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纹路皱了皱眉,脸上神情不变,不动声色地将手藏于身后,出手扶住了还未醒来、无力倒伏的吴翠。

    净光绫重新卷回她的腕间,祁桑探了探吴翠的气息,确认她身上并无秽气残留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左手手臂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动,不宜久留,必须快些离开处理……

    她抬手挥开灵力凝成的绳索,放开被她先前绑起来的两人,将吴翠交给了张福,叮嘱道:“邪祟之物已除,她的身体也已然稳定下来,不会再出现方才的情况。往后,瞧着奇怪的东西莫要再碰。至于你肩上的伤口——

    她顿了顿,慢慢道:“它并不会危及你的性命,不过愈合起来十分之慢,多行善事积攒功德,它才会消得快些,若是心中仍有恶念,它或许一辈子都好不了,倒算是你此回心生贪念做错事的惩罚。”

    张福瞧着已然变回正常模样的吴翠,此刻早已泪流满面,闻言,一边搀扶着吴翠,一边用力鞠躬谢道:“多谢仙人救好翠儿!多谢仙人!我再也不会贪那些东西了,等李哥他们回来,我会去解释清楚赔罪的!多谢仙人!多谢仙人相救!仙人可还有要吩咐的事?我张福一定照做!”

    祁桑摇了摇头,正打算往外离开,临了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开口问:“不知那位给你这里设下禁制,且告知你法子的人是谁?”

    “这……那位道人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我瞧着他撑着伞走在夜里,虽说有些瘆人,但不怕那东西,肯定很有本事——仙人神通广大,说不定认识的。”张福的神情恳切,倒也不像作假。

    祁桑蹙起眉:“撑着伞走在夜里?”

    “是啊,那伞也不同凡响,瞧着上面的花还会动呐,不是仙人法器还能是什么?!”

    伞面上的花会动?听着描述确实有一人有此习惯,但在凡间的禁制之下,他能现身么?就算是分身也不可能吧?

    “该不会……”祁桑低声喃喃,旋即又摇了摇头,回头道了声告辞,便带着荼漓往明生医馆而去。

    她在青鸢茶楼买了一张小地图,这清隆城稍微有些名气的地方都标在上头,倒也不怕迷路。

    只不过,在与晏淮鹤汇合前,她要不要处理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祟楹本体死后,那些珠石也会一并消散,并不需要特意再去那树底下确认清楚,那两个去寻珠子的人不会出什么事。

    她正想着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剜出那鳞片般的纹路,还没等她诉诸行动,迎面与寻着剑气而来的晏淮鹤撞上。

    祁桑眨了眨眼,暗道一声不妙,对上他视线的那刻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不自然地将手往身后藏,笑着迎上去:“你去过青鸢茶楼了?不是说让你在明生医馆等我,怎么直接来寻我了?”

    “感知到你的剑气气息,便寻了过来。”晏淮鹤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神色看向她的身后,似乎猜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淡淡问,“怎么突然在城里出手了?”

    “这件事说起来很严重,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讲。诶,晏淮鹤你不是说自己只能护着我的安全、偶尔提供些思路,并不能出手?那你寻来也没什么用嘛,还不是要靠我一个人解决。”祁桑神态自若道,两步迈近,与他并肩而行。

    晏淮鹤一边走着,一边回她:“纵然碍于规则,我无法出手相助,但也该在一旁盯着你才好,不然你总会不管不顾地受伤——譬如,此时此刻。”

    他顿了顿,直接拆穿她想要隐瞒的事。

    “果然被发现了……”她小声嘟囔了句,只好坦白道,“嗯,那东西不算厉害,但有些奇怪。我们找个安静的落脚地,再细细商量下这事要不要报给仙盟吧,如何?”

    晏淮鹤偏头看着她:“安静的落脚点?”

    祁桑点点头,她可专门问过十二了,这清隆城最好的客栈就叫“明安客栈”!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她摊开手里拿着的地图,点了点上头的一个小墨点,道:“走吧,如今看着天色已晚,我们先去这明安客栈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嗯。”晏淮鹤点了点头。

    明安客栈离得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客栈住的人不多,他们两个人大概只住一晚,便挑了二楼角落相邻的两间。

    晏淮鹤合上房门,又在门上施了个隔音的结界,才放心迈步走了进去。

    祁桑将荼漓放下,想着反正自己手臂上的伤晏淮鹤已然知晓了,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什么的。

    她把袖子挽起,看着那仿佛扎根在血肉中的青蓝色鳞片微微蹙起眉,而后摸了把锋利的匕首出来,对着手臂便要刺下。

    晏淮鹤进来看见的第一幕便是这幅场景,他一步迈近,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止下她的动作,目光落在那鳞片上不自觉拧紧眉头:“这伤口……是怎么伤的?”

