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太多,会遭报应吗?

    君正园手下护卫们,好不容易杀出了条真空带,累得几乎举不动刀剑,想着总能回去复命了。

    却意外遭遇了鬼打墙。

    丸泽森林的地形,他们已经熟知,按理说,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就算不熟悉地形,但朝瀑布声音走,总能走到主子跟前吧。

    他们是这样想的,可走着走着,逐渐变大的瀑布声,在经过某一点时骤小。

    仿佛他们瞬间回到原点,仿佛鬼魂在他们面前引路,迷惑他们,走来走去总是在原地打转。

    有个胆小的护卫忍不住问领头:“这是鬼打墙么?”

    领头太阳穴和脖子上青筋鼓起,怒瞪一眼问话的胆小鬼,斥道:“朗朗晴天,哪来的鬼!”

    胆小护卫掀起衣摆,擦干净剑上的血迹,不说话了。

    领头看不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晦气东西。”

    血影双煞境界再高,也无法脱身,与大部队分开,跑得没影了。发现走不掉,又回来,对领头嘻嘻哈哈地说:“嘿嘿,这是阵法。”

    “阵法?”领队反问。

    男煞说:“连我和夫人都出不去,只能是神夜门那位的手笔。”

    女煞补充:“你们抓了那位的人,还以为自己跑得脱吗?”

    领队脑子里无可救药地浮现出两个字。

    ——完了。

    苏轻辞安静了一年时间,江湖上,关于神夜门门主的传言都淡了许多。

    过去那些关于他有多不在乎人命的故事,都好像留在过去,只是故事。

    现在,受困于苏轻辞的阵法,君正园的护卫们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死亡恐惧。

    苏轻辞随时可以捏死他们,只要他想。阵法之中的他们,没有任何还击之力。

    领头丧气地停下脚步,放弃靠走路找寻生路。他想把血影双煞推出去,抵挡苏轻辞的怒火。

    “门主大人,”领头手放在嘴边扩音,想让声音传得更远更清晰,最好能直接被苏轻辞听见,“您手下影卫是被血影双煞所抓,现在双煞就在我这里,请大人速来取他们性命,勿迁怒我等。”

    他想得倒美。

    血影双煞离领头更近,无论如何也是他们先听见领头墙头草的发言。

    女煞:“哈哈,背刺。”

    男煞:“啧啧,杀掉。”

    苏轻辞停在这群人头顶上方。他们看不见他,他却将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两顶灰黄的斗笠迅速向领头靠近,一左一右围住领头,鹰爪般的四手抓住领头的双臂,两顶斗笠向相反方向移动,斗笠下发出的怪笑,夹杂在领头痛苦的哀嚎里。

    苏轻辞眼睛不眨地观察下方动静,左护法说:“全部布置好了。”

    苏轻辞:“嗯。”

    血影双煞速度特别快,左护法说话的功夫,领头就没了呼吸,也没了完整的人形。

    至于那个胆小护卫,早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死活。

    血影双煞一人握着一条断肢把玩,将血点子甩到其他护卫脸上,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满了整个阵法。

    苏轻辞嫌吵,闭了眼,一挥手,似乎有阵气流从他指缝钻进阵法。

    血影双煞感应到阵法波动,双双抬头。

    “不好!”

    男煞嗓子里滚出两个字,同时扑到女煞身上,枯树枝般的身体罩住女煞,两人头上的斗笠掉落在地。

    女煞不明所以地想推开他,却见自己干瘪的手,从他胸膛穿过。

    男煞的血肉消弭成无数的细小颗粒,腾腾升华,女煞只不过一个推开的动作,就带动气流,冲散男煞血肉颗粒。

    一道血色的光路,直直落在女煞脸上,照得人睁不开眼。

    男煞连遗言都没机会出口,就成了一堆颗粒物,为一束阳光充当介质。剩下活着的护卫,呆呆看向血色光柱。

    他们,会不会刹那间也变成那种玩意儿?

    在苏轻辞的阵法里,他想让什么发生,什么就会发生。

    心虚、胆寒、恐惧、懊悔,在护卫们心中蔓延。

    女煞捡起斗笠重新戴在头上,再也笑不出来,咬牙切齿念一个名字:

    “君正园。”

    要是君正园没诱惑她夫妻二人出山,他们怎么可能阴阳永隔。

    苏轻辞听见女煞的声音,轻笑了一下。

    左护法不解,苏轻辞解释笑的原因:“我杀了她丈夫,她不找我,却找君正园。”

    左护法说:“那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明知不可能赢的人,就没必要挑战了。”

    苏轻辞忽然愣住,转过头,看着左护法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要求:“你再说一遍。”

    左护法虽然更不解了,但他还是尽量还原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那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后面那句。”苏轻辞的语速罕有地加快,似是催促。

    左护法放慢语速,努力回忆,说:“明知不可能赢的人,就没必要挑战了。”

    明知不可能赢。

    所以,这是染绯阻拦他对君正园和裴雪心下手的原因么?

