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晨正将这股不适的苗头按下去,就见那两人哭哭啼啼地抱在一起,眉心一跳,道:“既然现在暂时没了大碍,那我先走了。”

    偏偏这时公孙婷暗自扫了一眼姜谷,他神色一顿,随后又是一阵猛咳。

    黎晨不能走。

    李司烟恍然抬起那张垂泪的脸,连忙挽留道:“医仙大人!可否别急着走,姜哥哥他好像还很难受。”

    “他体内的毒素已清,现在的咳嗽只是余症,不出两日自会恢复,姑娘你不必担忧。”黎晨揉了揉眉心,忍着不适好声解释道。

    “可是......”李司烟忽地目光躲闪,垂眸欲言又止。

    不等李司烟扭捏,一旁的医仙们却是半信半疑。

    “八绝毒虽说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但也不是我们医仙的水平能解的,你才到神医谷几日就这么厉害吗?”

    “我不信。”

    “我也不信,姜公子体内的毒肯定没清完,除非——”

    “除非什么?”

    “公孙医仙是我们几人中水平最好的一位,除非她也认可了,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刚才公孙医仙不是夸她了吗?”

    “傻子,那叫礼貌!”

    黎晨一听,眉心又跳了跳,公孙婷一听,心下一喜,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索性顺水推舟地咳嗽了一下,道:“各位都是同门,平日无端怀疑倒是有伤和气,不过黎晨医仙才入谷不到半月,大家有些质疑倒也能理解——”

    她话音一转,直问黎晨,道:“黎医仙,不如让我代各位医仙一探,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黎晨左右都被那几个医仙堵住了去路,眉头紧蹙,不耐地嗯了一声,索性环抱着手,盯着公孙婷走到姜谷床前探脉。

    “切,我就看你能把出个什么东西来。”余潇林冲着公孙婷翻了个白眼,她注意到黎晨的面色越来越差,凑近握住她的手,像冰一样。

    黎晨突觉手心一阵暖和,眼底错愕,本想着太冰了往回缩了缩,却被她紧紧拉着,于是道:“多谢师姐。”

    而公孙婷切上姜谷的脉,不是蹙眉,就是闭眼深思,仿佛在说哪里都是问题。

    一旁的医仙们一瞧,侧头就是几句嘀咕:

    “八绝毒肯定没有被解掉,不然公孙医仙怎么可能迟迟还没下结论?”

    “如果真是这样......难怪她急着要走。”

    “若不是治病要避嫌,否则哪里轮得上她来装模作样,还不如像我们一样,没点儿自知之明,撑什么面子——”

    这医仙话音刚落就被旁手肘戳了下,被暗示了一眼,摸了摸鼻子,小声不满道:“我又没有说错话,她是谷主弟子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普通医仙。”

    余潇林耳力还不错,至少刚才这几个医仙悄眯嘀咕的几句话都听见了。

    嗤笑了一声。

    总有人觉得自己和别人都一样,有一点差距也不放在眼里,只有看得见鸿沟时才会心服口服。

    黎晨自然也听见了,但耳边有些鸣音,唇色也越发苍白,没心思也无法理会。

    眼前的人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八个,重重叠叠,弯弯曲曲,只有掌心传来的温度最真切。

    就在这时,公孙婷看准时机,松开姜谷的手,故作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毒素还有余,但我相信黎医仙已经尽力了,对吗?”

    她掩住自己势在必得的得意,将话头指向黎晨,嘴角勾起一个善解人意的笑。

    黎晨眼前一片模糊,刹那间什么也听不见了,满脑子只剩对什么吗?对吗什么?

    身子一下失力,往前栽倒,好在余潇林猛地一惊,揽过黎晨的腰,尽力抱紧不让她倒下去。

    顿时公孙婷站起来惊呼一声,惊讶又担忧道:“黎医仙!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余潇林一个眼刀敏锐地射向公孙婷,环过姜谷和李司烟,逼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李司烟忽地瞪大了无辜的双眼,不可置信地颤声道:“潇林姐!我们之间虽然有许久没有来往,是生疏了些,但你为何要空口胡诌,污蔑于我们!”

    说罢紧紧抓住胸口衣襟,垂眉抚泪。

    姜谷一瞧李司烟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心起怜惜,愤愤不平道:“她突然晕倒与我们有何干系,莫不是她自己灵力不支也要怪到别人头上?”

    一旁三个医仙眼神议论,又撇了撇嘴,什么意味分明至极。

    而公孙婷差点按不住暗喜,故作惊忧的眉头不禁直跳。

    她没想到计划居然这么顺利,黎晨能解开八绝毒属实在她意料之外,估计是因为这个耗了她不少灵力才让毒素有机可趁。

    余潇林嗤笑一声,她对这三个人知根知底,打心底就不相信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话,一个戏子,一个傻子,一个把别人当傻子的傻子。

    她早探过黎晨的脉象,的确是灵力虚弱,但绝不至于直接晕乏,他们下这个手到底有什么好处?