    “是这样的,我在一处人家里遇上了只附在人身上的祟楹……”祁桑三言两语便将今日遇到的事简洁明了地说清楚,而后缓缓道,“杀了那祟楹之时,手臂上的伤口还未愈合,碰到祟楹燃起的灰烬后便成了这样。”

    “祟楹?这伤口看着与琅玕族应该无关。”晏淮鹤思忖片刻,给出自己的结论道。

    祁桑点点头,回:“嗯。我也觉得很奇怪——但这城中不是还出现了很多幻蝶么?或许这些幻蝶也跟渊罅有关,当务之急该是确认这裂口在何处,尽早封印了它。”

    他在她身前蹲下,从她手里拿过那把匕首搁在一旁的书案上:“既然这蕴生祟楹的珠石出自佾城,想必裂口该是在佾城附近。凡间的天道制约远比其余三地要强,一般情况不会出现什么很强大的渊罅之物,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你别扔我的刀啊!我要把这个什么鳞片剜出来,虽然瞧着没什么事,也不会痛,但还是十分膈应。渊罅的东西,没多少是无害的。”祁桑说着,伸手去夺匕首。

    “生生剜出来不会痛么?我有别的法子,你且静下心来,让我处理便好。”晏淮鹤态度强硬,他紧紧攥住她的手,空着的一只手拿出一个瓷瓶,简单处理下伤口后,便动作轻柔地将里头粉色的粉末倒在她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处,语调不紧不慢道,“这消息我会传信给水清天,另外告知其余弟子留心些异常,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告知于我们,不用过分担忧。”

    祁桑看着那粉色的粉末接触到肌肤后便化开,迅速融进,那青蓝色的、像是长在皮肉上的鳞片居然被一点一点逼出来,最后化为烟雾消散。

    她好奇地盯着这瓷瓶里的药粉,问:“那我们要放下在清隆城的试炼,直接前往佾城么?”

    裂口在佾城附近,还是要尽快去看看。

    “急什么?先将明生医馆的那些昏迷不醒的人看过一遍再说,若佾城真有裂口,你不可去。”晏淮鹤眼含担忧,直截了当道。

    “为何?”祁桑不解,若是驻扎在快雪城的仙盟弟子没有发现这道裂口,佾城的百姓岂不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他收了瓷瓶,缓缓起身,长长叹了口气:“因为对上翡玉或是泉先,我护不好你,我不想你受伤。”

    她将袖子折下来,皱起眉问:“不是还不清楚那裂口附近有什么东西么?统领一阶哪有这么容易遇上啊?你担心过头了。”

    她只是在张福口中的描述中猜到那撑伞之人可能是泉先,但也不是很肯定。

    晏淮鹤慢慢道:“事关玄水鉴碎片,不可不防。”

    祁桑霍然抬眼,直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从他的眼中看见一丝了然。

    难不成他说着有急事的那一晚与渊泉尊者讨论的便是百年前渊罅裂口大开的那件事?于是顺藤摸瓜,猜到了她如今想做什么……

    可晏淮鹤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没再接着解释,只道:“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什么,但也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不能看着你去冒险。还没有确定玄水鉴碎片到底是不是在佾城之中,你没必要为此冒险。而且裂口一事若是为真,自有专门的人会负责,不需要你去冒险。”

    她抿了抿唇,而后道:“可如果佾城便是此回试炼的最终之地,藏着那块玄水鉴碎片,我们不得不去呢?”

    “若是如此,我会陪着你一起去。”他一字一句地回。

    祁桑闻言,并未回话,只是将视线移开,与他的目光错开,小声地道:“好吧,我明白了,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有些事哪里是能躲开的?玄易阁的阁主们不就早已看清楚她未来的一切了么?无解。

    就算晏淮鹤能一步不离地看着她,甚至奋不顾身地挡在她前头,自己就能改变未来的命数了么?或许也只是会多连累一个人……

    比起自己安然无恙,她更想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尽自己所能。

    她笑起来,淡淡道:“晏淮鹤,我也不想你受伤,所以,你要先顾好自己。”

    晏淮鹤看着她沉默一瞬,眉眼温柔,颔首道:“……嗯,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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