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放假,她回家先去了超市,没看到妈妈,却看到小区里的刘阿姨,她正站在收银台里给顾客结账。

    “刘阿姨,您怎么在这儿?”等她结完账后,西晴走过去问。

    刘阿姨一看见她就喜欢,“哟,晴晴放假了?我上班啊,你妈没跟你说呀?她雇了我。”

    西晴抓着书包带儿,啊了一声,“啊,想起来,那刘阿姨您先忙,我回家了。”

    “去吧。”刘阿姨刚来没几天,手忙脚乱,到现在还在学用电脑。

    走在小区里,西晴给顾柔发了条微信,问她怎么不在超市,其实是想确认一下她在不在家,她怕待会儿到家里会看到其他人在。

    顾柔说她出门办事儿了,不在家。

    西晴问她什么事儿,什么时候回来。

    她突然较真起来,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把那事件告诉她?

    说实话,她有点儿累,现在还不如直接给她来一刀,说他们现在是兄妹了,在一个户口本上,她也就能彻底死心了。

    顾柔信息回过来时,已经开车到小区了。

    小区没有地下车库,西晴从四楼窗户往下看,看到妈妈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她锁了车,上楼,西晴赶紧坐好继续写作业。

    “妈,您回来了?”

    顾柔进门换鞋,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卧室里小小的人,笔直的坐在书桌前,手里还拿着笔。

    她换好拖鞋,把买的菜放茶几上,把包往沙发上一丢,笑着走过去。

    “妈,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西晴问。

    “没好事儿啊,好久没看到我的宝贝女儿了,开心不行呀?”顾柔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好像有点儿累,舒了口气,目光柔软的看着西晴。

    西晴笑笑,把话题引入:“妈您去哪儿了?”

    “去医院看了个朋友。”她放开西晴,解着西装外套的口子去了自己卧室。

    西晴起身跟上她,靠在门框上,淡淡问:“啊?哪个朋友啊?生的什么病啊?严不严重啊?”

    顾柔扭头好奇看她一眼,把外套放在,拉开衣柜拿居家服,“还行,最近有好转,就是进货认识的一人,都在你陈叔那里拿货,说了你也不认识。”

    西晴细细的咬住下唇,等顾柔拿着衣服出来,她立刻转变神色,换个姿势继续靠住门,“我刚去超市,刘阿姨说您雇了她?”

    “嗯。”

    “短期还是长期?”

    “长期。”顾柔背着她换衣服。

    西晴想到严冽之前的话,妈妈现在每几天都会陪着他爸去医院做定期检查和治疗,或许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约约会,旅旅游,看看大千世界什么的。

    她无法体会一个癌症患者的痛苦,但想到死亡,内心不觉颤栗。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生命不剩多少时,或许余生都在释怀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越来越理解严冽了。

    顾柔换好衣服转身看到她发呆,“怎么了?”

    “没事。”西晴笑着说,“这样也好,妈,您是该多休息休息。”

    顾柔笑着往外走,去茶几上提起塑料袋,说:“回来路上买了些羊排,晚上烤羊排吃?”

    “行啊。”

    “再做个豆腐汤,还想吃什么?”顾柔进了厨房。

    “够了,妈,那我去写作业了。”

    “嗯。”

    ……

    周末两天申明伊工作排满了,还要上表演课,抽不出空补课,西晴准备两天都呆家写作业,还要陪陪顾柔,她发现了,顾柔在她家,从不给严冽他爸打电话,她藏的很好,西晴也乐意陪她演戏,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

    周六下午,西晴莫名的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知道我是谁吗?”对方悠悠开口,嘴里一嚼一嚼的,像在吃东西。

    西晴听着耳熟:“蒋随洲?”

    “啊。”

    “你找我有事吗?”

    蒋随洲吧唧着嘴巴,问:“晚上有空吗?”

    西晴说:“干嘛?”

