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峥的纹身店那晚,甄情说出那句“爱,是注视”之后,她和时雨便再没有交流,三个人沉默地将一瓶酒喝完。

    离开前,时雨没有和甄情打招呼,揉了揉丸子的脑袋,对它说了一声,

    “回见。”

    这次的回头见面只间隔了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在机场的值机柜台偶遇。

    听到甄情声音的时候时雨正在一旁的值机柜台准备办理行李托运,他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柜台看到了她和她的朋友。

    她们神色焦急,历峥更是魂不守舍地攀着柜台颤抖着双手说不出话,甄情在一旁替她交涉。

    “去喀什的机票真的没有了吗?”

    “不好意思,该航班的机票已经售罄,您可以预定明天下午的班次,该班次还有空位。”

    清晨的机场人不是很多,他很清楚地听到了甄情和工作人员的对话,他的目的地也是喀什。

    乔弛在塔什库尔干那边拍汽车广告,昨天打电话叫他过去玩两天,刚好他也需要一场旅行来舒缓一下最近抑塞的心情,于是订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准备去应约,由于江城没有直飞塔什库尔干的航线,他需要到先喀什然后再转机。

    “我去喀什的机票现在退票,麻烦帮忙操作一下。”时雨走过去把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在甄情的惊讶的眼神中催促她道:“还不快把历峥的身份证拿出来。”

    工作人员立刻明白时雨的意思,迅速在电脑上完成了一系列操作,把时雨退掉的票锁定后乘机人换成历峥。

    广播提示乘客开始登机后,甄情和时雨一起把历峥送到安检处。

    分别前甄情紧紧抱住历峥,似乎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接着拉着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嘱咐道:“阿峥,到了那里之后要保持镇定,他们的人会去接你。”

    历峥较之前的样子已经回过些神来,拍了拍甄情的手表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但甄情还是不放心似的又添了一句,“阿峥,坚强一点。”

    历峥冲着甄情从脸上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随后顺着人流走向登机口。

    “你怎么办?”看着历峥离开之后甄情问身旁的时雨。

    “刚刚怎么不问,现在人都走了才想起来我啊。”

    甄情听出来了,时雨这是拐弯抹角说她马后炮呢。

    不过是那天暗讽了一句他像“尖嘴猴”,他就一直记到现在,看来她发现的没错,时雨就是一个脾气超大的小气鬼。

    甄情神色有些尴尬,这次时雨确实帮了她们大忙,她软着语气和他商量:“我先把手续费转给你,然后帮你定下一班的机票好不好?”

    时雨听到后瞬间炸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是鄙夷,“你侮辱谁呢,这点钱我要你还我。”

    但紧接着假装像是甄情强迫他一样似的,努了努嘴巴别别扭扭地说:“那......那明天的机票你定吧。”

    甄情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时雨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炸毛后自己主动顺毛找台阶下,便顺着他的意拿出手机准备订票。

    时雨伸头凑过去看,甄情选好了航班在填乘机人,而她的手机上还保留着时雨的信息。

    他们之前有过几次旅行,有时会是甄情来订票,或者是去奥地利滑雪,或者去三亚潜水,都是时雨喜欢的极限运动圣地。

    时雨的眼睛死死盯着甄情的手机,头也是越靠越近,甄情把手机拿过去放到他眼前,问道:“满意了吗?”

    还是公务舱呢,时雨勉强点了点头。

    甄情填好了乘机人信息后立即付款,下一秒时雨的手机上发来航司的短信。

    时雨看了眼短信,高兴地哼哼了两声,托着行李箱开始满航站楼地转悠。

    刚刚甄情问他满不满意,他可太满意了,他就知道甄情的手机上还有他的信息,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甄情不明所以地看着时雨突然笑容满面地在机场逛了起来,他们的机票在第二天下午五点,现在才早上七点多钟,他不回家反倒在机场闲逛起来了。

    不知道他到底在抽什么风,脾气阴晴不定,一阵一阵的。

    甄情看着时雨忽然间想起那次他们去奥地利滑雪,时雨做出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动作,他的朋友们都在为他欢呼。她当时因为工作临时出了一点儿问题在雪道的坡顶和来西维通电话,所以没有看到那一幕。回到酒店后时雨绷着脸不和她说话,她也是这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等她洗完澡回到床上,时雨发现了她准备送给他的新的雪镜,一边试戴一边非常大度地同她说:“雪镜挑得还可以。”然后就是抱着她手不安分地钻进她的衣服里上下滑动。

    “时雨,走了。”甄情虽然不解,但还是决定过去喊他回家。

    “走!”时雨应了她一声,揽过她的肩膀往停车场走。

    这是时雨最近头一次没有和甄情唱反调,甄情小心地望了他一眼,没有挣脱他的手臂,这种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不要惹恼他,保不齐他不会向之前那样直接扛着她进车里。

