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看向他,问,“你在哪儿见过?”

    程七伪支起一条腿,指节敲打着膝盖,姿态悠闲碍眼,他抬起下巴,将丝毫不透风的面具对准卫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两人对峙的时间短暂,但在这转瞬即逝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席卷了这一处空间。

    其余5人无一不心头一跳,元夕橙更是额外兴奋,在卫柠身后歪出头问,“什么条件?”

    男孩修长的指节不甘心地又是一指,像是一把已经上膛的枪,枪口稳稳指向崔逢,“杀了他。”

    似乎嫌弃还不够乱一样,楚子粟也不甘心地问,“所以,沈放吻是被杀了是吗?”

    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横生了无数根线,穿插在这七人间,天然且顺理成章地将各自拦在一方,对立,背靠,缠绕。

    卫柠闭上眼睛,烦躁的情绪在胸腔里转了一圈,顶在心脏下,她睁开眼,“回去要紧,两处空间的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回去,回去再说。”

    车吉,“不就是你强行把我们都拉过来的吗?”

    卫柠,“……抱歉。”

    情况如此,再加上照进走廊里的阳光已经变得昏黄,楚子粟指尖落在手心里的蜘蛛上,粗硬的绒毛割破了她的皮肤。

    楚子粟面不改色地用力往下一压,瞬间,她的手心里盛满了鲜血。

    有几滴从她的指缝滴落,在地面上晕出圆形的一点,程七伪盯住那一点,没有人能透过那副面具知道他在想什么。

    恍惚之间,他们又身处于教室之中了。

    杀死沈放吻的计划顺利完成,卫柠心里想着,抬起眼睫,计划完成的愉悦感一瞬间消散了,她就知道。

    元夕橙等人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只身对立于他们七人身前的人见状微微一笑,秦散顿时一阵恶寒,深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同学们,逃课可不好哦。”

    车吉嘴角一抽,“大叔姨,你谁?”

    卫柠无声叹口气,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柳张雷嘴角落下,脸色阴沉,转身坐下,鱼尾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优雅美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没想到,在我接管这个班的第一天,竟然就有刺头逃课,数量还不少,足足有六个!”

    刺头卫柠:“……”

    他越说越气,翘起腿,露出根根腿毛竖起的双腿,忽然又一顿,“等等,戴面具那个!你是哪个班的?怎么和我班上的学生混在一起逃课?!”

    程七伪:“……”

    在他开口之前,柳张雷一挥手,“算了,青春期嘛,老师懂的,也不惩你们太重,就明天晨会的时候上台念一下自己的检讨书吧,记住,不少于1000字哦。”

    元夕橙等人:“……!”

    见到自己的学生精彩的脸色,柳张雷爽了,拍拍手就要走。

    卫柠叫住他,“老……老师,你知道我们原来的班主任发生了什么吗?她为什么不教我们了?”

    清清楚楚听见每一个字的元夕橙等人:…………

    不是刚被你杀了么。

    柳张雷回过头,涂满了口红的嘴唇一勾,“她呀,身体不适,请了长假,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见不到她了。”

    裙尾利落一甩,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得清脆。

    女人的死亡被合理化了。

    卫柠垂下眼睫,这所学校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开始这场生肖游戏又是为了什么,而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柳张雷在他们中又充当着哪种角色。

    无数个谜底,等着卫柠去解开。

    秦散忽然开口,“那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天快黑了,校门要落锁的。”

    车吉闻言紧跟着一点头,“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

    他拉着元夕橙就是一个大跨步往前走,挣脱不开的元夕橙连忙回头喊,“板栗回家!”

    楚子粟:……

    她微笑着朝元夕橙点头,对方见状放心地和车吉一齐走了。

    楚子粟转过身,一点一点靠近卫柠,唇瓣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吐出的气息温热,“我知道是你杀了沈放吻,不,大家都知道,你清楚这件事。”

    “所以,你装作逃避的样子,是为了什么?我不认为你是第一次杀人。”

    卫柠回想楚子粟爬在她耳边说的话,开始反思,她在逃避吗?

    “在想什么?”

    卫柠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往她碗里加鸡腿的女人,“我在想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

    女人闻言一笑,笑容柔和,“辛苦了,早点睡,一会儿妈妈来收碗。”

    卫柠一口咬上鸡腿,酱香和肉香瞬间占据整个口腔,鸡肉嫩得舌尖缩起,她点点头,声音含糊,“吱刀嘞。”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男人,“听说你们班主任换人了?”

    “嗯。”

    男人脸色突然阴沉,“怎么会这样?”

