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辞发现窗外巨响是莲花信笺造成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要一把折断智觉所有木鱼棒。

    苏家有一个和尚还不够吗?非要在关键时刻打断他,好让他也承智觉衣钵去出家当和尚?

    染绯听他讲莲花信笺是智觉法器,顺带想起那串菩提子手串来。她不无惋惜地告诉他,手串泡水,膨胀变形了。

    好,大快人心。

    他表情温柔,声音令人安心地安慰她:“我给你重做一串。”

    她却惦记着别的:“之前那个可是智觉大师亲手做的第一串呢。”

    “做的第一串如何?在给你之前,他还亲自开过光,不也没起到任何保护作用。”苏轻辞声音冷下来,尽量保持表情温柔不减。

    染绯不说话。

    他伸手讨要之前那串变形的泡水手串。染绯摆摆手表示不在身上,他冷哼:“我不想现在搜你的身。拿出来。”

    “为什么不想?”染绯歪头,她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可爱,故意撩拨他。

    苏轻辞错开眼,对她勾了勾手,示意染绯动作快点:“那两个麻烦精还有不到三刻的时间就会找过来。”

    “所以呢?”染绯问。

    “时间不够。”

    “搜身用不了多久。”

    “我不能保证只是搜身。”苏轻辞视线转移回来,沉沉看她,眸色浓郁化不开,“所以,你现在主动拿出来比较好。”

    染绯差点咬到舌头,被苏轻辞还击,在她意料之外。

    这个徒弟,出师够快。至少在口舌争锋这块儿上的进步速度,令她震惊。

    她自认败下一仗,心服口服地拿出手串给他。苏轻辞接过,手串在他掌心化为齑粉,一扬就没了。

    -

    主峰果然在三刻内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光鲜亮丽的黑皮花孔雀与清俊淡雅的光头小和尚打打闹闹,拌嘴不断,一路吵着上了主峰。

    染绯在等人的这段时间里,与苏轻辞聊遍了鸣墨学院的架构、建筑、地理位置以及修炼资源。每当苏轻辞在她说话间隙开口,插入一个开头:“你不想知道……”

    染绯便会自然而然地问:“学院里有几座峰?哪一座弟子最多?哪个师父最强?有几位女峰主?”

    她问题多,没给苏轻辞问完那个问题的机会。

    她猜得出他的句式:你不想知道某某事么。

    她也大概猜得出他想问的“某某事”是什么事,左不过是那些关于他的事:他和路行漾怎么认识的,他怎么和苏家人分开又怎么与智觉联系上的,他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又将要走往哪里。

    她用行动告诉他一件事:别讲,我不想听。

    苏轻辞陪染绯聊无关紧要的鸣墨学院。

    气氛平静舒缓,表面上来看,没有人背着沉重的包袱。

    路行漾和彦叶出现,平静转为了欢快,染绯脸上露出愉悦的笑。桌上摆满了菜,三壶酒一壶茶。

    染绯看了眼那壶茶,对苏轻辞说:“你倒是细致。”

    她一句话打消了彦叶讨酒喝的念头。在染绯面前,他要扮演好一个守戒的乖孩子。

    彦叶道:“多谢苏施主,苏施主比我年长十岁,到底还是思虑更周全些。”

    这是在染绯面前暗戳戳拉踩苏轻辞年龄大。

    彦叶还在继续讲:“不像我们年轻的,总是容易冲动,性情至上,精力充沛又身体强健。”

    他前面两个词勉强能算是贬低自己抬举苏轻辞,后面两个词明显又踩了苏轻辞两脚。

    染绯没觉得彦叶的行为烦人,小学鸡告状的样子挺有趣的,她只是担心苏轻辞的脸色不对。

    染绯喊某个话多的小光头:“彦叶。”

    十六到二十六的差距,被彦叶说得像十六到八十六。

    彦叶:“嗯哼。”他也跟着瞄了眼苏轻辞,举起茶杯,敬苏轻辞。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

    智觉把他托付给苏轻辞,让他把鸣墨学院当成容身之所,那他就承了智觉的好意,安分待在这里。这里有染绯,日子不会太难熬。

    虽然在生村,她倒在苏轻辞怀里,还为了苏轻辞,屡次喊他名字让他闭嘴,当时他气得要命,转头就离开了生村回圣音寺。回去后仔细一想,染绯没做错,毕竟明面上她与苏轻辞的关系紧密,或者说亲密,她当然要选苏轻辞。

    彦叶的气渐渐转成了对自己的。他气自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独自离开,给他们留下独处机会。

    彦叶故意在圣音寺捣乱,惹方丈头大,在方丈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顺理成章提出要进鸣墨学院。

    智觉二话不说同意了,让彦叶赶紧收拾包袱滚蛋。

    智觉没说“滚蛋”那么粗俗的字眼,这只是彦叶描述自己为何过来时用的词。他仅从在寺里捣乱说起,把那些又气又纠结的少年心事藏于深处。

    “他来是因为没地方可去,”染绯总结彦叶的话,转头问另一个不速之客,“路老板,你不要说你也没地方可去。”

    路行漾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我来,是为了……”他一拍大腿,“我带了个消息来。”

    “什么消息?”染绯有点好奇了。

    路行漾神秘兮兮,招手让几人脑袋聚在一块儿,但只有染绯一个人配合他。

    路行漾不在乎,反正他也只想告诉染绯:“马上天枢国要出乱子,你千万别过去。”

    “天枢?那个第一大国?”

