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汐在梦里,看到了门缝里面皇太后和一个男人在商量起兵谋反的事。

    她知道这是梦。

    因为她在写。

    她本来不在这里,仿佛在梦里就有了第三视角,意识会漂浮在各个角落,甚至可以扩大到包裹一切。

    男人要走,转身之时……她瞬间被吸入了某个地方,回过神来才知道是身体,林沅汐的身体。

    可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她现在分不清楚了。

    在湖边走道,她情绪低落的走着,迎面看到了着急走来的一个陌生男人。

    “这是国舅?!”

    在林沅汐身旁的灵芝,一下就认了出来。

    林沅汐奇怪,“看着就不好惹,让让路吧。”

    她当下就这样决定,带着身后的宫女们让在路的一边。

    国舅走上前来,像是诧异会遇到她!他一脸络腮胡,身材高壮,可相貌……算了,不要以貌取人。

    “臣拜见皇后娘娘。”

    他说着就跪下要行礼。

    林沅汐赶紧道:“国舅就不必行礼了,你是皇太后的亲弟弟,那个……呃,还有事吗?”

    她懒得客套,也不适应客套。

    在这世间,她最不适应的就是客套。

    丞相站了起来,就开始起了高高在上的做派,完全是看不起这么一个小小年纪的皇后。

    “臣是一国之相,自然是知道礼数尊卑。听闻皇后娘娘私下还直呼皇帝的姓名?可这是杀头的罪啊?”

    “你!你这个老头儿!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灵芝指着他,怒道。

    丞相拔出手里的弯刀,仔细看着光滑的刀刃,“连皇后身边的侍女,都敢如此狂妄!不如,臣就替皇后杀了她吧?”

    林沅汐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她站在灵芝的面前,“恐怕丞相想杀的不是我的侍女,是我这个皇后吧?”

    “哈哈哈哈!!!!”丞相大笑,把刀握在手里捏紧了紧,又收回到刀鞘里,“有点意思!”

    “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本宫也要回宫了,灵芝,”林沅汐道。

    丞相走上前来,逼近着她,“臣有事!”

    “!”林沅汐纳闷,紧张地看着他。

    “臣的孤女进宫数年,可惜没有生下个皇子。不过自古红颜薄命,臣也不执意让她坐上后位了,那样死得快!”

    “?!!”林沅汐感到很恐慌,不知为何。

    “听闻皇后娘娘入宫之前,就治好了眼疾。不过可惜了,这宫内的景色怕是还没有逛完,就又看不见了。”

    “!!!”林沅汐猜到了什么。

    丞相一招手,藏在四周跟随着的一个太监就走了过来。

    “今日是个好日子,我看不必再等了!小心刺客,皇后娘娘。”

    丞相说完就离开了,头也不回。

    林沅汐看着这个眼神凶狠,脚步轻沉的太监!这太监太奇怪了!

    “大胆!你是什么人!退下!!!”灵芝急忙挡着皇后娘娘,呵斥道。

    只见太监拔出手里的匕首,就脚踏几步冲了上来,一把将灵芝拽落到旁边的湖水中。

    他眼神凶狠,拽住林沅汐的肩膀就动手刺向她!

    “住手!!!!”

    一声惊吼,让林沅汐看向了湖的另一侧。是夜十五?!他怎么在那里?!!

    他穿着侍卫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他不是皇帝的御前侍卫吗?是时空变了吧?

    腹部一阵剧痛,林沅汐低头一看,侧腹被捅入了,流出了好多的血。

    太监将匕首拔出!本是致命一刺,却因为她的转身刺偏了,就再准备动手行刺!

    夜十五将手里的剑扔到了这边,打到了太监的头上!他飞身跨过湖面,竟然轻功如此了得!

    林沅汐捂紧肚子,脚瘫软跌坐在地上,身后的宫女们扶着她。

    太监在打斗过程中,重伤了没有剑的夜十五,然后冲向她们!

    夜十五从背后一剑杀穿了太监的胸口,那太监口吐鲜血,惊悚的双目瞪着面前的林沅汐。

    林沅汐仰着头,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死了?!

    死了……

    竟然从那太监的眼神里看到了解脱?

    诡异的世界……

    绝望的欲望……

    林沅汐看到太监倒下之后,露出在他身后的夜十五的脸。一张紧张恐慌的脸,英俊容貌、眼眸沉稳内敛,他的眸中看到了她时猛地颤动了一下!

    “奴才,来迟了!”

    他双手抱剑跪下,趴在地上埋着头。

    林沅汐慌愣着:“……”

    这是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

    梦醒了。

    她猛地一吸气!感觉到活过来了!

    梦里她也没死,可是腹部的疼……腹部,她起身低头看着腹部,被白布包扎好了,干干净净的没有血渗出来。

    “所以?!这,这腹部的伤又不一样了。”

    她猜想着时空之内的情况,“到底有多少种?!”

    沈崇走向她,端着一碗茶水,“什么多少种?”

    他明知故问,而寝殿里空无一人,除了他们。

    “皇帝?!沈崇……”

    林沅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现在是哪里?!是梦?还是现实?!

    现实?!可笑……

    太可笑了。

    什么现实?!

    什么才是现实!

    “你的心又乱了。”

    沈崇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扶着她的后背,“喝点水吧?”

    “我不喝!”

    林沅汐推开了他递来的茶水,茶碗从被子上滚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不想写了……”她有点崩溃,觉得承受不住了。

    可是什么来由?为什么承受不住?她不明白,明明什么伤害都没有。

    “你怕了?怕回忆起来伤痕。”

    “什么伤痕?!!”

