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春分,夜里依旧带着凉意,天气乍暖还寒。

    酉时刚过,村中灯火零星地散布着,程幼仪也正点灯熬油,披着件经年累月地旧衣裳给自己新制的婚纱收尾。

    她正从前往后缝着,一个不留神,手就被迅速穿过粗面白纱的针划了条口子。

    “嘶。”

    她吃痛出声,将针放下,却因这段时间忙得昏了头而未反应过来,只看着看着手指上涌出的血发呆。

    采芣见她受伤了还愣在那里,忙拿来干净的布条,替她包好伤口,心疼道:“小姐,要不咱还是换个法子吧,您这手前一阵裁剪布料时才刚被划过一刀,昨个儿也才被针扎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看着手上缠着的花花绿绿的布条,程幼仪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手上的活却没停:“你家小姐就只剩这个手艺了,若是不做这个,咱俩就只能拿只碗上街卖艺去了。”

    采芣本欲再说些什么,听闻此话,也收了声不再言语。

    若是有更好的法子,程幼仪也不愿穿越后还要加班赶制婚纱。

    自从数日之前她在给客户熬夜设计婚纱时一头栽倒在地,便到了这食不果腹,屋不御寒的地方。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也曾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奈何家道中落,父母双亡,自那之后,日子便从云里跌落到泥中。

    现下留给程幼仪的除了这间破屋,就只剩两支银簪和签了死契的下人采芣。

    程幼仪很短的时间内便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可她以为自己穿过来再不济也是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却没想到是个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孤女。

    为了糊口,她不得不当掉一只银簪,换来材料用具,打算用自己最擅长的手艺在这个时代立脚。

    但此处条件远不及自己的工作室,没有缝纫机,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缝,正是因为不习惯手缝,小半月扎了两次手。又因那剪子比平常的她自己用的大了一倍,不好操控,手也被剪子划了条口。

    就这样,穿越过来不足半月,手上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让她原本纤细白嫩的手变得满是伤痕。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戌时四刻,程幼仪缝完最后一针,收线打结一气呵成,弄完后长舒一口气。

    忙了半月,总算是制完了第一件。

    她站起来,将婚纱提起来在自己身前比划着,问采芣:“怎么样,这种样式还好看吗?”

    采芣点头:“好看!可是小姐,寻常女子的嫁衣多为红色,再不济也是青色,但小姐这件,为何是白色?”这个问题在采芣心中绕了好久,她本以为程幼仪会在最后给婚纱染色,却不想这婚纱都完工了,却还是一片白。

    程幼仪听完这话,笑了笑:“寻常的式样太过常见,我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若是也卖寻常样式的嫁衣,那我拿什么去和别人比呢?我想要卖得好,就需另辟蹊径,弄些不寻常的出来。”

    采芣自此便有些起了疑心。自从老爷夫人过世,她家小姐大病一场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虽也做得一手好女红,可哪曾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古怪得紧,难不成自家小姐被谁附了身?

    ……

    一晃半月,程幼仪又设计了好些款式的婚纱,花了二百文,连图带布一并送去了村东的裁缝铺子请人缝制。

    说不心疼钱那都是假话,但现在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支银簪。头一支银簪换来的钱也所剩无几,再这样耗下去,就真只能喝西北风了。

    程幼仪本以为后面的事也会如之前一样顺利,但事实远超了她的预料。

    谷雨那日,程幼仪与采芣在街上辗转好几遭,才找到城西的街头找到一间准备租出去的铺子。

    她也不了解租间铺子到底需要多少银钱,便兴冲冲地跑去问东家。

    东家不语,只伸手竖了四根手指。

    程幼仪心中大喜:“四两银子吗?我这儿正好有支银簪,估摸着差不多有四两重,要不您看看?”

    东家摇头:“姑娘,我这铺子可是城西的头面,那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走这么路过的人没一个不往这边看的,怎么可能只值四两银子。”

    “这样吧,我看你一身粗布衣裳,也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就不为难你了,一口价,四十辆。”

    程幼仪心中一惊:“四…四十两?”

