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鸾的长公主,一纸休书休了曾经突破千难万阻也要在一起的夫君。

    这本是空桑山的内务,与天庭的神官并无关系。

    可昨日,这消息传到了天帝耳中,天帝即刻召集几位昔日与西鹭打过交道,又颇有些资历的神官——司掌风雨雷电的四神,司掌文运的北斗文曲星君,纠察善恶的火德真君,还有管理姻缘的月姑,闭门在流光殿开了个会。

    会后,天帝叮嘱:“众卿心里知晓就是,不可声张。”

    几位神官心中虽有疑惑,却不便多问。

    离开流光殿,雷公实在忍不住,问向几人当中辈份最高的月姑:“月姑可知澜生究竟是哪位前辈?”

    其他人闻言,个个竖起耳朵听答案。

    月姑笑了笑:“天帝方才其实已言明他的身份——西王母在世时,谁被称作天尊?”

    雷公沉吟:“那时曾有两位天尊,一位统管九州,一位执掌九天……”

    众人想起天帝说澜生曾挽救苍生于灭顶之灾,骤然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见大家了然,月姑又是笑了笑:“天帝不便出面,劳烦我们帮忙劝和,大家还是想想该怎么劝才是。”

    *

    是以,今日几位神官同来空桑山,正是为劝西鹭按下休夫一事,以和为贵。

    望舒殿内,大家坐等妖帝出现。闲着也是闲着,遂聊起西鹭当年的种种壮举。

    毕竟那些事当年在三界传得沸沸扬扬。

    从三百多年前,澜生还是一位无名道士,西鹭不顾妖帝威胁要断绝父女关系,执意与他成亲说起。

    聊到妖帝最终同意这门亲事,却提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澜生须成仙。

    澜生天生七魄不全,别说成仙,能不能活到耳顺之年都成问题,他生来只能听天由命。

    西鹭是个撞南墙的倔性子,偏不信命。

    为了助他修炼得道,她多次跑去地府,终于借出灵慧珠。非但帮他补全了魂魄,还助他一步登天,修成仙体。

    可成婚后,妖帝依然不待见澜生。西鹭毅然搬离空桑山,二人在八风岭一住就是三百年。

    火德真君道:“如此看来,公主分明对天尊……”

    “咳咳!!”雷公大力一咳,震得真君急急收住口,才接着道:“公主分明对澜生痴情一片,怎么突然将他休了呢?”

    突破重重险阻终于圆满的婚姻,不过三百年就走到关系破裂的地步,大家确实想不明白。

    可若不清楚缘由,又该怎么劝说?

    雷公给电母使个眼色,叫她与独坐一旁的月姑请教。

    月姑是掌管姻缘的神官,要说在场谁最擅调解夫妻关系,非她莫属。可她自打进来,就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全程不言不语,好似与这事没有关系。

    电母先是惋惜地轻叹一声,而后与月姑问道:“凡界的男女姻缘,月姑向来管理妥当,对于破镜重圆也有切实的经验,可否指点一二?待会儿大家也好统一口风,顺利劝和。”

    月姑笑着摇摇头:“他们夫妻可不是小吵小闹,一两句只怕劝不好。”

    此话一出,便透露她知晓隐情,大家登时集中注意力,专心听着。

    月姑却看向沉默良久的西海龙王,说道:“听闻公主失踪前曾去参加了龙王的寿宴。宴席间,公主与西海的二皇子发生过不太愉快的纠纷。”

    在场众人,虽只有文曲星君参加了当年的寿宴,但那日动静闹的不小,经多人口述,早已传遍天庭。

    这会儿经月姑提醒,大家恍然想起这事——

    原是那西海二皇子瞧不起澜生一介小仙,敬酒时不与澜生举杯,甚至看都不曾看一眼,直接略过。西鹭那日喝了点酒,烈酒上头,当场恼火,揪着二皇子的领子,朝他脸上重拳挥过去。

    最后澜生强行将西鹭带离龙宫,才避免两人在宴席上大打出手。

    月姑接着道:“公主离开西海后便下落不明,回来后也是一度昏迷。前几日她醒来,却一纸休书解除夫妻关系。依我看,他们二人闹成这个地步,与龙王那场寿宴脱不了干系。”

    她盯着不敢直视自己的龙王:“谁才是最关键的解铃人,这不是一目了然?”

