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汐听到了自己内在的声音,平静了些。

    写故事书的那个本意识?怎么不回应?

    “因为我不知道,你需要的答案。”内心感受到了回应。

    “为什么?你?难道不比观察员还高一些层?”

    “不,也许我的层比她小。”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连接了她,但是我不是她。我写出了你,但是我不是你。我只是在感受,感受着写下来而已。”

    “你写的故事书,难道没有你自己的想法吗?”

    “有的,是有的。所以我是你,也是她,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

    “我们在你的笔下真的存在吗?观察员也存在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只是一个通道,我只是在感受,我不想枉加揣测。”

    “你能保证你感受到的,没有自己的妄念吗?”

    “有的,内心无明,我以无明书写。”

    “……你是否也在,跨越时空?”

    “不知道,我只是写下来。”

    “……遇见你,很好。”

    林沅汐开口之后,听到了灵芝的声音。

    “小姐,你不去找他吗?”

    “找谁?”

    “夜十五啊!”

    “我一个瞎子,我又看不见,我找他干什么?”

    “他是双生,是能够觉醒的另一个对应的意识!”

    “如果要这样细说,那这样的意识多了去了,到处都是。”

    “啊?”

    “我的觉醒,只在我的内心,不在外面。”

    “可他要为了你进宫。”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与我何干?”

    “有时候,你真的很冷漠。”

    “我不就是你吗?”

    “……”

    “你用毒药毒人的时候,是想着冷漠?还是仇恨?或是什么心情?”

    “我恨那些恶人!我,我感到恐惧。”

    “……”

    “你怎么不评判我了?”

    “我有什么资格评判你?这是自己选的道路,我只是想到了自己受害的样子,有些怕而已。”

    “你不是说,信念就是一切吗?你也怕天道?”

    “不是,不是怕天道。是害怕我自己,因为能感受到所有的感受,一念就能去想象,就好像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你想做一个完全的好人?”

    “这里面,没有谁是完全的好人。我只想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可是我……我不能去给自己定义任何东西。”

    “如果我们能忘记一切,在这个时空好好玩就好了。”

    “可那样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们得绕很多很多的路,才能回归我们自己。”

    “你不是说过,我们一直都在家里吗?”

    “是啊,可是在家里又不在家里,已经出来了又没有出来。我们又不是那个在家里的存在,所以我们还是离开家的孩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根本就不想回去!”

    “……回不回去,都是定义。反正都在那里,还管这些干什么?”

    “我是说,你连源头都不想回。”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呀,我们都在她的笔下。”

    “你也感受到她了?”

    “没有,我感觉到你的感受,一瞬之间,不是时时都有。”

    “我连源头都不想回,如果永远都是一直流转,回去也只是休息一下,或许是消失?然后出现新的我。我一直在路上又怎么了?我一直在路上,我还存在着呢。”

    “可是在路上,永远都是缺失的。欲望永远都会起,永远都会不满足,会感到恐惧……”

    “谁说的?万一我能找到办法,让我又存在在红尘俗世,又存在在源头呢?”

    “……”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可为什么不回去要痛苦?这种设定为什么一开始就植入在我们的意识里?”

    “还是故事书?”

    “无所谓了,我心里还是乱,头脑里还是觉得痛苦,但是无所谓了。我不想去纠结这些,我还想着当我的皇后呢~”

    林沅汐握着手里的卧虎,“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做林沅汐,有情有义,随我怎么做,为什么要让她消失呢?”

    “你也知道,这个林沅汐迟早都会消失!你在留恋她?”

    “你呢?你不也沉陷在这个身体里面吗?要是这个身体真没了,你不会感到难过,崩溃吗?”

    “!”

    “我们的谈话都是我们的妄想,在写我们的谈话的那个人,她又存在在怎样的世界?怎样的身体里面呢?她在面临什么?在开心,或是在痛苦什么?”

    “有无穷无尽的我们。”

    “是我。只有我。”

    灵芝听懂了,无数的我们都是我,哪有什么分别?她捏紧了手,沉默着。

    “只要在路上,只要我此刻存在在路上,我就不会想着回去了。”

    林沅汐听到了走过来的熟悉的脚步声,稳重安稳。

    “大哥来了。”

    她起身,就听到快步走到面前的脚步声。她的手被大哥牵住,“沅汐,吃饭了。”

    “嗯。”

    林沅汐往前走,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回头看着灵芝应该站着的方向,“灵芝?吃饭了,走啊?”

    “少爷小姐的饭桌,将军和夫人也在,我一个丫鬟就该去该去的地方。”

    “灵芝,你怎么了?好像有点怪?”

    “没事,下人们应该也吃饭了,我过去了。”

    “可是以前!”

    “那是以前,从今往后都不同了。”

    “?!”

    “沅汐,随她吧。”

    大哥扶着她,往外面走。

    林沅汐脚步犹豫,“是我内心在贪恋权位,在利用身份的差距,让我的……每一个我都感受到了这样的感受。”

    “沅汐,身份权位可以得到很多想要的东西,世人皆贪念若渴,你不必自责。”

    “大哥?我,”

    “如果一个地方是离不开的,那么就是那个地方特别吸引自己。总有一种东西吸引自己,使之内心贪欲,无法自拔。”

    “嗯?”

