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晴天目光里忽而闯进一包湿纸巾。

    纯白色的包装上印着蓝色的字,酒精湿巾那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这人怎么随身带湿巾啊?

    上次在篮球场也是,只不过当时她刚被闫桢挤兑过,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也没接过他递过来的湿巾。

    ......

    那骨节分明的手虚虚地捏着那小包湿巾,就那么悬在那。

    看似是包纸巾,却好似写着橄榄枝这三个字。

    邹晴天手肘处好似还有些被大力拽过后的闷痛,还在时时提醒着她,刚刚闫桢救过她这条裙子。

    几秒钟之后,她垂着眼,抬手接了过来,低声:“谢谢。”

    邹晴天抽出来一张后,又捋了把裙子,左膝盖压得很低,蹲下身来擦鞋子。

    闫桢视线在她蹲下身的瞬间就偏移开来,落在远处的梧桐树上。

    “我进去看看大家吃得怎么样了。”

    “哦。”邹晴天随口应了声,头也没抬,语气没什么所谓。

    他们下午又去打扫了两栋大楼,时间转眼到了下午四点。

    他们一块跟李院长道了别后,就打算直接在福利院门口还了志愿服,然后各自分开。

    邹晴天将志愿服脱了下来,瞧见其他同学还在闫桢和施界面前挤做一团,便没着急过去,拿出手机给邹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晴天,怎么了?”

    邹晴天的视线往闫桢那处扫了下,而后迈着步子往远处走着:“我今天想回家看看爷爷奶奶。”

    邹母语气带着笑:“好啊,你放假回来他们还跟你爸爸念叨呢,你怎么回啊?要不等几天我和爸爸时间空出来了,咱们一家人一块回?”

    邹晴天的视线落在街边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不用,你们工作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我这里还有志愿工作要做,估计也就是今天去今天回。”

    末了,她补了句:“反正离爷爷奶奶家也不远,城际高铁都不到一小时。”

    邹母那边顿了下。

    同意了。

    邹晴天挂断电话后看着邹母转来的一千块钱,眸光闪了下。

    妈妈:【给爷爷奶奶买点东西带上,剩下的自己留着。】

    “滴滴——”街边好似堵车了,时时响起喇叭声。

    “邹晴天。”一道带着轻笑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她回身看过去,只见闫桢懒散地站着,忽而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他眸中闪着点晶莹:“还衣服了。”

    “...哦。”许是邹晴天能回家看爷爷奶奶了,情绪莫名好了起来,连带着干了一天清扫活儿的疲惫也都消失不见,唇角蓄着似有似无的笑。

    “给。”邹晴天将志愿服递给闫桢。

    他顺手将志愿服叠了,抬眼看着邹晴天:“扫地扫傻了?高兴什么呢?”

    邹晴天闻言压了下唇角,双手环着胸,隐隐扬着下巴,起了点逗闫桢的心思:“笑你会输啊,笑你——”

    她顿了下,唇扬得更大:“笑你要买一个月早饭了。”

    闫桢将叠好的志愿服塞进袋子里,面上露出几分松散笑意,扬着眉,顺着她的话说:“这么有信心?”

    邹晴天没回答,冲两人挥了挥手:“拜拜。”

    “明天见。”闫桢低声补了句。

    邹晴天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挥挥手,转身往路边走去。

    施界瞧着邹晴天打了车离开,冷不丁“咳咳”两声,往闫桢跟前凑。

    “嗓子疼就去吃药。”闫桢的声线又低了下来,“瞎咳什么?”

    “我发现你今天不对劲啊,”施界背着手绕着闫桢转了一圈,煞有介事道:“你今天怎么不跟人家邹晴天犟了?”

    “......”闫桢整理志愿服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很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瞎说什么?”

    施界冷哼一声,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他抬手将志愿服脱下,故意提溜起来递给闫桢。

    “给。”

    “你有病是不是?”闫桢皱眉扫了一眼,“叠好。”

    “......”

    -

    邹晴天刚回了家,洗完手后又换了件短上衣和宽松牛仔裤,把卸妆和护肤的东西往包里一装,便开始买票。

    最早一班的高铁是两小时以后的。

    邹晴天没多犹豫,直接买了,他们家离高铁站不远,她便打算提前四五十分钟出门。

    忽而邹明珠从卧室里走出来,她穿着黑色的真丝睡衣,视线往茶几上放着的化妆包上扫了眼,随口问:“等会儿要出门吗?”

    邹晴天应了声:“回苍南看爷爷奶奶。”

    “......”邹明珠顿了下,应了声,“哦。”

    她踩着拖鞋去了餐厅,从冰箱里摸出来一瓶冰镇酸奶,扎开后吸着回了客厅。

    “你自己去吗?”

