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平地一声雷。

    苏轻辞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手腕被花环的毛糙处扎红了,看着那块泛红,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做梦。

    路驰风在笑,笑容有些苦涩。染绯对待他们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她不仅没想掩饰,反而还在尽她所能地放大这种差距。

    路驰风懊悔不已,他明明知道神夜门门主轰轰烈烈的纳妾一事,为什么没能多了解一点,记住传言中备受宠爱的妾室的名字。

    君正园第一反应是:“他威胁你了?”

    说着就要上手拉走染绯。

    染绯身子往苏轻辞身后缩,脖子却伸长:“你说什么屁话?”

    君正园的前进之路被苏轻辞挡住,他越过苏轻辞对染绯说:“要不是他威胁你,你怎么会与他这般亲密?”

    他什么意思?染绯不明白君正园的脑回路。

    他什么意思?路驰风听进去了并加以猜测,难道她和苏轻辞的关系并不像他们展露人前的那般好?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更何况苏轻辞作为一门之主,他的所作所为均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站得高的人都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真正的爱,必定会藏起来好好守护。

    而人人都听过并且谈论的,不过是推出来的靶子。

    路驰风精神饱满,笑着插言:“君道友,既然染道友已经和这位……门主相遇,那么我们四人便一起前行。”

    君正园还想再开口,路驰风笑容端庄宽厚地劝:“以和为贵。”

    君正园不说话了。

    四人排着诡异的队形,在无月花谷里继续走染绯与路驰风原定的路线,共同去找奚南星等人。

    几人默认路驰风最熟悉路线,由他在前面带路。

    君正园丧眉搭眼地走在路驰风后面,时不时回头,恶狠狠地瞪一眼苏轻辞,再眼神温柔地流转到染绯脸上。

    染绯本想在他们恢复前进之后,就松开挽着苏轻辞的手,结果君正园这货经常回头检查,她不得不一直挽着苏轻辞。

    染绯在心里骂骂咧咧,走了一段路后心累身子也累,干脆大部分重量倚靠到苏轻辞身上,给自己省点力气。

    苏轻辞脑子里的空白终于过去,重归清醒,突然发现染绯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一副懒洋洋走不动路的样子。

    他低头问她,声音却不低:“要抱着么?”

    路驰风和君正园在同一瞬间回头,一个眼光探究,一个怒目而视。

    染绯半边脸朝前面两人,半边脸冲苏轻辞,微微笑着摇头。

    苏轻辞想追问“真不用吗”,就见染绯面向他的那半张脸孔,柳眉倒竖,眼角上扬,状似恐吓——你问一下试试。

    他从善如流地咽下没出口的话。

    路驰风没发现与他猜想中相出入的画面,于是继续安心带路。

    染绯用眼神催促君正园走,谁知那男的不仅没不好意思,反而还以为她在眉目传情,直傻乐呵。

    她再次感慨,这人竟然是男主。

    苏轻辞垂眸,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前面的人已经移开视线了。他从她手中抽走胳膊。她抬头,不解地看他。

    深林水汽般的气味浮浮沉沉,悠然自得地存在着,不似雨夜那晚的干燥,他的情绪应该很平稳。所以,他怎么突然把手抽走了?

    她空落落的五指握成拳,在袖管里捏紧了些。

    没人托住她,她得全靠自己的双脚在草地里行走。

    为了不掉队,也不让前面两人再回头,她与他仿佛什么都没改变过,照常往前走着。

    只是每走一两步路,她就转头看看他。

    他在想什么呢?

    烦死了,要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她就直接抓着他的耳朵问他想干什么了。

    染绯已经忘记她为何会主动扑进苏轻辞怀里,也不记得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对他人介绍苏轻辞,说“这是我郎君”。

    苏轻辞早将她看穿,她只是想借他避开更讨人厌的人。

    前方,君正园眼看就要第数不清多少次地回头。

    染绯敏锐察觉到,闪身挡住苏轻辞胳膊,乍一看,两人还在郎情妾意地手挽手,就这么把君正园给糊弄过去。

    她松了口气,低头放松脖子,余光瞥见苏轻辞发红的手腕。

    从花环处向外扩散,红肿一片。依据她作为现代人的判断,这种症状叫过敏。

    她不由分说抓起他手,另一只手掀起他袖子,幸好红肿没有蔓延太远,她松了口气。

    下一步,扯下了那个致敏的花环。

    草编的骨架并不结实,轻轻一拉就能断开,然而即便这样,还是让他心脏一颤,手腕刺痛。

    他想反手握住她的手,五指从她的指缝挤进去,牢牢牵住。

    但他只是动了动被牵住的那只手,示意她松开。

    他的手从她手里离开,那个花环也从她手里离开,被她随手扔在草地上。

    苏轻辞低头看手腕,实则在找断开的花环。待他们走得离花环足够远了,他释放出暗灰色灵力,小心翼翼捡拾起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收藏进精神空间。