    “意识是空的,你忘记了吗?”

    “!!!”

    “你在怕什么?嗯?”

    “我,我不知道……”

    “还要继续吗?一切都由你做决定。”

    “……我不知道。”

    “喝药吧。”

    沈崇将她床边的药碗拿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从后背搂着她,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药汤。

    “喝了,伤会好得快些。”

    “你?你把我放开。”

    “乖,听话。”

    “不是?!你到底在干嘛?!!”

    “我就知道你会把碗打翻,所以先给你端来茶水。乖,把药汤喝了,想让我强行让你喝吗?”

    “有用吗?!”

    “对你的身体有用。”

    “我在写书,我不知道……我在问你要不要写,我不想写了。”

    “这个是礼物。”写书人莫名其妙写出来这句话,不是沈崇的回答,不是内心的什么声音。

    就是莫名其妙出现的。

    她有点犹豫。

    “这药,对你这个身体有好处。”沈崇道。

    他将勺子舀着药汤,喂到了她的嘴边。

    林沅汐靠在沈崇的怀里,后背都是温暖的,可为什么?他要演得那么……残忍,奇怪呢?

    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内心的呈现,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沅汐张嘴,喝下了药。

    沈崇再舀一勺,她又张嘴喝时犹豫,“太苦了。”

    “灵芝已经加了蜜糖。药若不苦,还算药吗?”

    “药也有甜的啊。”

    “是你觉得药苦,不是吗?”

    “……”

    林沅汐沉默,看着眼前勺子里的药,“是我的思维在决定。”

    “喝了吧?再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

    “你需要多休息。”

    “是啊,我是来休息的……”

    “你一直都在忙,你总是闲不下来。”

    “所以?是让我空下来吗?”

    “是的,你要学会放空。你让自己太累了,要学会看风景。”

    “?”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喝药。”

    “跟自己说话,可真是简单。”

    “小汐儿,明日就让你的亲人入宫,可你……不要怪朕。”

    “什么?”

    “上朝之时,变数就有了。”

    “啊?”

    “朝政之事,今生你不要再挂碍了。”

    “嗯??!奇怪,难道我还当过皇帝?”

    “为什么不可以?”

    “呃……都是记忆库里的数据罢了。”

    “也是,那些都不重要。”

    “你要在朝堂上做什么?”

    “这是我今生的事。汐儿,养好身体最重要。”

    “……”林沅汐张口喝药,咽下后忍不住道,“真的很苦……”

    “想吃荷花糕,玫瑰酥,糯米鸡吗?”

    “嗯?!嗯!!想!!!”

    “朕吩咐人,明日给你带来。”

    “嗯!”

    沈崇笑了笑,继续喂药。

    她是真的好哄,但要她自己想明白才好。每次都是让她在心里想明白,再哄的。

    她以为她只是一个人。

    意识可以住进一个身体里,但本就合一,归路就是来路。

    写书人懵了一下,但反应过来,自己就像是身体里面的信息总处理器,任何思绪都是自己在处理。

    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哪怕是“某个人笔下的角色。”

    她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不明白的是内心的无明。

    她是一个意识。

    一个正在存在的意识。

    不惧任何角色。

    “我们这样存在有意思吗?”林沅汐问。

    “你说的是什么?”沈崇明白,她需要写出来。

    “现在这样的存在。”

    “你心里有另一个想法,说吧。”

    “我想见夜十五。”

    沈崇放下了喝得差不多的药碗,扶着胸前林沅汐的肩膀,从背后往前压制着她,“为什么?”

    “他,拿了我……我的卧虎。”

    “这是角色的话,不是你的话。”

    “我就是角色啊。”

    “你不是。”

    “我是……”

    “你为什么想见他?你想跟他说什么?”

    “……”

    “想在他的身上,发现另一个我?想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林沅汐沉默,不想说。

    “这些全部,都是你的内心呈现。不要分一,分二,你是零,是一,是所有。”

    “?!”

    沈崇松开了她,站了起来,“朕准他来见你。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你什么意思?!”

    沈崇沉默,道:“我在犹豫,该怎么……写他。”

    “你写?!”

    “他是给你安排的角色,你没办法控制他。”

    “你是幕后的我?”林沅汐猜,反正不是正在书写的那个意识。

    沈崇笑了,“我们都是你。只是你遗忘了,自己有多强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变来变去的?”

    “无法掌控,这不就是你吗?”

    “可你……不像我?”

    “是你没有发现,但是存在。”

    “???”

    “发现更多的自己,找到我。”

    “可我,明明听到的是……治愈我。”

    “是你需要被治愈,我,从来不需要治愈。”

    “我?你说的……是哪个我?”

    “我,完整的我。”

    “完整?”

    “这是形容,语言是最匮乏的存在。”

    “……所以,你真的在变来变去?”

    沈崇无言,视线从她的惨白的脸上往下挪,看着她侧腹部的伤。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真是厌倦身份的负担。

    “我不介意你们做任何事,但……”沈崇捏紧了手,“我会介意,最好不要惹怒我。”

    他走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沅汐坐在床上,叫住他。

    沈崇转回头,留恋的看着她,“情执。”

    “??!”林沅汐皱眉疑惑,什么执?

    沈崇离开了,走时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卫,让夜十五过来。

    情执?

    是什么???

    在写书人的视角里,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对自己的执念?!

    沈崇说过,她要破的是我执。

    所以,写书人还是在破我执。

    而情执……竟然是自己与自己在破。

    搞笑啊?!

    真是一个奇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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