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岛的天气一直是晴天。

    只有在垃圾倾倒日之后,才会有一次人工降雨,如同流泪般静默地把浮尘从空气中冲刷下来。

    丛黎向纪学默借了一点钱,搞到了一把椅子、一张床垫和一块地毯,以及一瓶消毒水,算是垃圾中的上等货,微瑕五成新的那种。

    她把这些搬到柳负越家里,权当是“贿赂”。

    “我不要!”柳负越生气地骂道。

    她看着他,语速放慢:“你,到底要不要?”

    柳负越:“……”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确定她什么都做得出来,说不定会把行动不便的他拎到外面游街示众。

    被无形地威胁了一回,他的气焰小了一点,怂兮兮地闭了嘴巴。

    屋子并不大,丛黎胡乱整理了一通,按照塔楼房间的布局把地毯铺在了那些爬荧上面。

    “我回琥珀休息一会。”她把盒子放在桌上,收回投影。

    柳负越环顾干净整洁的屋子,有些出神,眼神发滞,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听到她说要“回琥珀”,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桌子上的盒子。

    这是她的意识琥珀。

    既然能从琥珀里出来,那么里面被封存的一定不止这一个意识。

    他生出了探查一下这个意识琥珀的想法,身体刚刚挪动一点,又顿住了。

    他不可能会帮她解开琥珀!不可能!休想!

    柳负越收回往前的姿态,脊背往后靠在墙角,别过头不看那个盒子。

    丛黎收回投影,惬意地在盒子里的躺椅上思考人生。

    从纪学默那里借来的躺椅太实用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她正想到他,纪学默也联系她了。

    【纪学默】:你还会回来我身边吗?

    【丛黎】:我当然会回来,你身上彗兽孢子囊的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纪学默】:仅仅是因为这个吗?如果孢子囊的事解决了呢,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她觉得纪学默今天有点怪,好像有了点小情绪。

    是因为她对他说柳负越的事不用他插手吗?

    但纪学默来这里,名义上是为了考察水下城,如果随意掺和她的事,会被其他人看出端倪的。

    【丛黎】:?

    【纪学默】:……

    【丛黎】:我们这样说话没有重要信息却占用意识连接的话,要被亚尔弗投诉的。

    【纪学默】:我告诉亚尔弗我会加钱。

    【丛黎】:……行。

    【丛黎】:所以,你刚才问那个问题是怎么想的?我像是那种抛弃朋友的人吗?你放心,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纪学默】:嗯。如果柳负越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他,无论多少。

    这么豪气?

    丛黎从躺椅上坐起来,放出投影,问屋里的柳负越:“你要钱吗?”

    柳负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古怪地看着她:“不要!”

    她再问:“真的不要?五百万,或者更多?”

    柳负越感到毛骨悚然,挤出一句话:“……你吃错药了吧。”

    丛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仔细观察着柳负越。

    他继承了人类的身体,力量却来自彗兽,眼睛与人类无异,瞳色却和彗兽的紫色一致。

    彗兽没有脚,只有轮子般的足轮用以行动。

    所以,他……

    “你的身体行动不便,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彗兽的足轮,所以腿脚不好?”她忍不住问。

    柳负越才平静下去的情绪又被激起来了,他毫无预兆地露出了怒容,厉声道:“谁准你说起这件事的?闭嘴。”

    丛黎:“你不敢正视这件事吗?如果是这样的,我不会再问。”

    柳负越:“……没有人像你这样来请求别人帮忙的!”

    她走到他面前。

    她蹲下来,和他平视。

    他别过脸,避免和她对视,嫌恶地皱起眉。

    她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把他的脸转过来,迫使他看着她:“因为我不仅是来请求你帮忙的,我带着恶意过来,我厌恶彗兽。”

    柳负越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溢出难以置信和愤怒。

    他:“你这个……”

    她:“我的本能是想杀了你,你没感觉到吗?刚才的事你忘了吗?”

    一接触到他的力量,作为她本能的一部分的“高维风暴”就无法抑制地涌出来。

    她本能地憎恨着这种来自另一维度的力量。

    柳负越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

    风暴停在距离他不过咫尺的地方,差一点他就会被伤到。

    那时,显然她用尽力气控制自己,以免伤到他。

    他心里一紧,竭力冷静下来。

    他阴冷的眼睛牢牢地锁着她:“我知道。但是因为你有求于我,所以才不杀我。虚伪。”

    丛黎:“让你感到冒犯我很抱歉,但我确实也在压抑我的本能,努力和你友好相处了。因为如果完全按照我的本能行动的话,我就不是人,而是野兽了。”

    柳负越冷着脸道:“你自己都这么说了。你再怎么做,我都不会被你打动的,你趁早可以离开了。”

    丛黎捏紧了他的脸颊,增强了一点压迫感。

    “既然你不愿意帮我解开琥珀,那么我换个动机。我现在审问你:你怎么来这里的?你以前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继续活下去?”

    她的手捏着他的脸颊,但他却无法触碰到她,连还手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瞳孔紧缩,脸色难看,因为被捏住了脸颊说话有些糊里糊涂的:“和、你……无关。”

    她坚持道:“但我想知道,我说了这是审问。”

    他压抑着自己身上彗兽的力量,压抑得身体微微发颤:“你,以为……我会、说吗?”

    和他的用尽全力比起来,她显得游刃有余:“所以我才说,我是来撬开你的嘴的。当然,你不说的话,我会从其他途径知道这些事。”

    她放开了手。

    他的苍白皮肤被捏得有点血色,在她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也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不再小口小口地谨慎呼吸。

    柳负越抬起手臂,用力擦了一把脸颊,像要把她的痕迹从上面抹去一样。

    “那你去打听!别问我。”他骂道。

    她摊手:“不过我想,最好还是我听你自己说。”

    这个恶魔!

    柳负越气极反笑。

    丛黎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

    她依然和他平视,平静地道:“我不相信我可以用嘴炮说服你,我只相信,在我实力压制你后还愿意和你和平相处,才算是真正的诚意。”

    柳负越没有说话,只是生气地看着她。

    她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你要做我的朋友吗?或者,退一步,你要和我交易吗?”

    柳负越一怔。

    他感到突如其来的慌乱无措,被她不按章法的攻击搞得一片空白。

    他只能愤怒地骂道:“你连我名字都没有叫过。朋友?……虚伪!”

    “柳负越。”她叫道。

    柳负越在崩溃的边缘。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在这一方空间里,每一句话都被她压制着,就连呼吸都被她压制着。

    他抬起手臂去推她:“走开!”

    推了个空。

    她是意识体的投影,他触碰不到她。

    不仅推了个空,而且身体重心不稳,往前倾斜,即将摔倒。

    她及时搀扶住他,手握在了他破旧的衣袖上,热度透过破洞的地方传过来。

    “滚……滚。”他闷闷地道。

    丛黎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整个屋子就你最脏了。”

    柳负越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紧抿着唇,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劳你把我扔进垃圾山里,我会清理干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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