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在这一刻全然被撞破,程幼仪想再瞒着,也瞒不住。只能兜头将事情合盘拖出。

    她抬眼,看向采芣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的确不是你家小姐。我刚来时,一直想找时机与你说明。可我又想着我来这儿的原因太过稀奇,若我解释缘由,你定然不会信,这才迟迟拖着未开口。”

    采芣闻言,将剪子的刀口收了起来:“我信。不过你要道明你是何人,我家小姐倒底去了何处,我才信你。”

    程幼仪眸光闪烁,半晌未言。

    屋内氛围降至冰点,采芣见状,欲重新举起剪子,程幼仪见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在心中挣扎一番后还是道明了自己不属于这里的事实。

    采芣听完,将信将疑地放下剪子:“你的意思是,你来自千年之后?”

    程幼仪点头。

    “你家小姐在那场病中便已落了气,我是因操劳过度累倒才到了你小姐身上,后来便如你所见,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采芣见她提到千年之后,心中虽还带着防备,却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程幼仪见她渐渐放下戒备,语气便放松几分,平和道:“你放心,我到这儿来也是身不由己,断然不会做些什么要害人的事。我既然来了,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采芣听完,心也软了一半。

    程幼仪过来了这么些日子,采芣也确未见她做什么害人的事出来。且自家小姐已魂归故里,若是自己还要害程幼仪,那小姐在这世间这架唯一的躯壳也保不住了。

    程幼仪虽内里不是周槿沅,但好歹用着

    她的身子,也就似周槿沅还活着,能让采芣稍微想得开些。

    “那…你到底是何人?姓甚名谁?”采芣似个问题先生一般,一个接一个地问。

    程幼仪笑了笑:“我是程幼仪,你以后也可以直接唤我名字。”

    程幼仪从未将采芣看作是低人一等的婢女,除了平日里自己忙到脱不开身时需要采芣帮点忙,其余时间与采芣相处倒更像是姊妹。

    采芣听见这话,摇头道:“这不行的,小姐。你虽不真是我家小姐,可该守的规矩我还是得守。毕竟说到头我也只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也不能坏了咱府上的规矩。”

    程幼仪听完,莞尔一笑:“既然祖上规矩,不能直呼名讳,那便唤我乳名吧,我原是我家中最小的一个,我爹娘便唤我作小小。如此一来,不算生分,也不逾矩。”

    采芣闻言低头思索片刻,答应下来。

    她对程幼仪那份疑心消散几分,也不再想着若是她害了自家小姐这副躯壳,自己该怎么办。

    疑虑一散,好奇心就升起来。她还从未听过这等稀奇的事,便问程幼仪:“既然小姐你说你来自千年后,那你能讲讲,千年后的世界倒底长什么样吗?”

    平日唤小姐唤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回去,程幼仪也就没再提这茬。

    采芣爱听,她也就没吝啬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所积累的文采,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她说,千年后的世界,是个很神奇的世界,人能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只需一两日的时间。

    采芣听得眼里冒星星:“怎么去?变仙法飞了去吗?”

    气氛烘托到了这儿,程幼仪吹了灯,漫天繁星没了灯烛夺目显得更为耀眼。透过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撒了程幼仪满怀。

    未见过现代远洋轮渡和民航客机的采芣想不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得用什么办法,只会想到壁画上神仙会飞,能到很远的地方去。

    程幼仪摇头:“哪里有什么仙法,不过都是些机械东西,非要说的话,应该就跟咱的织布机啊什么的差不多,都是给人用的,人造了它们,自然能用它们去想去的地方啦。”

    采芣听得入神:“那能做出这些东的人,学问一定很高吧。”

    “是啊,可不止学问高,他们人人的学问都是顶好的。”

    “我要能过去就好了。我也要去住亮堂的房子,我也想去看看那能把人一日就带到很远的地方的东西。”

    采芣说着说着,双手托腮沉思起来。

    这种事情,程幼仪没办法跟采芣讲清楚,按理说,古人担心的是活着,而现代的人只要不是好吃懒做,怎么着也能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古人的日子应该更难过。

    现在鲜有耳闻饿死人的新闻,在古代却稀松平常。

    程幼仪听着采芣想回去,心中却苦笑一番。

    她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她清楚得很,但又实在是不敢抹灭采芣对现代世界的期待。于是只能尴尬地附和着采芣笑两声。

    “我原就是从那个世界累过来的,你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我们有灯,且晚上灯火通明,可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程幼仪无奈道。

    采芣见千年后的日子虽无需担心吃穿,可日日当牛做马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再未如方才那般期待。

    “那…千年之后,还有兵乱吗?”