    邹晴天点开打车软件预约着去高铁站的出租车,回答着:“嗯,爸爸妈妈工作忙,我回去看看他们。”

    邹明珠点了点头,又回了房间。

    邹晴天听见她的房门再度被关上,那略略提起来的心才被放了下来。

    她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你要不要一起去?’也随着这道关门声而咽下去。

    邹晴天眨了眨眼睛。

    挺好的。

    她恍然间退出了打车软件,只是垂眼玩着小游戏打发时间。

    谁料没两分钟,邹明珠的房门却突然被再次打开。

    邹晴天握着手机的指尖一顿,余光抬眼望去,眼睛微微睁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邹明珠用夹子将头发高高夹起,刚刚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换成了简单的短袖和西装面料的黑色裤子。

    “......”邹晴天没说话,只微微扬着眉,目光又扫了下她提着的两个袋子。

    邹明珠推了推眼镜,视线看向别处。

    “我...有点从京北带回来的特产要带给爷爷奶奶,顺便...和你一块回去一趟。”

    邹晴天注视着她,良久才恍若无所谓般“哦”了一声,重新将视线垂到手机屏幕上。

    几秒钟之后,她重新看向邹明珠,话语有些迟钝。

    “那个...我买的那趟车,好像没票了。”

    “......”

    两小时后,邹明珠接到了邹母的电话。

    “喂,明珠,你和晴天上车了吗?”

    “...上了,车已经开始走了。”

    “奥,那就行,你们在车上别睡觉,看着点东西,你们俩是不是也没吃晚饭啊?”

    “....不会睡的,你放心,吃了。”

    邹母的声音带着疑惑:“你那边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啊?你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邹晴天一把抢过手机,冲着手机嘶哑开口:“因为姐和我在坐客车!”

    “诶,小心——”过道上挤满了行李箱,在客车的猛踩刹车作用下,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像是在客车过道上滑冰似的,从后往前撞过来。

    和邹晴天分坐在过道两边的邹明珠眼疾手快地抬手抵住行李,以免它撞到邹晴天腿上。

    客车走了低速,在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谷中大道上,信号属实不怎么样,邹晴天被客车颠来倒去的,电话在这动作中被切断了。

    邹明珠没抢上回苍南的高铁票,甚至连站票都没有。

    邹晴天皱着眉,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那张票沉思。

    彼时的邹明珠忽然在她身侧开口问:“我记得你那次回苍南...也没有坐高铁,是怎么回去的?”

    邹晴天陡然顿住,随即声线乱着:“不是说了是打车回去的?”

    “那个时候你没那么多钱。”邹明珠嗓音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

    邹晴天一直不相信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这回事,但那一瞬间,她不得不承认,邹明珠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她。

    无论是思想还是生活。

    邹明珠问她:“能不能带着自己坐一次她坐过的车?”

    然后......

    她就退了票,带着邹明珠上了这辆破旧的、散发着诡异皮垫气味的客车。

    邹晴天稳了下摇摇晃晃的身子,勾唇看着邹明珠:“怎么样?后悔了吧?”

    邹明珠推了把眼镜:“并不。”

    客车比高铁要慢很多很多,更别说是走了低速的客车。

    天色渐晚,邹晴天脑子开始昏沉,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她闭目打着盹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突然传出一阵振动。

    邹晴天皱着眉掏出手机,闫桢的消息框顶在聊天界面的最上面,亮着红点。

    闫桢:【明天没活动,早上直接去值班室。】

    邹晴天的视线在这条消息上落了两秒钟,而后利落地将手机熄灭。

    晚上八点多,客车到了苍南站。

    她们回苍南这件事没告诉爷爷奶奶,自然也没人接。

    两人下车后提着邹明珠带回来的特产,又买了些礼品盒水果后,这才打车回了家。

    爷爷奶奶自是欢天喜地,早就吃完饭了的两个老人高兴得像是过年似的,重新起锅给姐妹俩做饭。

    院子里其乐融融的,一片祥和。

    邹晴天也睡了个格外踏实的觉。

    直到第二天被手机振动吵醒。

    “...谁...”邹晴天嘴里嘟囔着,翻身摸起手机,她挤开一只眼睛看了下来电显示。

    闫桢。

    ......

    邹晴天的睡意没了一半。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挂断了电话,按了静音后又睡着了。

    谁料手机再次来电,亮光透过她的眼皮将她唤醒。

    邹晴天再次挂断,而后点开微信发消息。

    晴天:【什么事?】

    没到一分钟,闫桢回了消息。

    闫桢:【你在哪?】

    邹晴天皱眉:【回爷爷奶奶家了。】

    想了想,又回道:【有事吗?】

    聊天框顶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良久,他才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问她什么时候回云港,还是什么时候回协会?

    邹晴天抿了下唇,保守估计了下。

    晴天:【两三天吧。】

    闫桢那边没了消息,邹晴天便把手机扔下接着睡了。

    一个多小时后,奶奶来叫她吃饭。

    邹晴天才看到闫桢后来又发了一条消息。

    【有时间的话,记得写公众号的文章。】

    “......”

    这么会压榨队员吗?

    不过,意外的是...

    邹晴天并没能在她估计的时间里回去。

    因为两天后的云港,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暴雨,也是近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雨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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