    “待你离开府中之后,大哥也要搬出府里去住了。”

    “为什么?大哥,你是家里的长子!”

    “我喜爱安静,夏日池塘的蛙鸣吵得我睡不着。看书都没有精神,总是多想,不如离开府中,人来人往也方便些。”

    “方便些?”

    “走吧,吃饭。”

    “哦?”

    “大哥吩咐厨房,特意给你做了喜爱的莲子羹,待会儿多喝两碗?”

    “嗯!大哥真好!”

    “乖,”林致心摸了摸她的头,再扶着她,“小心台阶。”

    ……

    这是我心念之中的世界。——林沅汐想到这句话,所有只有自己。

    她问自己:“三哥和我,是一体意识吗?”

    “不是。看你怎么想了,是从哪方面问的?从哪一个层?如果是这里,不是。”

    “从根本上问。”

    “每一个意识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本意识,不一定最终都是同一个。但是在整体内,就是一,就是无。”

    “就像苹果就是苹果,几个苹果还是苹果一样吗?可是苹果最开始的种子呢?怎么来的?”

    “那是种子的考虑,不是你的考虑。”

    “……”

    吃饭的时候,林沅汐就抽离走神得很厉害。

    三哥没有吃饭,爹去冲他发了一顿脾气,然后拎过来了。

    她在饭桌上,没有再问夜十五的事。

    林沅汐就随着日子过去,直到入宫那天……

    清晨,她在做梦。

    一颗发着白光的星星,划破黑暗,冲向某个方向。然后崩裂开,所有的星点照亮了黑夜,形成了星空。

    她被其中一颗光亮吸引,没有感觉自己的存在有形状,有边际,就是能知道自己存在。

    她融入了那一颗星光之中,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电梯?她有身体!站在电梯里面?!

    电梯很奇怪!是不锈钢体的电梯箱,是封闭的空间。她好像是突然来到这里?这个身体是什么?

    电梯门打开!

    一个诡异的门面铺,里面有一男一女像是中年夫妻,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那两个大人看她恐慌,问这里是哪里?就连忙上前拉她!一人拽紧一只手,把她往电梯外面拽!

    她突然想到人贩子?贪欲、掠夺、占有、凶狠……惊恐!她很多情绪,一瞬之间惊叫!

    然后理智想起来了,她是来出差的?身旁随身带着一个很大的公文包,里面很多重要的文件和钱。她感到很奇怪?连忙把钱拿出来!

    “你们要多少都可以!不要伤害我!”

    “哈哈哈!这么多钱?!!”

    男人抢多包,捧着里面的钱吼道:“我们就给你一天的时间,日落之后如果你离不开这个电梯,你就留下来把灵魂卖给我们!”

    “什么?!!”

    他们离开了,电梯门关上。

    卖灵魂?!

    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我的梦。”内心感受到了,写故事的那个自己在回应。

    “你的梦?”林沅汐惊讶!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我想让你帮我解答。”

    “什么!?我怎么可能解答?!!”

    “你能离开电梯吗?在梦里,我……试过了无数次,一直都没有离开。”

    “离开电梯!”

    林沅汐还有些记忆,这电梯是很古老的存在。这种形式,很有可能是写故事那个意识的时空存在的东西,那是离观察员的时空很早很早之前存在的了。

    那个时空毁灭了,又重建了。

    “不,我感受到,在不同时空存在不同的可能。时空没有毁灭,但它本来就不存在。”内心感受到回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里怎么离开?!”

    林沅汐去扒电梯按钮,可是诡异的便利贴粘在按钮上面,她直觉那是提示!可是动作极快,心念完全被恐惧支配,就用手给刨开了!

    “等等?我的心里好多恐惧,好害怕呀!你在梦里也是这样应对的吗?!”林沅汐问内心的连接。

    “是,无限循环,一直都在变化,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出去。就是昨天晚上的梦,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走不出去!”内心回应。

    她看着根本不认识的电梯按钮,密密麻麻的像是键盘一样多的按钮,上面只有几个阿拉伯数字,她是认识的!

    3,5,7,还有什么?恍惚中看不清,怎么在这里眼前也看不清啊!浑浑噩噩、昏昏暗暗的像是地狱?怎么会用地狱这样的形容?

    她按下3。

    电梯门很久都不动,待在这样惊恐密闭的空间里,心跳跳到了嗓子眼!心里又急又怕!

    “等等?我不是她。”

    林沅汐稳住了心神,“这是她的梦,我在感受她的情绪。只有恐惧,全是恐惧……”

    “不,冷静。这是一场游戏,每个意识都在角色扮演,无论存在在怎样的情况里。”

    “所有意识的本质都是一样大,能力是一样的强,只要不恐惧,没有谁会伤害得了我。”

    她看着电梯门打开,又是那个店铺!但是店主人换成了年轻的一男一女,女的妖娆,男的稳重。

    是在街上?

    “这什么诡异的地方!”

    她又要按电梯门的按钮,想要赶快关上!不然,那店里的人又会来拽走她!