    “对,千万别去。”

    “能出什么乱子?”染绯坐直了,显然不信,“你从哪儿听来的?”

    路行漾一个劲儿瞪苏轻辞,希望他开口帮帮忙。可苏轻辞不动如山。

    路行漾放弃挣扎:“反正不许你去。”

    天枢国啊——

    染绯回忆原文,男女主解决完生村润生河危机后,就返回鸣墨学院,等女主拜师。之后,他们将前往天枢国,参与一个什么活动,类似排名竞赛那种东西。

    女主在里面崭露头角,吸引所有人的注目。

    多么重要的时刻,她怎么能不去。

    染绯点头:“好,知道了。”

    路行漾气馁的拖沓样儿一扫而空,精神焕发地开始给染绯碗里夹菜,大献殷勤:“来来来,你多吃点,好好在鸣墨里学习,早日修炼成才,进阶元婴。”

    彦叶:??

    听到路行漾的话,彦叶才想到去看染绯的灵力等级。他不可置信地发现,染绯已经步入金丹期。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这才过去多久,她进步如此神速。

    染绯用筷子尾部抬起彦叶的下巴,帮他合上嘴:“别惊讶了,吃饭。”

    彦叶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然后问:“你吃错药了?为什么几天就能结丹?”

    路行漾随口接话:“吃了吧,之前那个混沌九花就在门主手里,给她用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没吃,”苏轻辞说,“丹药在我这里,还剩两粒。”他拿出玉瓶,将丹药倒在手里。

    染绯拿筷子尾部敲路行漾和彦叶的脑门,一手一个:“我就不能是靠自己么!”

    “一天天的不消停,都给我安静吃饭!”

    染绯发话,另外三人顿时该吃吃该喝喝,饭桌上安静下来,融洽和谐。

    彦叶没再多话,心里的波澜却一层接一层。如果不是有外力帮助,那么染绯她超越整片魁星大陆的惊人天赋从何而来?他有种感觉,他无需再去寻找新的可能选择,只需要想办法验证这一个答案。

    酒足饭饱,她还是回到新生宿舍休息。

    一方面,根据鸣墨学院规定,只有在统一的拜师礼之后,各个新生才会被分配到不同峰去。

    另一方面,她师父陈古的望微峰,那里的居住条件实在是,一言难尽。

    苏轻辞已经命人前去修整布置,希望等她拜师礼结束去到望微峰时,那里能有苏宅一半好。

    推开门,染绯没想到陈蕙儿还醒着,点了一盏不太亮的灯,微弱的灯光映着陈蕙儿的脸。她委屈地问染绯去哪儿了。

    染绯三分真七分假地说去望微峰见了见他们师父,没做别的。陈蕙儿嚷着要做望微峰的弟子,和奚南星当同门师兄妹。

    染绯摁住陈蕙儿激动的手,娓娓道来:“鸣墨学院有位女长老,在学院里地位高,为人善良,能力超群,且对学生关心爱护,你若是能成为她的弟子,必定对你助益良多。”

    陈蕙儿先是说:“我不嘛!”她看了看染绯无奈的表情,妥协着想了想,“我好像知道这么个人。她是不是姓姜?”

    染绯惊喜:“对,姜娥。你知道她?”

    “我在进鸣墨之前,父亲托人打听,也说姜娥很好,让我争取进入她门下。”

    说到陈蕙儿父亲,两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渡寿仪式当晚,陈父趁乱逃走,躲在为寿主准备的独栋房子里,直到天亮,其余人解决了生村混乱之后,陈父混在愿意归顺的打手队伍里,一起穿过大门离开生村。

    陈父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知道了六位寿主死了四个,物伤其类,心有戚戚焉。他无比庆幸遇到了女儿,以及女儿的同伴,要不是他们暗中相助,他如何时至今日仍能呼吸。

    所以染绯提出的要求,他必须满足。陈父打定主意,等他回到皇城将军府,立马着手准备。

    见陈蕙儿还犹豫不定,仿佛不太情愿当姜娥弟子,染绯禁不住笑着问她:“你是舍不得望微峰,还是舍不得望微峰的小师弟?”

    陈蕙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当然是为了望微峰的大家!才不是为了那谁。绯绯你不用多说了,明日我便去拜访姜长老,问她是否愿意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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