喊道:“等等!我也要去!”

    军营门口有人看守着,叶无霜肯定是没法直接进去的,于是绕了好大一圈,才发现一个狗洞。

    叶无霜不禁咬住下唇,满脸嫌弃的样子:“这军营怎么封得这么严实呀?本郡主才不要钻狗洞呢。”

    说完,叶无霜一把拽过鲁千雪的胳膊,吩咐道:“你跪下!我踩着你肩膀翻进去!”

    鲁千雪微微一怔,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叶无霜属于微胖体型,李佑倒确实有可能把她托起来。

    可鲁千雪实在是太瘦了,是学堂里最瘦的姑娘,叶无霜要是踩她肩膀,说不定会直接把她肩膀踩断呢。

    她赶忙往后退了两步,摆了摆手说道:“我没那么高呀,还是让李佑来吧。”

    “对!”叶无霜觉得鲁千雪说得挺有道理,而且李佑肯定不会拒绝。李佑找好位置后便乖乖跪了下来。

    叶无霜一手扶着围栏,另一只手拉着鲁千雪,小心翼翼地把脚踩上李佑的肩膀,然后顺利翻过了围栏。

    鲁千雪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看向李佑说:“李佑,我还没上去呢。”

    刚要站起身的李佑又跪了回去,接着鲁千雪照着叶无霜刚才的动作,也成功翻过了围栏。

    因为李佑身边没有能用来踮脚的物件,没办法像叶无霜和鲁千雪那样翻围栏,所以只好选择去钻那个狗洞了。

    翻过围栏后,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在军营的道路上。

    这军营于他们而言是全然陌生之地,仿佛迷宫一般,弯弯绕绕,三人走了许久,才总算摸索到比赛的地方。

    叶无霜伸长脖子,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可瞅了半天,竟没发现一个和画像中相似的男子。

    她眉头微皱,嘟囔着:“这画像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不过,她倒是瞧见了项锦棠在赛场上风驰电掣,这让她确定自己没找错地儿。

    这满军营都是糙汉子,就她一个女人。

    此刻,项锦棠骑着马在赛场上如离弦之箭般飞驰,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整个马场像是煮沸的开水,热闹非凡,激情似火。

    只是这混乱的场面,就像一锅浓稠的粥,叶无霜瞪大了眼睛,却还是瞧不清人脸。

    突然,叶无霜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手里高举着画像,如一只野鸡似的,直直地冲进了比赛现场。

    周围的人像是从沉睡中被惊醒,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见那身着鲜艳服饰的女子,在混乱不堪的赛场上横冲直撞。

    她一手高高举着画像,一边东张西望,那地上滚动的马球如炮弹般从她脚边飞过,刹那间,整个比赛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般,聚焦在了叶无霜身上。

    鲁千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李佑则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李文马,眼神躲闪。

    “出去!”老将军一声怒吼传来,所有人都瞬间停下了动作,生怕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这位贸然闯入的叶无霜。

    可叶无霜全然不顾这紧张的氛围,一双眼睛就像滚动的球一样,挨个打量着场上的人。

    终于,她找到了萧春。只见萧春比画像上还要帅气几分,他虽是从小习武,但浑身却没有一丝武夫的粗莽之感,反倒透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

    叶无霜激动得小脸通红,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一把拉住萧春的衣服,使出浑身力气就想把他从马上拽下来。

    萧春一下子懵了,下意识地用力扯开被叶无霜拉住的衣角。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叶无霜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柳眉倒竖,怒目圆睁:“萧春!你这是什么意思?本郡主大老远跑来寻你,你就这态度?”那声音又尖又响,回荡在赛场。

    “姑娘,在下确实并不认识你。”萧春不卑不亢,语气十分礼貌地回应着,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

    老将军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女孩可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啊!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喝道:“项锦棠!你是怎么管事的?竟让她擅闯军营,要是她在这儿受了伤,你担待得起吗?”那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周围人一哆嗦。

    项锦棠嘴角微微一扯,不慌不忙地回答:“将军,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是李将军安排的。”说着,还朝李文马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文马心里有些慌乱,但他明白这在老将军眼里不过是小事,于是赶忙下马认错,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神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朝四周打量。

    他深知自己儿子一向喜欢跟在叶无霜身边,要是李佑也在这儿,被发现就是自己教导无方了。

    到时候,李文马自己也有责任……

    项锦棠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一下子就瞧见了李佑。

    “唉!李将军,你瞧,你儿子也在呢!是特意来看你的吧?这父子情深的,可真好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话语里带着一丝调侃。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向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鲁千雪和李佑。

    可叶无霜压根没心思在意他们有没有被发现,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萧春,只见她张开双臂,直接挡在萧春的马前,气势汹汹地喊道:“你给我下来!”

    项锦棠已经好久没瞧过这么有趣的场面了,心里暗自偷笑:真是有意思!

    “李文马,你是如何管教你儿子的?竟让他带着郡主跑到这儿来,成何体统?”老将军眉头紧皱,满脸怒色地呵斥道。

    叶无霜被萧春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她气呼呼地伸手用力拉扯缰绳,那力道大得惊人。

    受到惊吓的马儿顿时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那声音仿佛要划破天空。

    叶无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萧春见状,赶忙用力拉住缰绳,试图让马儿平静下来,此时他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平静,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紧张。

    可那受惊的马儿像是发了狂一般,前腿高高抬起,巨大的马蹄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直直地朝着坐在地上的叶无霜就要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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