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谢稚愣愣的望着那道一闪即逝的月白色背影,声音莫名的发颤。

    暮山悄无声息的现身,寻着主子的目光追了过去,再次无声的消失。

    春雨如丝,密密麻麻地将她所有的思绪缠成了一团乱麻。

    苏璟死了?她不信。

    她还没有亲手杀了他,他不可以死。

    谢稚逆着人流,撑着伞在雨中渐行渐远。

    刚刚走出巷子,暮山重新回来了:“是个养病的贵公子,住在南吴巷最里头那家。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在这里住了有半年时间了。”

    谢稚没有说话,偏头看向春雨之中奔袭而来的一行人。个个幞头窄衣,腰间缀着石青色的“东”字佩。

    东姑坞的人,来了。

    谢稚慢下脚步,春雨也跟着在这个瞬间几乎停滞下来。

    可是那伙人形容仓皇,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同他们擦肩而过的女人。

    等人走过去之后,谢稚扯了扯唇角,虚叹一声:“喻长辞手底下的人真是废物啊。”

    “是吗?”话音落下,一道长剑从屋檐之上劈下,声音凌然,“废物哪里都不少,可并不是东姑坞的所有人都是废物。”

    谢稚脚下一点,身子往后跃去,手中红伞往上抬了抬,眯眼看向来人:“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来人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石青色窄袖长衫,面容秀气稚嫩,却故意拧着眉绷着唇,作出一副老成模样。

    少年冷笑一声,提剑就刺了过去:“小不小,试过了就知。”

    谢稚没有接招,脚下连绵退去,娇笑道:“今日却是不巧,已经约了别的小倌,再没有时间讨教少侠的功夫。”

    女人说完之后,不顾少年脸红耳赤的羞愤模样,直接将人丢给了暮山,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南吴巷,京城来的贵公子......

    不管是不是,她都合该亲自去瞧一瞧。

    院墙深深,竹林森森。谢稚脚下刚落定,就已经有剑气逼了过来:“谁?”

    好敏锐的反应。

    谢稚身子迅速避开,伞面后仰,露出面容朝着暗卫低柔一笑:“是小女子贪园中新鲜,误闯了宝地。小哥勿怪。”

    暗卫眸色一暗,什么话也没说,手中长剑不退反进,照着谢稚面门刺去。

    谢稚脚下一点,从竹林之上往下坠去,在落地的瞬间,脚尖跟着朝后滑去,声音多了几分委屈:“小哥若是不欢迎,小女子离开便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暗卫终于说话了:“那就请吧。”

    谢稚没见着人呢,怎么能走。当即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可既然到了这里,若不亲自同主人家赔罪,又如何能走呢?”

    暗卫冷笑一声,以手吹哨,瞬间又跟着落下几道身影,将谢稚团团围住。

    “杀!”

    谢稚嘶了一声:“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多不好!这样,我给你家主人赔个罪,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女人语气带着商量,可是行动间却不见丝毫迟疑。出手利落干脆,身影更是变幻莫测,不过三五息的时间就点了几人穴道。

    没有伤一人性命。

    暗卫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谢稚握着伞柄慢悠悠转了一圈,笑道:“你看,我没有恶意的吧?”

    说完之后,谢稚眸光流转,视线落到了始终安静的正屋:“冒昧打扰,还请主人家饶恕则个。”

    屋内的人没有说话,倒是传来两声断断续续的咳嗽。

    这个声音......有点儿像,却又不太像。

    谢稚抿紧了唇,一直以来的笑容终于再寻不见踪迹。她的步子又轻又重,好似一下踩在云边,又一下踩在泥潭里。直到上了台阶,才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房门。

    房间布置的干净雅致,不显半分堂皇之色,但是谢稚却直觉这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谢稚打眼扫了一圈,将目光定在了临窗煮茶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月白色宽袖刻丝直裰,束发银冠,面白如雪,好似常年不见日光,眼下却晕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病弱又无害。

    双眉向上,眉骨微突,眉峰渐起却不凌厉,反而因着一双含情目,显得男人温情脉脉。

    瞧见女人撑着伞进来,男人轻笑一声:“寒舍虽然简陋,到底还没有漏雨如丝。”

    谢稚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被她看得久了,不由得疑惑的歪了下头:“姑娘在瞧什么?”

    谢稚眯了眯眼,终于动了。

    就在一瞬间,女人并指如刀,朝着男人胸前膻中刺去。男人瞳孔骤缩,身子下意识朝后退去,将身后高几上的花瓶都撞了下去,带动一片哐里哐啷的声响。

    谢稚的指尖停在半寸之间,没有刺下去。

    油纸伞将两个人都罩了进去,那一只刺出杀招的手慢慢松开,摸上了男人脸颊,吐气如兰,声音幽幽:“这就是公子原本的容貌吗?”