    蒋随洲三言两语把他的计划跟西晴说了一遍,大概意思是,申明伊前段时间试镜了一个电影角色,现在导演敲定用她的,但她自己还不知道,蒋随洲背后知道了这事儿,瞒着给她办了个派对,邀请了不少人。

    他还特意强调,西晴是今天的辅助角,必须去。

    西晴激动的问了好几遍真的吗真的吗?明伊真的试镜通过了?

    这么好的事儿她肯定要去的,两个人难得意见相和一次,西晴一口答应下来,问他地址,他说那地儿没公交也没地铁,中午十一点派人在小区门口接她,顺便叮嘱她跟申明伊保密。

    午饭过后,西晴加速写完了作业,五点多,收拾了收拾便出门了。

    蒋随洲说,去接她的人开的是一辆白色保时捷。

    为了不让妈妈看到后问东问西,西晴跟蒋随洲说,让那人别停在小区门口,就停在华淮路与金福路十字路口就行。

    她匆匆赶到后,在金福路上看到那辆白色跑车,西晴对了下车牌号,没错,就是这辆。

    她走到驾驶窗前,在敲车窗的前一秒,车窗缓缓落下。

    “……”

    那人,那人。

    蒋随洲电话里提了好多遍“那人”怎样怎样,就是没提严冽的名字。

    真是贼的透透的。

    严冽看着她扬扬唇角,很淡,示意她去坐副驾驶,西晴看他一眼,不带感情,绕到另一侧,开门,坐进去,扯住安全带扣上。

    耳边随即荡起那熟悉的,低沉地、难得一见慵懒的声音:“打扮这么好看?”

    今天阳光别样的好,尤其是正午这会儿,晒的人暖洋洋的,西晴知道自己去的不是个随便的场合,再怎么没经验,也不会穿着校服去走完过场,然后直接回学校。

    其实,顾柔给她买过很多漂亮的衣服,小学时,把她往小公主打扮,渐渐长大,可能觉得那风格不适合她,就往文艺女青方面靠。

    出门前,西晴在衣柜里捣鼓里一圈,最后穿了件白色棉麻长裙,下摆有两圈不扎眼的蕾丝花边,上身是同色系的蕾丝镂空刺绣短衬衫,虽然不是一套,但看上去异常和谐。脚上的银色玛丽珍鞋是她第一次穿出门,平添了几分文艺复古感。

    坐上副驾驶,就在她扭头去找安全带时,严冽将她整个人扫了一眼,扑面而来的清冷气质,很配她方才冷漠的眼神。

    车子发动了,他说:“我以为我们和解了,看来是我单方面的。”

    “……”

    “有什么指示请说出来,堵在脑子里,会影响做题效率。”

    西晴一噎,淡淡的四个字:“没有指示。”

    严冽没太明白她闹什么情绪,但也没问。

    他现在依旧有种在她面前说什么都是错的觉悟。

    汽车在前头汇入高架桥,离地十米,两侧的城市迅速隐于视线之下,严冽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吃的头发凌乱飘起,西晴看到他耳朵上挂带的助听器,总觉得这个东西能把一切喧嚣都藏起来。

    他今天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西晴想了想,妈妈这两天心情也错,这么一品算,她猜想可能是他爸爸的病情有所好转吧。

    她差点脱口问下他爸爸的病情,但还是咽下去了。

    车子上了高架桥,穿过半个城市,还走了一段高速,30多公里,用时不过40分钟,来到郊区的一片别墅区。

    四周青山绿水环绕,果然没有公交,有地铁,不过正在修建中。

    开进别墅区大门时,西晴问:“这是哪里?”

    “开patry的地方。”

    严冽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儿,前面是天山交际的景色,空旷悠远,傍晚时那边的风景最美。

    西晴望着远处,有片刻的动容,真是个静谧的好地方。

    “我知道。”

    她依旧望着天边的山头,那里浮着轻薄的云,她淡随口问:“怎么跑这么远?”

