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噤声不言,说不想看是假的,这定然是科考相关的文书,礼部恰恰负责的就是科举,有门路的也早已经知道,今日太白酒楼做宴会,除了他们这些学子们,礼部的郎中今日也在。

    他们也是故意挑选了这样的日子,还等着“有幸”,“正巧'和那礼部的郎中碰一面呢,毕竟各位的阿耶,叔伯之类都在朝中,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打个招呼提前啊混个面熟也是可以的。

    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可这李司籍认死理,眼下都有些不快。

    气氛有些凝重,李玄净被架在了中间,这里面在座的她如今都得罪不起,李宗只暗暗看在心里,一边想着办法,一边给王璟郎君使眼色,寻求帮助。

    这时外面的侍从进来,打了门帘,一位气质不凡的郎君走了进来,一身干净的黑色圆领袍,俊逸的面孔上挂着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厢房内疏影开阔,有桂花被窗令外的光揉碎了铺陈满地,愈发的显得着郎君芝林玉树。

    他没等侍从掀开帘子,一进门就开始对着东向首位行了礼,众人除了首座的,都纷纷站起身,包括那吏部的郎中。

    “周主事,怎么来了。”

    “正好提前给你介绍下,这是这届的学子们。” 吏部的郎中挺着肚子,从胡桌后面走出,很是热络的握着周立郎君的手,笑着开始为其介绍。

    “在下之后杏林宴上估计会和诸位再见,今日是礼部的王郎中让我来看看,听说李司籍早就来了,未曾想到,李司籍捷足先登同诸位郎君见上了,正好等下可以和王郎中说说,这界的学子们是不是都是一表非凡,我说他定然不信,还是李司籍作为娘子的眼光更准一些,她来说,这王郎中必定高兴,刚刚王郎中还愁苦呢,说是要在这届学子中挑选个好夫婿呢 ,如此,我就得罪诸位,先把李司籍带走了。”

    周立年纪不大,如今能从校书郎提任去户部,不光全靠着一张巧嘴,听说是户部财政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帮着出了一些主意,户部的官员们和两圣都觉得极好,这才提拔了他来。

    李玄净许久没见他,他还是如此出色。

    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漂亮,即是帮她解了围,也没有怨在座的任何人,更是调侃了这些稍显年轻的郎君们,各个年轻气盛,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听说要择夫婿,都也不害羞,反而觉得周立郎君幽默。

    "既然王郎中都来要人了,那自然也不好教他等那么久。“ 裴侍郎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应道。

    周立看见李玄净看着自己的阿兄有些忧色,眉眼全是关心,那郎君脸上通红,眼神阴郁中还带了一些迷离,一看就是醉的不清。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臣有一同僚,之前同做校书的郎君,正巧有一问题想同这位李宗郎君商谈一番,之前就听闻李宗郎君对经书类的颇有建树,不知在下可否也一并带走。”

    吏部的郎中眼中有些不愿,可是看着自己的上司裴侍郎点了点头,又看向李宗走路都有些东倒西歪,嘲笑着说道“ 李郎君这酒量还是要多练练,这之后我们还要多交往呢,这酒量,我家的幼童都能把你喝倒。”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李玄净扶着阿兄李宗,跟着周立郎君出了厢房门。

    “多谢周主事了。”

    “还未恭喜周主事升官。” 李玄净感谢不是说笑,待在那厢房里下去,不知还要被逼着什么事情呢,这文书差点就保不住了。

    周立和李玄净平行而走,步伐特意迈的小一些,为了配合李玄净因为要扶着李宗醉酒歪曲的步子而走的有些慢。

    “这位郎君便是你的阿兄么,果然一表人才,在下隶属户部是金部的主事周立,看你这样子定是喝了许多,李司籍要去送文书,不知郎君可否与我前来,我们先喝些醒酒的汤,然后等李娘子送完,再有她同你一起回府。”

    “在下寺学生李宗,这太过麻烦周郎君了。” 李宗自觉宴席上没有护住李玄净心里有愧,一双正直明亮的眸子里布满了暗恨,还在思考要怎么办之际,这郎君挺身而出,自然是很感激。

    “ 没关系,我和李娘子关系匪浅,这些事情都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的,若想报答,等周郎君高中之后,这样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收报答了,到时候周郎君可装不认识我啊。”

    李宗有些警告的看了一眼李玄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立。

    “阿兄可别对他乱说,这人嘴巴惯会哄人,莫说这朝堂里的郎君,就是宫廷里的女官们也没有和他关系不好的。"

    周立只含了笑,不辩不答,眼眸里盛满了宠溺,摆了摆手只让李宗随着他去,让李玄净快些去和礼部的郎中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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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气爽,天气宜人,满是桂花香气的熏香散满了书房。卢府的卢侍郎在写着什么单子,字迹规整大气,一气呵成。写好只瞅了几眼让侍从照着上面的内容拿了去给礼部的侍郎送去。

    “等下,回来。”

    卢侍郎抚着胡须,觉得还不够,又添了些物件写上。

    “郎君这有些太贵重了吧。” 官家站立一旁,看到新添写的东西,饶是常常见多了的也不忍咂舌惊叹。

    “我们郎君如今不是还小么,这些可都是要都送去么?”