    染绯是未曾修炼不假,但她聪明机敏,绝不是一个看不出谁强谁弱的蠢货。他对她有一定了解。

    她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那句“不能杀他们”,就是因为她知道杀他们的结果——不可能赢。

    混沌九花香气所构建出的幻境,再次在他眼前浮现,想见染绯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想见到她,想听她说话。

    想听听看,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苏轻辞离开迷魂阵法上方,飞往瀑布,留给身后的左护法一句话。

    “开始。”

    苏轻辞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瀑布对岸的空地,裴雪心累到盘腿坐地上休息。

    在她身后,君正园鞋踩在某人胸口碾了两下,他手中的剑向下猛刺,扎透了那人的骨肉,穿过心脏,插进泥土里。

    君正园脸上不见疲态,反倒全是兴奋的神色,脸颊染血,却神采飞扬。

    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最后一个,结束。”

    话音刚落,丸泽森林里迷雾散去,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人,原本在护卫奋力杀戮下清理出来的隔离带,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新的面孔。

    那是苏轻辞用阵法,从丸泽森林其他各处引导来的人。

    阵法既能让君正园的护卫们,犹如遭遇鬼打墙,兜兜转转还在原地;又能让还没接近过混沌九花出世的瀑布山洞的人,遵从阵法操纵之人的心意,丧失自我意识,集体向同一个地方行进。

    没见过灵药,不重要。没见过君正园血洗灵药出世地,这就很要紧。

    左护法拉上神夜门影卫们,奔赴丸泽森林边缘,布置下一个巨大阵法,将仍在森林范围之内的人,引导至瀑布周围。

    怀揣得到混沌九花想法的人们,迷迷糊糊中,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一处没见过的瀑布旁边。

    瀑布对岸的草地上看不出绿色,暗红色的粘稠血液,和黄黄白白的其他辨别不出的液体,完完整整覆盖住了青青草地。

    “呕……”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奇怪的是,草地上只有一具尸体,还是新鲜出炉的。

    但显然,一具尸体是不足以产生异常量的红黄白液体。

    有人认出来持剑者的脸,倒退着说:“三殿下,那是三皇子。”

    退无可退,不断有人涌过来,阻断那人的退路。

    旁人止住干呕,惊醒领悟道:“你认错了,那怎么可能是三皇子。”假如那是三皇子,见识过他滥杀行径的他们,绝无活路。

    那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君正园。

    君正园抬手擦脸,掌心有血,一张脸越擦越脏,越擦越瘆人。

    他用剑挑起尸体,拋进清潭里,除了尸体砸进潭水时溅起的水花,清潭再无动静,瞬息之间,就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分解干净。

    在场众人顿时明白了不见尸体、只见血液的缘由。

    君正园慢条斯理处理完剑下废物,缓慢转过身,剑插在土里,双手交叠搭在剑柄上,微微躬下上半身,挑眉看向声音来源。

    一人说他是三皇子,另一人又说他不是。

    君正园眉头高挑,问道:“那我是谁?”

    机灵的人勇敢开口:“不认识。”

    求生欲使其他人纷纷附和:“没见过,不认识。”

    君正园好心情地将剑从土里拔出来,径直丢进潭水里。

    清潭包容地消化掉背叛过主人的佩剑。

    他直起身,指向呆坐不敢动的裴雪心,问众人:“那边是谁?”

    人群安静地看向最机灵的那位,等他开口。

    机灵人说:“哪儿?没看见有人啊。”

    “对,没人。”

    君正园放声大笑。他何尝不知道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必定是遭人算计,被摆了一道。

    可即便如此,又能拿他如何?

    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那群贱民自己便两股战战,替他开脱。

    君正园内心被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得感充满。

    他满意地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站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用人命染色的草地中央,说着“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的鬼话。

    这话无疑会刺痛部分人的良知。

    但微茫的异议,很快被大潮裹挟。

    就在这几丝异议即将不复存在,也仿佛不曾出现的时候。

    “哟,这不是我三弟么?”

    一道声音拨开众人,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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