    月姑一字字专戳龙王的脊背,戳得他没脸应话。

    自打昨夜接到天帝派人带去的口谕,要他来空桑山当说客,他便忐忑不安,顾不得与家人交代,连夜腾云驾雾往空桑山赶。纵然西海离得远,他却是今日最早到达的。

    龙王抹了抹额间的冷汗:“那日宴席错在吾儿,更错在我管教不当,没有教会他谦和,才致他不懂礼数,言行差错。且不论这事是不是导致他们夫妻关系破裂的直接原因,但正如月姑所说,左右也是脱不了干系。况且……”

    况且,澜生已经亲手惩治了我儿——龙王住了口,不敢说下去。

    在场其他人并不知,龙王其实比他们更早得知澜生的真实身份,这还是澜生登门与他说的。正因如此,当澜生出手教训二皇子时,他一声都不敢吭。

    雨师与西海龙王是老交情,好意提醒:“龙王待会儿可得好好赔礼。”

    “是是是。”西海龙王从袖中拿出一个金线织的云龙锦盒,道:“所以我今日前来不仅帮忙劝说,也是来与公主夫妻二人当面赔礼致歉。”

    说着,他将锦盒打开,紫色光芒霎时绽开,只等周遭光晕缓缓收敛,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枚紫光夜明珠。

    紫光夜明珠本是西海独有宝物,这枚夜明珠圆润通透,且足有龙王巴掌那么大,世间罕见。

    就在大家称赞龙王今日大手笔,诚意十足时,空桑山的三位长老赶到望舒殿,却不见妖帝和公主的身影。

    三位长老与众人行过礼,大长老便称妖帝大清早已离开空桑山,不知去了哪里,更不知几时回来。

    二长老恭敬道:“等妖帝回来,我定会传达诸位的好意。”

    “公主夫妻二人也不在山内么?”西海龙王问道,他还等着送上宝贝消消公主的气。

    二长老道:“仙君一直在八风岭闭关,至今不曾现身。公主醒来不久就去了八风岭,还没回来。”

    大伙儿一听,便商议,既然夫妻两都在八风岭,不如现在就赶过去?

    众人正如此决定,西鹭及时出现在殿前。她阔步迈入殿内,并朝大家行礼。

    她虽是妖族长公主,但在场皆是长辈。所以她理当作礼,他们只需颔首回应便是。

    三位长老却见他们俱客客气气地举手回礼,颇为诧异。方才他们三人进来,也不见众神官如此谦恭。

    西鹭看向对面站的风伯、雨师、雷公、电母,三界生灵最惧他们凑一块儿,但凡他们齐聚,必定是狂风摧林、暴雨如洪,能捡着半条命都是上辈子积的福德。

    鲜少露面的风雨雷电,今日竟有空齐齐跑来劝和?

    “四位神官莫不是近日得闲,看我空桑山晴空朗朗,想来显显身手?”西鹭幼时体虚,曾被妖帝送到雷神殿修炼过一段时日,所以与他们还算有些交情。

    风伯雨师相视一笑,顺着话就调侃:“公主昔日将我们的本事都学了去,我们哪里还有身手在你面前显摆。”

    电母见西鹭会心地笑了,气氛还算融洽,便直言:“上下嘴皮都能打架,夫妻哪有不争吵的。你对仙君有甚不满,不如直接说出来,我们想办法劝他改正。良缘不易,且要珍惜。”

    火德真君也赶忙帮劝:“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三百年夫妻,情比金坚,离婚之事慎重再慎重。”

    雷公点头附和:“倘若是他欺负了你,也可说与我们,我们去与你评理。”

    “倘若真是他欺负了公主……”后边的月姑突然插过话,不客气地说:“你们也没必要来劝和了。”

    西鹭视线一转,这才看见端坐在侧前方的月姑。

    她与月姑见过几回,若说交情,也只是在仙会上客气聊过几句的点头之交。以往看见月姑,总会惊叹她容貌绝丽,且由衷欣赏。

    今日看着这张脸,心间却隐隐浮躁……

    西鹭就这么盯着月姑,就连西海龙王在旁诚心诚意地展示赔礼的夜明珠,也视而不见。

    浮躁感在她心中愈渐汹涌,直至蓄成一团莫名的怒火,迫使她脱口而出:“秋溟!”

    月姑听见这名字,神色骤然一变。

    当今世间知晓她真名的屈指可数,而像西鹭这样满含怨恨喊出她名字的,只有一人!

    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西鹭一个闪身立在月姑面前。

    “秋溟……”她咬牙切齿:“我曾视你为挚友,与你推心置腹,你却向他告发我!”

    就在西鹭伸手抓向她脖子的刹那,月姑抬手一遮,周身骤然闪过耀眼的白光,将二人身形淹没。

    光芒太过刺眼,众人不得不眯眼避开。

    只等光芒退却,大家再看,俱是讶异——她们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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