    到了时雨的车跟前,甄情发现时雨的车也换了,不是他之前常开的那两辆银色和紫色的轿跑,换成了一辆全黑的SUV。

    他们先去办了边防证,再然后去商场里买了一堆在北方穿的厚衣服,江城的冬天不像新疆似的能降到零下二三十度,尤其是今天的太阳不错,她和时雨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羊绒大衣,他们平常的衣服根本扛不住新疆的严寒,只能重新购买。

    不过他们在商场里每次结账的时候,不等甄情从试衣间里出来,时雨就已经大手一挥利落地完成刷卡签字。

    出商场时他们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里面有一些甄情是替历峥买的,历峥怕是要在新疆待一些时候。

    今天早上不到五点历峥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要去新疆,电话里的历峥说话无语轮次,甄情意识到可能是历峥那个在新疆边防的前男友出事了。

    她迅速起床打车去到历峥家里,帮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她到机场。

    其实她提前在手机上查过机票了,最近一班到喀什的机票已经售罄,但为了安抚历峥,她还是带她到机场试着碰碰运气,万一中途有乘客临时退票的话她们能最知道。

    一路上她握着历峥的手没有松开,同时拿历峥的手机和新疆那边接应她的士兵了解情况。

    通话时电话那边的气氛听着同样低迷,他们对历峥落地后的安排做了简单的沟通,就都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甄情粗略计算了一下她和历峥那部分东西的价钱,拿出手机赚钱给时雨转了过去。

    时雨看了一眼手机后又开始不高兴地嚷嚷:“甄情,你故意的吧。这点东西你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地还我吗?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平心而论时雨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在他们恋爱期间送过她不少奢侈品包包和首饰。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有些东西还是分清楚得比较好。

    甄情耐着性子给时雨解释道:“时雨,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我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

    时雨甩甩头,根本不愿意听甄情说这些,脾气上来了又开始口不择言道:“谈恋爱的时候我送你那些东西哪个挑出来不比这些贵,分手了你怎么不还给我?”

    “东西都在,等下你可以拿走。”甄情似乎挺赞同他的那些话,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像似看玩笑。

    “你......”时雨瞪大双眼,不知道怎么接话,忿忿地甩下一句,“我才不要。”

    “那......”

    “别提那二十万!”

    什么礼物,什么二十万,他才不是真的想要给要回来,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他时雨就算明天破产都不会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本来好好的氛围因为时雨的一时口快又被搞砸,他也想不通自己的嘴最近为什么那么刻薄,好像不惹出点什么事来就不甘心一样,而且只对着甄情那样。

    回到车里时他还是拉着个脸,问也不问甄情就启动车子上路。

    甄情看出来时雨要走的那条路是往她之前租住的那个房子的方向开的,及时提醒他道:“时雨,我不在那里住了。”接着报出了她家的位置。

    “你换房子了?”时雨问道。

    “那个房子两年前退租了。”甄情回他。

    “分手后连我待过的房子都不愿意住了吗?”时雨话中带刺,完全忘记自己把他话里的事情也做了一遍。

    甄情睨了时雨一眼,心想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他自己不就是分手后房子车子换了个遍嘛。

    “这两年我不在国内,工作调到了加州。”甄情不愿意和他啰嗦,继续那种无意义的争吵,直接解释了她退租的原因。

    时雨又不说话了,他对甄情这两年来的情况一丁点都不了解,自顾自地觉得甄情是在故意躲在他,所以在同一座城市他们也两年没有遇到,要不是校庆那天甄情因为工作非去不可,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结果真相竟然是甄情去了国外工作,他们根本都不在同一个国家,所以才不会相遇。

    但很快时雨就找到了新的切入点来指责甄情,“出国工作手续不是一两天能办好的,那时候我们还没分手呢吧?”

    “我联系不到你,等可以联系到你的时候我们在那天分手了。”甄情还是那样语气淡淡地给时雨解释。

    时雨彻底不再说话,是啊,他骗了甄情,所以那天他们分手了。

    他们接下来的路程一直保持沉默,到了甄情家门口后,时雨下车把甄情的东西从后备箱拿出来递给她,甄情接过去后客气地问他要不要进去喝杯水。

    时雨打量了一眼甄情的家,一座老城区巷子里的二层小楼,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想来是甄情的家人。

    他们恋爱四年间他从来都没来过这里,所以在甄情报出地址的时候才会觉得她搬了新家,更遑论见过她的家人。

    那进去之后他要说些什么呢,他想要说的实在太多,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干脆直接离开。

    这时丸子从甄情家的小院子里跑了出来,摇着尾巴转着圈地蹭甄情的小腿,抽空也扒拉了一下时雨的裤子。

    时雨蹲下身来挠了挠丸子的下巴,丸子舒服地眯着眼睛,他再次对着丸子说:

    “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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