    采芣问到这儿,心跳有些发快,因为她的爹娘也双双于兵乱中丧生。

    十二年前的凛冬,大雪罕见地一连下了数日。长城沿线的匈奴一族大举南下进攻中原,屠了十二座城,血洗中原北部 。百姓或冻毙于风雪,或饿死于南逃途中。采芣的爹娘带着采芣一路南下投奔亲友,却也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时双双冻死。

    镇国将军后奉命向北增援,在北进途中发现了采芣。她穿得虽破烂,却看得出人是。她的爹娘在临走前将自己身上唯一保暖的两件破袄留给了她。

    自此,采芣被养在营部,成了军营中为数不多的女娃。军中多是未成婚的男子,养女多有不便,且将军夫人温良贤惠,是个心软的,跟着她,采芣能过上安分日子。镇国将军便在险胜而归之后将采芣带回了家,并细细询问了她的家世。

    采芣老实交代,说自己姓李,生于农家,爹娘都不是富贵之人,遇见丰年能有吃有穿,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但逢饥荒年,就只能一日一顿清粥。

    镇国将军见采芣家世普通,不会让自己引火上身,在暗中派人查过采芣所言属实后便将其带回了家。

    起初他只想将采芣与周槿沅一道当女儿养,到了年岁便说媒嫁人,也算是给自己行善积德。但采芣不愿在周家白吃白喝,自愿签了死契,留在周家照顾周槿沅。

    自此周家便多了一位签了死契的下人。

    采芣只比周槿沅大两岁,平日里比起其他女使们要聊得来得多。于是二人便处成了情同姐妹的主仆。

    周家也从未苛待过采芣,该吃该穿的一样不少,重活从未让她干过。每至年节,月钱还会额外多得些。

    程幼仪见采芣问完之后有些愣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开始回刚才的问题。

    她估摸着采芣听不懂太现代的表述,于是换了采芣能接受的方式讲出来。

    “我曾祖那一辈,也有兵乱。田地荒芜,兵刃所致之处,百余里杳无人烟。再往后走,到了我祖父和父亲那儿,兵乱被平,日子也太平起来。他们虽不能富贵,却也不用再颠沛流离。”

    “到了我这儿,日子更好过,我是家中独女,从小便被当珍珠一般宠着,要什么有什么。吃穿用度从未克我半分,都是顶好的。”

    她其实还想说,现在的社会已经脱贫致富奔小康了,饿死冻死一类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但这样讲,采芣定然听不懂,她便没说出口。

    采芣听完只在心里暗叹,若是自己与阿爹阿娘也能生在程幼仪那个时代,又何至于家破人亡。

    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她除了惋惜,什么也做不了。

    …

    子时的更声将聊了许久的二人唤回神。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所以程幼仪纵使心中还有很多话要与采芣说,也只能咽回心里。

    次日天气大好,云层薄得如蚕丝。程幼仪便乘着白昼的光亮与采芣开始第二轮试色。

    昨儿夜里调的那些染料因着颜色不对没法子再用,程幼仪便另外弄了水来调第二次染料。

    但却调了个很怪的颜色出来。

    “小姐,你说…这颜色灰不灰,绿不绿的,能用来做嫁衣吗?”采芣一面帮着程幼仪染布,一面道。

    程幼仪笑着摇摇头:“当然不能。等我再试试看吧。”

    她自己也没辙。因为自己上学时色感就不算太好,虽然每次设计的衣服都能称得上,但败就败在颜色上。所以每次作业都只能拿第二。

    久而久之,系里面的同学们就以万年老二来称呼她。

    这次为了将铺子救活,程幼仪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眼看着时衍给的染料没剩下多少,再浪费可就没得用了,程幼仪便陷入沉思。

    可人一但脑子乱起来,不管怎么想都没用。只会盯着那染料看。

    思索片刻,程幼仪打算破罐子破摔,管它能不能调出来,总之先试了再说。

    蜡染的染料不同于草本植物,试色之后便不太洗得掉,程幼仪废了好些布片,才调出来一个满意的颜色。

    采芣也在一旁兴奋道:“成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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