    卫柠再次抬起头,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脸上筋肉扭曲在一起,像是黏腻的肉团。

    男人的眼球更凸了,和躺在餐桌上的鱼眼一样僵硬,“你吃完回房间,今晚别出门了。”

    没有异议,卫柠将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回了房间。

    躺在绵软的床榻上,卫柠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今晚她打算不去学校,但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她有另外要去的地方。

    氧气渐渐稀薄,窒息感让大脑眩晕,浑身的血液冲到头顶,卫柠的耳尖连着脖颈一片绯红。

    可即便这样,她依旧维持这个动作。

    带着一种深深的着迷。

    似乎只有这样,她不停运转的思绪才能短暂地停下。

    在死亡的前一秒,卫柠终于翻过身,她直视着天花板大口喘着气,灼热而潮湿,气息回落到脸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贴在她上方。

    身体,气味均与她相同。

    卫柠忽然抬起手,悬在眼前,指节曲曲合合,指关节上的褶皱也一张一合,就像是木偶的关节线一般。

    死寂的夜晚里,她就这样反复地看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声轻脆的声响传到耳里。

    卫柠从床上坐起,屋内昏暗,茂星音的父母显然不在,她眨眨眼,迈开步子,脚步在两人敞开的房间门外丝毫不停。

    她今晚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兰春呦的母亲,那位被烧伤眼睛和嗓子的女人。

    失去其他感官后,某一感官会被放大到极致。

    卫柠屏住呼吸,直到女人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才迈开脚步,她的听力明锐得过分,只差一点卫柠就被发现了。

    傍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落脚激起的水花溅到脚踝上,是阴冷的,令人体的温度在几秒内急速下降。

    肢体开始僵硬,这会影响她的行动,卫柠抬起手,开始揉搓自己的手臂。

    可是,没有用。

    那种阴冷感始终挥之不去,似乎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衍生出来一样,鬼使神差地,卫柠一用力,抓破了自己的皮肤。

    鲜血从伤口冒出,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沾染上水汽变得更浓稠了,让卫柠忽然想起今晚喝下的鱼汤。

    茂妈妈给她喂了很多碗。

    也是一样的浓稠,带着略微的腥气。

    盯着伤口,卫柠的眼球渐渐有些浑浊了,她突然动作极快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疯狂地开始吮吸。

    哈——

    直指伤口的皮肉泛白,大脑开始眩晕,卫柠才松开口,她喘着气抬起头才发现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了很远很远。

    卫柠赶紧迈开脚步,追上女人。

    阴暗的巷尾里突然有什么猛地窜了出来,地面上属于卫柠的鲜血瞬间消失了。

    被舔舐了个干净。

    原地泛起剧烈震动的涟漪,忽然又慢了下来,像是在挽留什么,带上了不舍,但贪婪是克制不住的。

    重与轻,急与缓间,卫柠的气息被完全吞噬了,包括她吮吸时嘴角滴落的涎水。

    最后,小小的水渍被一道利落的线条划成了两半。

    嘶——

    今晚,被跟踪的不只有一个人。

    一个失去了双眼的人,步伐间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判断转向的时间不超过零点一秒,她已经走过这段路千百遍了。

    卫柠停下脚步,身体掩在墙边,她注视着女人进入的地方,大大的铭牌挂在空中——花朵福利院。

    惊讶的情绪并没有出现在卫柠心里,先前她就已经注意到那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更别提,兰春呦和她外表的相似不足十分之一。

    如果硬要说相像,卫柠和兰春呦能有三分,两人的差别只在眼睛。

    兰春呦是从花朵福利院里被领养的。

    卫柠不打算进去,她也进不去,门口忽然来了很多车,一辆接着一辆,像是接连盛开的花骨朵,颜色鲜艳,形态各异。

    雨又开始下了,一滴滴落在车窗上,又被扫开,再飞到车门旁绽开的伞面上,旋转,滚动,停在伞沿上,被带进花朵福利院里。

    卫柠始终没有看清从车内下来的人的脸。

    但她被看清了。

    “是谁在哪?!”

    卫柠眼神一变,步伐的频率被提到极致,至少……至少找个能够展开手脚的地方。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卫柠就地一滚,在手臂的牵拉下,阻力拉到最高,才停下快速翻滚的身体。

    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核心肌肉几近绷成一点,卫柠在零点一秒内提起自己的身体,手臂被男人的拳头一下一下追上来,她的表皮皮肉连带着虎口一并被震裂了。

    不可思议的猜想闪现在心里,卫柠沉下脸色,心里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身份隐隐有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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