    四十两银子一年,就算是只租半年她也租不起啊。

    东家见她这副神情,知她定是两袖清风,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于是叹了口气,摆摆手:“姑娘,这已经是顶低的价了,再怎么着我也要赚钱讨生活啊。你要是租不起,就早些回去吧。”

    程幼仪是今日第五个来问价的,东家也回答了第五遍,却还是未能成交,难免有些失了耐性,见她租不起,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时间,程幼仪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原计划着铺子能顺利开张,但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程幼仪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见隔壁布行的东家慢悠悠走了出来,倚在门边双手抱胸看热闹。

    “秦老叔,我一直替你数着呢,这可是今日第五个来问价的了,你又要撵人走了?”

    时衍一副看笑话不嫌事大的样子,打趣道。

    秦文闻声回头,诹道:“你小子,又来看我笑话,不是我不肯租,是他们给的价实在太低了。我没办法租。”

    正二人交谈之际,程幼仪心中又生一计,她将那只银簪又拿在手中晃了晃,对着秦文开口:“老伯,你看这样可好。我拿这只簪子做抵,等我将铺子张罗起来赚了银子,就将钱连本带利一并还您。”

    这主意也不是不可,毕竟这种生意一般都得立字据为证,倒时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程幼仪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秦文不答话,思索着。

    时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笑程幼仪:“姑娘,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程幼仪闻声转移视线,看着时衍:“我会立字据,且有东西抵押,怎见得是空手套白狼?”

    时衍直起身子,拍拍衣裳上的灰,不紧不慢地回:“且不说你这银簪子能抵多少银两,我问你,你能保证你开了铺子就一定能赚到银子吗?”

    程幼仪被这话问得噤了声,她确实不敢保证能赚钱。甚至不能保证这铺子能不亏本。

    秦文似是被这话提了醒,再次朝着程幼仪摆摆手:“算了姑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等银子够了再来。”

    春日的风还带着凛冬的寒意,程幼仪今日穿得薄,被这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面前的二人,片刻,叫上采芣:“我们走吧,再去找找 。”

    她不信这偌大的县城,找不出第二家待租的铺子。

    在程幼仪走的那一刻,时衍看见了她手上缠着的布条。几乎整只右手都被大大小小的布条缠了个遍。

    他本无意关心,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你这手……”

    已经走出好几步远的程幼仪听见这话,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扔下几个字:“为了开铺子,做绣活弄的。”

    话毕便头也未回地带着采芣拐出街,消失在熙攘的人群当中。

    不知为何,时衍听完,一股莫名的歉意竟从心底涌上来。

    今日若不是他从中搅和一番,程幼仪的事也就顺理成章地办好了,何苦到了晌午还得满街走。

    “算了,想这么多干嘛。”他自言自语。与秦文打了声招呼后,便又转身回了自家铺子继续忙活。

    程幼仪带着采芣在街上又转了一圈,虽找到了另一家准备租出去的铺子,却仍因为价格问题败兴而归。

    薄薄的一层太阳光混合着寒气,虽已到了晌午,却还是凉意袭人。程幼仪有些丧气地走在路上,手中捏着那只银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她有千万般东山再起的本事,却还是败在了第一步上。

    采芣随主,不善言辞,见程幼仪难受,安慰人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跟在一旁,随着程幼仪的步子走着。

    若是放在现代,遇见这种情况,程幼仪第一时间想到的法子是贷款,毕竟在原来的世界,她虽然算不上富裕,却好歹有房有车,能有东西做抵押,但现在什么能押的东西都没有,去找钱庄贷款的法子也便被堵死了。

    她正入神地想着其他的法子,不知不觉便已快出了县城。刚要出城门,她便听见有人唤她。

    “姑娘,姑娘,等一等!”一位小厮打扮的人拼命地追着程幼仪。她闻声回头,只见那人到他跟前时已上气不接下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程幼仪看他一脸

    劳累样,问道。

    那小厮喘顺了气后才回:“您是不是打算租城西头的那家铺子?”

    程幼仪眸光有些暗淡,虽不愿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厮这才道出缘由:“我家公子替您付了租金,事情成啦!”

    听见这话,程幼仪心中一愣。采芣是个机灵的,替程幼仪回了话:“你家公子,可是今日上午我家小姐去的那家铺子旁的布行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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