    那是她送他的第二份礼物。

    爬上一座小山丘,之前隐约听见的吵闹声更明显了。

    路驰风和君正园站在山丘最高点,停下脚步。

    染绯先苏轻辞一步,站在前面两人侧面。

    低头往下一看,那些吵闹声,竟然是奚南星在打滚。

    路驰风转头看了看染绯,轻咳两声,对奚南星喊话:“五弟,快起来。”

    奚南星赖在地上不肯起,章柳和石川柏怎么劝都没用。这道沉稳的男声一出,奚南星立刻翻身站好,抬眼看清路驰风的身形,安分地低下头。

    路驰风往山丘下走,问道:“为什么在地上打滚?”

    奚南星有些怕路驰风,石川柏作为大师兄,便替他解释:“我们四个选无月花谷,就是以为这里没有水,可你们看——”

    石川柏转身,让过来的几人的视线畅通无阻:“这里,那么大一片湖泊。”

    站在山丘顶上的时候,染绯已经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凑近了,细小的波纹摇曳交织,阳光折射出无数光点,湖面上仿佛洒满了碎金。

    她喜欢这个地方,舒服得半眯起眼,眺望湖泊的边际。

    苏轻辞默默观察、记住。

    桃木手串他已打磨了一半,剩下的珠子,要换成纯金的么?

    她会像喜欢金光闪闪的湖面一样,喜欢他给她的东西么?

    路驰风管教奚南星:“不可使性子,你不是小孩子了。”

    说得奚南星羞愧红脸。章柳和石川柏于心不忍,替他辩解两句,说他年纪不大,本来就是小孩子。

    “哎,”染绯的声音打断他们有来有回的拉拉扯扯,避免场面变得更尴尬,“湖对岸有小房子,我们可以住在那儿。”

    她手指的方向,散落了三幢房子。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应该没人居住。

    路驰风不再针对奚南星的行为发表看法,点头顺应染绯的话:“好,是个不错的地方。”

    一行人不紧不慢往湖对岸小房子走。

    越靠近湖泊,花草越繁茂。当初应该想到的,鲜花盛开的地方往往有很多的水。

    若不愿意见到水,他们应该像路行漾一样选择沙漠。

    小房子里似乎没人,但门紧闭,可能里面上了门栓。

    石川柏一马当先,蛮力撞开了门板。

    石川柏跨了一步才稳住身形,揉肩膀的时候,和小房子里的人对上眼神。

    “你,你们……”裴雪心眼睛快忙不过来,怎么这么多人!

    裴雪心看见君正园,提起裙子就小跑过去,啪嗒黏在君正园身上,声音如怨如诉:“分开的时候,我还以为见不到殿下了。”

    她靠在君正园怀里,小鸟依人。

    染绯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转头一瞥,路驰风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她瞪了回去,无声做口型:看什么看。

    路驰风不介意地笑了笑,收敛打量的视线,心中已有定论。

    有裴雪心的姿态作对比,染绯扑进苏轻辞怀里的样子,必定是她装出来的。

    路驰风会这么想,苏轻辞同样也会这么想。

    他忽然伸出手,搂住染绯的腰。

    不止染绯注意到苏轻辞的动作。身上黏着一人的君正园,也如苏轻辞所愿看了过来。

    君正园下意识抬手放在裴雪心肩上,想要推开她。

    路驰风的声音及时唤醒了君正园:“一共有三幢房子,我们分一分。”

    君正园的手稳稳地落在裴雪心肩上,没有再动。

    他异想天开地开口:“我们四个一起,你们四人,”他说这话时,紧紧盯着苏轻辞从染绯腰侧探出来的手,“那两座房子随便你们去分。”

    他口中的“我们四个”,说的是染绯与苏轻辞一对,加上他与裴雪心一对。

    “……”染绯想骂疯子,转而想起这是苏轻辞的专有昵称,于是借用了狂风的用词,“蠢货。”

    君正园不可置信地看她,怀疑耳朵出错。

    她把苏轻辞的手从她腰上拿下来,安排道:“我们三个姑娘一间房,你们几个自己分配。”

    章柳说:“这样最好。”

    裴雪心在君正园怀里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群人中不仅有那个对她分外冷淡的神夜门门主,还有一个从前没见过的气质雍容的男人,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透露着高贵,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根屹立不倒的高枝。

    她注意到,那个陌生面孔恰好与门主同住在她们隔壁。

    哦,还有,君……三殿下也在她们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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