    男人除了最开始的惊诧之外,这个时候好像又恢复了最早的从容,静立不动,任她动作:“姑娘不是已经摸出来了吗?”

    谢稚食指慢慢从男人的眼睛一路下滑,停到了脖颈位置,上下反复摩挲:“是啊,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男人同那人一样,雪白无暇。就连眸色都是浅淡的琥珀色,干净剔透,眼角微垂,眼尾上挑,显出几分温柔多情。

    可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任何易容术能逃出她的眼睛。

    不是他。

    一个相像的人罢了。

    谢稚恹恹的收回手,又退后一步,声音冷了下来:“抱歉。”

    男人看她转身就要走,突然出声道:“姑娘是在找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心上人?”

    谢稚冷笑一声,背对着他一字一顿道:“仇人。他死我活的仇人。”

    女人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等院子里的暗卫一经活动,连忙蹿进屋内:“公子,您没事吧?”

    男人似乎才回过神来,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东姑坞的人去了?”

    暗卫点头:“我们的人拦了那几个废物一会儿,时间掐得刚刚好。”

    男人嗯了声,低头看着??咕咕作响的茶垆,白烟从缝隙间徐徐散出,几乎模糊了人的视线。

    “去将人引过去吧。”

    “是。”

    ***

    “主子,有尾巴。”

    谢稚不疾不徐的走在雨中,甚至还有闲情的转了两下伞柄,伞面上的水滴四散出去。

    “嗯,跟着吧。”

    语气平平,可暮山有些听不太出自家主子的心情,一时也就不知该如何搭话。

    “你相信苏璟死了吗?”谢稚突然道。

    暮山没有说话。

    苏璟——他家主子的师兄,心上人,还是灭门仇人。这中间,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谢稚也没有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她需要的是证据。

    “去查吧。哪怕入了土,也给本座挖出来。”女人语气轻飘飘的,可是话里头的信息却沉甸甸的,“本座要一根骨头一根骨头的验。”

    “是。”

    等人走了之后,谢稚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走过来的巷子,缓缓微笑:“出来吧。”

    话音落下,屋檐之下冒出数十道身影,统一的幞头窄衣,“东”字玉佩。

    都是东姑坞的人。

    “就是你杀了柳大侠的满门?”

    谢稚持着伞缓缓一笑,红伞黑衣将人衬得越发惊艳:“你们想给他报仇?”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危险至极,可是面对这样一副温柔绝色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可对上女人那双又黑又冷的眼睛,方才浮起的种种心思都跟着凉了下去。

    为首的男人紧了紧手中刀柄,面色难看:“柳大侠是我们东姑坞的一方掌事,你杀了他,就是不给我们东姑坞面子。”

    谢稚笑容更大了几分:“你们东姑坞的面子值得几钱?”

    这话一说,周围众人顿时怒了。

    “臭娘们!你是故意......”话没有说完,那人眉心就洞开了一道血洞,声音跟着戛然而止。

    过了两秒钟,那人尸体才“砰”一声砸在水洼之上,溅起一片水花。

    其余人等压根都没看到她如何出手,等反应过来,他们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谢稚闭了闭眼,低叹一声阿弥陀佛。

    一些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能又担心会落下那人一个下场,最后绷住嘴唇,一声不吭了。

    谢稚重新睁开眼,望着剩下那些人笑道:“放心,本座从来不滥杀无辜。只是这人口造恶业,犯下重罪。如今本座既然撞见了,总不好视而不见,只好超度他去大地狱拔舌灌耳。”

    剩下的人彼此对视一眼,莫名有点儿瘆得慌。

    为首的男人压下心头怒气,试探道:“倘若姑娘与柳大侠有仇,可那六岁稚童何其无辜?难道他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了吗?”

    谢稚哎呀一声,叹道:“那小童没什么大错,生得也玲珑可爱。只是偏偏姓了柳,又偏偏生在了柳奋的府邸。只这一桩,就是逃也逃不掉的大罪了。”

    人群中有同柳府亲密的弟子,脸上登时露出忿恨之色。只是碍于现在敌强己弱,一个个死咬着牙关不敢开口罢了。

    谢稚视线转了一圈,似笑似嘲:“三日后子时,万花庄故人前去拜访东姑坞。”

    “那个时候,才是你们东姑坞的吉时。”

    女人说完之后,慢慢转过身朝着远方走去。

    等人走了,所有人才一同松了口气,问领头的:“师兄,这个女人什么意思?她她她还想去我们东姑坞捣乱?”

    领头的没有说话,屋檐之上一个少年音传来:“只怕......不只是捣乱。”

    少年脸色阴沉一片,话音落下,已经翻身离开了这片巷子。

    “所有人,回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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