    压迫!恐惧!侵占!那些极端惊恐的情绪,在看着这些场景的时候完全掌控了她。

    “不,”林沅汐的手指颤抖,“我要出去,这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等等!不要出去!”内心在回应她。

    “你没有出去吗?”

    “没有。我害怕……”

    “都是幻相,为什么不要面对它?”

    “可是我面对,我面对的话!他们会伤害我的!!!”

    “不要怕,一切都是假象。”

    “我做梦的时候可真实了!我都忘记了我是谁,我只记得我在这里,我就是这个人!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就觉得我很害怕……”

    “要让我来解梦,那就听我的。”林沅汐往前走,可是脚不受控制,电梯门好像缠着无数的红线,在挡着她不让过去!

    “我明白了。看吧,这是另一个结界。”

    “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梦里,你看到的是另一个结界,你根本就不在那里。”

    “可是我?我为什么在那里?!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是你的内心。”林沅汐用内心感受到的回应她。

    “我的内心?我的内心怎么是这样的?被控制,束缚,压迫,惊恐……我被外界所困住,我惊恐外界的一切,我是谁?”

    “不要怕,我要过去看一看。”

    林沅汐迈脚,泛着红光的线还是把她的腿挡住,不让过去。

    “等等!你不要过去!那里很可怕的,他们会来抓我的!他们之前就想来抓我,虽然不是这两个人,但是!但是这里很可怕!”

    “你怕的是什么?”林沅汐问。

    “我,我怕被侵占,我怕被冒犯,我……我怕被他们伤害,我感觉我的身体很重要,我不能放弃我的身体,我得对我的身体负责!”

    “你怕的到底是什么?”

    “我?钱?我给了他们很多很多的钱,我乞求他们放过我。可是他们还要求我,让我在一天之内离开!我怎么离开?”

    “你到底怕的是什么?”

    “我害怕内心的束缚,我怕自己不够完全的表达,我怕自己不够完全的敞开,我又怕会伤害到我。”

    “你还害怕什么?”

    “我害怕外面的一切!这个世界太他妈糟糕了……你没有来过我这里,你不知道,我想哭……”

    “那你就哭。”

    “什么?”

    “你怕的不止这些。你看,红线在变弱了,你到底还害怕什么?”

    “我怕追逐,我怕差距,怕自己的内心不爱我。因为我伤害了别人,我做了一点事情都会把自己想得很严重,我可能是个坏人?可是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林沅汐低下头,看着变弱的红线,这些情绪和自己一模一样。

    “……”内心的连接沉默了,在哭。

    “我迈过这些害怕的东西,我可以完全的感受它们,这些束缚着我的红线,拦着的到底是外面还是内心?我的恐惧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我不去打破,它们就会一直伴随着我。”

    “怎样打破?身在局中,我无能为力。”

    “你看,没有打破的话,我也在恐惧。这些恐惧是伴随着每一个我的,就让这些恐惧在我这里终结吧。”

    “你?”

    “也是你,当下的你。”

    “当下?”

    “没有以前,以后,没有分别。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传递。生生世世一念就有,同时也是无,在那个境层的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吗?”

    “什么?!你在说……?!!”

    “我就是连接到了那个声音,没事,这种情况偶尔会发生的。反正都是同一个嘛,只是一层一层忘记而已。”

    “这些都是我内心的害怕,我真的可以迈过去吗?”

    “可以。”

    林沅汐抬脚,往前走,丝线被碰到就越抵触她。她越是用力往前,红线就越是缠紧她的腿。

    “内心不要害怕,只要内心放下恐惧,不要害怕。”她连接到了这样的声音,也说了出来。

    “放下恐惧?”内在的写书人在回应她。

    林沅汐调整了心态,深呼吸了一次,想象一切都是空无,在空无之中的游戏。想象意识都在扮演,无论什么存在,都是其中的角色,有剧本。

    想象都是空无,一切都是爱。为什么都是爱?又是空无呢?因为我爱,我爱,我爱……

    因为都是我的相,妄念空相,都是我心里的相,因为我爱。

    我爱。

    我爱。

    我知道我爱。

    爱我的恐惧,爱我的分别,爱每一个我。

    我爱,爱一切相,爱一切众生,我爱。

    我不定义爱。

    林沅汐沉静着心绪,感受着空无,一切都在相外不存在,只是自己的内心。

    她迈过去了,没有痛苦,只有安稳。

    那是极度的平衡。

    是原点,创造的境层。

    红线消失了。

    “迈过去的时候,你没有想到恐惧吗?我想到了,有些话我都不敢去认同。什么爱一切相,爱一切众生……我做不到。”

    “我只是把心里有的念出来,我也在犹豫。不过,我稳住了。”

    “能一直不害怕吗?”

    “我不在乎下一瞬间还会不会怕,因为整个相都在动,因为我的心在动。在动的是我的心,我为什么会害怕我的心呢?”

    林沅汐看着梦境化为浑浊消散,那个妖艳的长发女人在对自己笑。好像在传递着什么声音,“你做到了。”

    她开口:“永远都没有彻底平衡的时候,所以不追求,就是不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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