    管家多少有些不忍,这些个好东西都为了那卢家那没见过面的外甥,着实不值得。

    卢娘子都多少年没有回过娘家了,这又都是继氏姊妹,表面上过的去就好了的事情,这居然要为了他去送些真的珠宝礼品,可让管家心疼坏了。

    卢侍郎年岁不大,保养得宜,修长的胡须精心打理过,宽广的额头中有一悬针纹与他那洞察精明的眼睛相得益彰,更是显得沉稳威严。

    “你懂什么,让你去做你就去便是,记住你亲自去,那礼部的侍郎若是不肯收,你就随便找个由头与那郎中说了,就说是我这里设宴,有些问题请教,只是车马费用而已,可听明白了?”

    管家怕办的草率不合乎心意,大着胆子又问道 “在下遵命,只是不知郎君这么用心做什么?”

    “今日得了消息,那吏部侍郎和郎中一起太白楼做宴会,这李宗也在,那李玄净也在,这兄妹俩人看来是不能小瞧了。你今日去送了这礼也算是我们主动示好,再则嘛。。“

    再则就是旁人只会觉得卢家送了礼,哪怕高中了,也会觉得这也是个能力不足的,到时候门阀氏族看不起他,新贵们那些文人酸襦定然瞧不起这种裙带关系的郎君,若被排挤,他这做舅父的自然会展现一波关怀,自然而然就会为自己所用了。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光卢家的主君,刚刚宴中的郎官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王璟他们酒席结束自然就散了,礼部的郎中从别的门走了,他们也都没有偶遇上,为此都挺烦闷的,王璟和吏部的的郎中坐在马车上,想起酒宴上李宗那有些阴沉的态度,颇为抱怨的对着那吏部的郎中说道。

    “周叔父刚也逼迫的太狠了些,虽说你这故意的威慑还挺管用的样子,可这你若真惹恼了他,他那种正直性格,到时候不帮我们,你等着看吧,大家都要完蛋,听说这次皇后殿下派了可严苛的学士来出题,到时候不是我们相熟的博士学士,我们可没像他那样,看过就能背出来的能力。”

    “我可不是装的,我就瞧不上他那穷酸儒生的劲,他那阿耶都不敢如此无礼,真这么正直不愿意做什么来吃我们的酒席,不愿与我们为伍,还想着高中的春秋大梦,这人我就说不要提拔,提拔上来估摸着也不能同我们一阵营,作何这么费心,真想不通你们怎么一位两位的都要他。" 吏部的郎中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搂着一旁太白酒楼陪侍的胡姬,顺手摸了一把挺翘浑源的臀部,一点没有郎官的样子。

    喝了一些醒酒汤的李宗恢复了些清明,李玄净担忧他,送了文书就匆匆辞别了礼部的郎中,想问的有关科考的也没有顾到问上几句,就匆匆来找自己的阿兄,拖了周立郎君颇为好心的福,他愿意帮着李玄净先回宫中复命,说是他正巧有事也要找上官御正,李玄净得以偷得一些闲散功夫先把醉酒的阿兄送回府邸。

    李宗双眸紧闭,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痛苦,脸色也渐渐苍白如纸,李玄净以为阿兄身体不舒服,更是担忧,催促着车夫驾车更快些。

    李宗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无从着力。

    “阿兄可是难受的很??" 李玄净有些被吓着了,她以为阿兄是喝的太多酒精过敏,她之前也醉酒过,肠胃翻江倒海,别提多难受了。

    “净娘无需担心,不是醉酒的事情。” 李宗在脑中理清了些头绪,准备询问下这位日渐聪明能干的妹妹,不知她有什么解决之法,能解决眼前困境。

    “阿兄可是答应了什么?不然怎得喝的这样醉。” 李玄净秀眉微蹙,轻轻的用手扶着阿兄的肩膀,轻声询问道。

    “哎” 李宗胸膛微微起伏,竟然是吐出尝尝一口浊气,叹息声低沉悠长,带着无尽的疲惫于无奈。

    李宗: “净娘可知我为何选了明经科而非进士科。”

    李玄净:“不是阿兄得以被寺学里之前的一位颇有盛名的老学士举荐了么?”

    “是,那学士抬举,我算得上天降幸运,我才得以跟着这些弘文,国子学的学士们偶尔一同读些课程,学了一些完全不知道的知识,的确是受益匪浅,可是净娘你知道么?他们最讨厌的就是我这般的学子。"

    李宗天资聪颖,为人又刻苦勤奋,管城县时就是佼佼者,李玄净从未想过,这学子刻苦努力,又聪颖之人怎么会被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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