    严冽瞟她一眼,“蒋随洲爸妈管他严,平时住一起,他想找到大点的场,所以跟我借了地儿。”

    “你的?”西晴扭头看他。

    “嗯,我在这儿有个别墅。”

    “……”

    他有钱,几辈子花不完,那是爷爷毕生的积蓄。

    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生意,奈何儿子对他的事业不感兴趣,当了大学教授,严冽又因为耳朵问题,母亲去世后就将自己封闭起来了,两代人对他的要求是,只要这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行,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严冽随他爸,智商高,学习好,同样,对生意也不感兴趣,所以老爷子退休后就把各种产业变现,公司也早早找好了接班人,并且把所有遗产立遗嘱,全部归在孙子名下,18岁以后可任意支配。所以现在,他比他爸有钱的多的多。

    18岁后,严冽用那笔钱买的第一个大件儿就是这套别墅,九位数,是这里最年轻的业主。

    严钧之没生病时,每月有一半时间,他会来这里住,生病后,他就很少来了。

    保时捷进了车库,里面还有好几辆车,都是来参加patry的人,下车前,严冽叮嘱她两句:“有人给你递酒,不想喝就别喝,不过都是些香槟,度数不高,喝一点也没事儿。”

    西晴“嗯”了一声,问:“人多吗?”

    这会子终于紧张起来了,严冽解着安全带笑道:“怕了?”

    “没有啊。”她怎么可能承认,尤其是被他好几次欺骗后,故作坚强也是坚强。

    严冽弄好自己的,顺手按下她这一侧安全带的暗扣,抬眼看她:“别怕,有我呢。”

    他的声音浅浅流转,气息扑在她的耳根,很短暂的一秒,安全带从她身前弹起。

    西晴躲开他的眼睛,抿抿唇没说话。

    出了出库,他带着她往门口走,隔着青灰色的大理石墙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声。

    不怪严冽问她怕了,来的不是“全员饿人”学霸群的人,陈煜不在,王在和贺铭也不在,红灯绿酒的别墅一楼,大约十几个人,一个个时髦高挑,身材火辣,男生打碟唱歌扔飞镖,女生聚在一起笑盈盈聊天,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申明伊模特圈儿的朋友。

    而沙发那边,在一众高个中,西晴看到一个身姿较小的女生,等她微微侧过脸时,西晴看清楚了。

    迟颂雅今天装扮的非常个性,黑长直,齐刘海,剪了个公主切的造型,脸上化了小烟熏的妆,一身黑色与藕粉色朋克芭蕾的叠加装扮,走的暗黑系甜酷风,个性又不失可爱。

    她和那些人聊的很开,像是认识。

    派对还没开始,蒋随洲去接申明伊了,不过现场的男生们已经玩儿疯了,直到有人注意到别墅的主人回来了,才稍稍收敛。

    有女生走过来,穿着黑色吊带和宽松牛仔裤,西晴在申明伊朋友圈见过她,是她在公司玩的最好的一个人。

    金琳曼很自然的跟严冽打了声招呼,“嗨帅哥,你家真酷。”

    严冽扬了下唇角,表示听到了。

    金琳曼低歪着头看西晴:“你就是西晴吧?明亦经常跟我聊起你呢。”

    西晴笑着说:“我是西晴,你是金琳曼?”

    她略显惊讶,“你认得我?”

    “见过你和明伊的合照。”

    “嚯~”

    圈子里呆久了,很容易养成自来熟的性格,金琳曼捧住西晴的肩膀:“我带你去那边玩儿?都是明伊的朋友,你也认识一下?”

    西晴扭头看严冽,发现他却看着沙发处的某一角。

    迟颂雅小口抿着香槟,目光躲闪,像个偷跑出来玩儿撞上被抓包的家长。

    严冽不知道她会来。

    那边坐着的,除了几个模特行业的女孩儿,也有蒋随洲的朋友,迟颂雅跟他们同处一个圈子,自然也认识。

    西晴被金琳曼带过去坐下,一通自我介绍下来,有个男生向西晴递来一杯香槟,西晴接住拿在手里,这时候,迟颂雅从沙发上优雅起身,来到西晴身边坐下,手里的酒杯与她的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严冽去接的你?”