    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黎晨送回去休息。

    “先把你们狐狸尾巴藏好了再来装。”余潇林斜撇一众人,施了点巧劲儿,抱着黎晨闯开一条路,愤愤不平地踏出房门。

    院子里的医仙已经寥剩无几,余潇林深吸一口气静下来,小师妹和谷主一座山,而谷主近日加固了结界,她没有通行令进不去......

    她脚尖顿了顿,随后转向转生阁主司堂的方向,这前脚刚迈出院,后脚还没站稳脚跟,迎面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何掌司!”余潇林惊呼。

    ......

    横归山,晨曦庭内院,月挂黄昏,弥香沁润。

    床上躺着的人眉目清致秀丽,没了平日那股英气,也能与牡丹一辨。

    黎晨迷糊中耳边传来门吱呀的声音,缓缓睁眼,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小师妹,你醒了!”余潇林惊喜道,手里的银耳羹正冒着热气,“谷主让我去膳房热了些银耳羹过来,没想到刚进门你就醒了。”

    “师父?师父他来过了?”黎晨听见谷主二字忽地心头咯噔一下。

    倒也不是好面子,只是她才来神医谷几天,就晕倒两次,上次灵力不支晕过去好歹还是帮上了师父的忙,却也耗了他不少灵蕴......

    她不敢想就凭自己这三天两头就灵力不支的灵魄,会惹得师父多嫌弃她。

    越想越糟。

    余潇林点头道:“谷主给你输过灵力后,嘱咐了两句就带着何掌司走了,让我照顾你来着。”

    黎晨闻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完了,又输灵力,师父会不会觉得她一点不适合做他的徒弟?

    以前她在医院经常无休少眠的情况下都没有晕倒过,更何况她今天才治了两个人怎么能晕!

    写检讨有用吗?

    黎晨心底闪过无数纠结,忽然眼前被余潇林晃了晃,才反应过来,有些尬地摸了摸鼻子,索性看向余潇林手里的银耳羹,明知故问道:“这是银耳羹吗?”

    余潇林点头舀了一勺,吹散热气,“还掺了蓉籽,可香可甜了,呐,尝一口?”她期待地看着黎晨。

    黎晨接过勺子尝了尝,银耳口感丝滑,蓉籽反而香脆,有点像芝麻味的小花生,“好吃!”

    一下就被唤醒了食欲,那些纠结一瞬间被挤下去,她接过银耳羹连舀带嚼,但也不算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了。”余潇林笑了笑,心里却压着事,这次李司烟和公孙婷给小师妹下毒,无疑脱不开虞芊芊这个背后主使。

    她想稳固自己的地位,竟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居然还想得到容谷主的助力。

    “潇林师姐,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黎晨回想这些日子,从一开始余潇林就在帮她说话,带她吃好吃的,是她见过最热情最仗义最豪爽的人,即使她们才认识不久。

    在她被害死之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实验室很冰冷,医院也是,只有家人才是她最坚韧的后盾。

    后来才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怎料余潇林凑近,正经道:“小师妹可认得喇叭花?”

    黎晨措不及防地往后缩了一下,点头。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喇叭花很像,素白清绝,不失灵俏,朵朵独立昂扬。”余潇林说罢,忽地哼哧一声,自信道:“看人如看花,孰恶孰善,一较便知,这本事我自幼就没辨错过。”

    黎晨眼底有些意外,随后却躲开她的视线,摸了摸鼻子。

    清了下嗓子,索性低头舀一勺银耳,道:“原来如此......不过多谢师姐今日相助。”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才刚抱着你出那院门,何掌司就来了,到这里之后,谷主给你清毒,我也没出什么力——”

    “清毒?!”黎晨猛然抬头,难道不是灵力不支吗?

    余潇林撇开头,迟疑道:“......别担心,目前看来这个毒只是能让人昏睡而已。”

    黎晨握着勺子的手一动不动,回想究竟是怎么中的毒,是谁下的毒。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两声——

    “余医仙,黎小主可醒了?”

    是何掌司。

    “醒了醒了!”余潇林连忙扯嗓子回道,连忙去开门。

    黎晨回神了一下,随后又转着勺子思考,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她没有碰过公孙婷,也没有接触过李司烟,治疗的时候也没有接触过姜谷......难道是散在空气中的?不可能,否则不会只有她才中毒。

    没多久,门外又是吱呀一声,但来人的脚步很轻稳。

    鹤白色锦衣衫,持着扇柄,眉目清许,徐徐靠近。

    “醒了?”来人声色清冽,若松盖雪。

    黎晨忽地抬头,不知是惊还是喜,唤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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