    “嗯。”

    她的声音染上了三分醉意,娇柔温软,“看来,他对妹妹比对我好,西晴,我要吃醋了。”

    迟颂雅晃晃酒杯,轻抬下巴,遥遥看向远处,抿下一口酒。

    西晴扶了把她晃动的胳膊,“小心。”

    迟颂雅一口喝完剩下的酒,别过头,迷迷糊糊找酒瓶子,最后在给西晴递酒的那个男生手里找到,他正在给自己倒酒。

    “你,给我满上。”迟颂雅手指点点那男生。

    男生饶有兴致的笑了笑,走过来,俯身,给她倒酒,许是身上没了力气,手臂随着酒杯的重量颠三倒四,男生边倒酒边握住她的手腕。

    迟颂雅看着男生趁机揩油的手,哼哼笑了一声,抬眼看他,并没反驳。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今天的主角最后一个到场,申明伊换了自己的衣服,但因为是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拍摄的妆,有些浓,但很好看,青春靓丽的。

    蒋随洲一起进来。

    男生们像是一秒被按下按钮,开香槟的开香槟,音乐鼓点密集跌宕起伏,欢呼声雀跃,现场瞬间燃爆,西晴望着男生座位边角,严冽一个人坐在原处,轻轻摇着酒杯,淡淡笑着,他的情绪也融入了其中,但也将自己置之度外。

    “surprise——”

    “敬未来影后!”

    有人高喊,有人鼓掌,有人吹哨有人笑,只有申明伊的脸,尴尬的快要裂开了。

    “喂,什么情况?”她推了把蒋随洲。

    蒋随洲搂住她的脖子说话,这个动作从另一侧好像接吻,周围人起哄声一下炸裂。

    几句话后,申明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假的?你消息可靠吗?”

    蒋随洲拽拽的笑笑,就像在说“不信走的瞧”似的,申明伊还是不相信,拍他一下:“这事儿还没确定呢,万一导演换人了,你搞这出,我可要丢大人了。”

    蒋随洲拉起她往里走,两个人各接住一杯酒,别过头,凑她耳边:“他敢换人,电影上映别想排片了。”

    两个人在严冽旁边坐下,几个玩儿筛子的男生接着玩起来,西晴从女生那边走过来,其实,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来的必要,恭喜申明伊的话,她可以私下跟她说。

    申明伊看到穿了一身白,纯的像茉莉花的西晴,疑惑着起身:“晴,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把她摁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挨着严冽坐下。

    “蒋随洲让我来的,明伊,恭喜你啊。”

    “就一小角色,演了能不能剪进去还说不定呢。”

    座位有点挤,西晴半边身体有下没下的擦着严冽的手臂,导致她一直往申明伊那边斜,她手里还端着那杯酒,一口没喝,和申明伊聊天的间隙中,旁边的人递过来一杯饮料,饮料盛在同款式的香槟杯子里,乍一看跟香槟的颜色一样。

    “椰汁。”严冽说。

    西晴放下香槟,接过椰汁,说了声:“谢谢。”

    这种程度的音乐,严冽的耳朵只能坚持30分钟,现场越来越热闹,有人拿起麦克风唱起了歌,趁着申明伊和蒋随洲跟朋友闲聊时,他凑到西晴耳边,问她:“累不累?”

    西晴摇摇头。

    “我累。”

    她别过头看他。

    他笑一下:“想不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音乐声太大,所以说话时贴的很近。

    西晴觉得不大好:“人都在呢。”

    “人又不认识你。”

    西晴浅浅看他一眼,心里又说一遍,对啊,那我到底来干嘛的……

    “去哪儿?”她的确有点儿累,耳朵累,也能体会他更累。

    严冽几乎是贴在她耳膜上说的:“房顶,看星星。”

    “这里的夜空很美。”

    “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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