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咄咄逼人,仿佛她不好好回答,他就誓不罢休。

    她看见了谁?

    她应该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

    “当时我就说过了,”她带着他牙印的左手去抠他箍住她下巴的手,“一个小少年,长得像君正园。”

    小少年像君正园,君正园又与苏轻辞同父异母,所以像君正园也等同于像他。她突然捋顺了其中联系,抠他手的左手停了下来,静静打量起他的脸庞。

    她这边正打量着,那头苏轻辞毫无征兆开始发狂。

    “哈哈哈……好!”他狂笑完,粗喘着气,呼吸难以平复,“你看见他,我看见你。”

    染绯被那一串“哈”吵得头晕,晕晕乎乎听见他说“看见你”。

    她的手松松地圈住他手腕,感受到他脉搏不规则的跳动,他一愤怒,体温就升高,在她手心里灼人的烫。

    染绯:“你问了什么,答案怎么会是我?”

    难不成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是他将会与谁携手度余生?

    这人不会看似是狠戾大反派,其实是天真恋爱脑吧!

    他的手从她下巴转移到她后脑,托住她的后脑勺,强势地不让她退后半分。

    他躬身前倾,几乎用他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我一直想问,”他看她颤抖的睫毛,天光被湖水打散,闪在她眼角仿佛泪光,“凭什么我会生那种怪病。”

    那种在关键时刻不受控制陷入昏迷的怪病。

    染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病。

    她想了想又笑道:“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

    这种时候她还能事不关己地开玩笑,他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托在她脑后的手劲加大,额头猛地撞上她额头。

    染绯眼冒金星,两只耳朵清晰地听见一声闷响。

    好疼。

    啊这个狗东西,她要宰了他!

    她额头与他碰撞的皮肤开始发烫,她感觉马上会肿起。

    可他不退不让,就这么抵住她的头。

    他在她骂人前开口:“我当然知道那个病不是因为你而起。”

    “但我坚信它会因你而结束。”

    有点像情话,不确定,再听听看。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便问:“什么意思?”

    他退开,直起身体,她额头果然红了一片,因为那一片红色的存在,她问他话的样子罕有地透出傻气。

    他揉了揉她已经松掉的发髻,桃木簪子不知掉在了哪里,他耐心解答:

    “你是我求来的答案。”

    确认了,是情话。

    她额头烫,耳根也有点烫。

    趁他还没发现她的异样,她攥住他衣襟,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下,一触即离。

    嘴唇离开,手却还在他衣襟上。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瞬间僵硬,放在她后脑勺的手不自觉握紧,扯到她头发。

    她出声提醒:“你扯我头发了。”

    他眼神短暂闪躲,同时松开了手,下一刻,空落落的双手分别抓住染绯双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抱歉。”道歉的声音铿锵有力。

    她被他道歉的声音吵得一激灵,肩膀耸起,肩膀的耸动带动手臂的抽动。

    再轻微的幅度都会被他察觉,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随即加大。

    他舔了舔唇,问她:

    “能不能再亲一下?”

    他的视线只在她脸上两个部位来回扫,一处是眼睛,因为他要看她的回答;还有一处是嘴巴,因为刚才的接触发生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他只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他非常迫切地想知道,亲吻是什么感觉。

    染绯对着他笑,嘴唇微启就要开口,这时,落在她眼角的粼粼波光快速闪动,分散走她的注意,打断她的回答。

    一个人从湖水里掉下来。

    是路驰风。

    路驰风会水,在湖里没多慌乱,游刃有余地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

    染绯消失于水中后,湖岸边,章柳她们急得团团转。

    路驰风决定下去找人。他下水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看好奚南星,千万别下水,他一个人去探路就够,下去再多人也无用。

    路驰风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终点,一转头,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

    他冲过去推开苏轻辞:“你放开她!”

    苏轻辞抓得紧,路驰风一下没推开,双手聚起灵气,带有千钧之势朝苏轻辞掷去。

    染绯没有多加思考,本能挡在苏轻辞身前。

    她的手还在苏轻辞手里握着,可她的身体被路驰风的灵力撞开,双脚离地,身子在空中飞。

    距离太近,路驰风的灵力在他看清染绯的动作后,已来不及改变方向。

    苏轻辞没想到染绯会下意识保护他。

    等反应过来,他松开一只手,五指伸展,在虚空中变幻手势。

    炫光亮起,他拉住染绯圈进怀里,严严实实地挡住她的身形,不让她看见路驰风。

    阵法将他们传送回湖岸。

    染绯胸口、腰腹闷闷地疼,她自我感觉不好,可能淤血了。

    岸边人围过来,纷纷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

    染绯疼得呼吸不畅,更没办法解答这些疑惑。苏轻辞自然不会体贴到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他又催动另一个阵法,直接带着染绯进了小房子里。

    奚南星留在湖岸边一头雾水:“大师兄,神夜门门主的阵法出神入化,岂不是直接可以用阵法带我们离开秘境?”

    石川柏也看不明白了:“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们几人在岸边等待时,裴雪心终于找了过来,却见苏轻辞不在,另外一根高枝儿也不在。

    听君正园讲,她才知道染绯掉进水里,然后两个人前后入水寻染绯。

    裴雪心悄然冷笑,呵,染绯一如既往的好命。

    眼见苏轻辞和染绯从湖底上来,还差一人,裴雪心着急地问奚南星:“你大哥怎么还没出现?”

    “对呀,太子大哥他人呢?”奚南星挠头,望向泛起淡淡涟漪的湖面。

    湖底空间,路驰风艰难找寻出去的方法。

    苏轻辞名不虚传,的确擅长阵法,且心思诡谲。正常人至少会维持表面的和谐,苏轻辞他不,谁惹到他,他直接置那人性命于不顾,管那人什么身份。

    路驰风明白,那一道灵力,恐怕是打在了苏轻辞的软肋上。

    天枢国的太子,被关在万象古域某个看似毫无风险的秘境湖底下,头痛,后脖颈也阵阵刺痛。

    在原分配给三个女生住的房子里,苏轻辞焦虑地感受染绯脉搏。

    染绯不能躺下,一躺下就喘不上气。她趴在苏轻辞怀里,这个姿势好熟悉。

    假装因桃花酿醉酒的那晚,苏轻辞也是这么抱着她。

    怀抱,好温暖。

    她缓慢闭上眼。

    一闭眼,就被颠了下,耳边传来一句:“不许睡。”

    “嗯。”她敷衍的鼻音里带有浓浓的困意。

    苏轻辞听着她呼吸越来越浅,心急如焚,在精神空间搜索,找出十五炼制的保命丹药,把她从他肩上拉开,托着她后背让她吃药。

    小小的一个人控在手里,他托住了她,却感觉她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染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更别提抬头。她刚才能抬着脑袋,全靠下巴架在苏轻辞肩上。

    苏轻辞拉开她,她一下没了支撑,脑袋重得像是能从脖子上掉下去。

    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不让她软倒;一手捏着丹药,也没空去举她下巴。

    他恨不得能长出第三只手来帮忙。

    灵光乍现,湖底的一触即离从他脑海里闪过。

    他把丹药用嘴唇抿住,空出来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在她脸颊两侧,用力捏开她嘴。

    他低头凑近,对准她张开的檀口,松开抿住的丹药。

    深黑色的丹药从他嘴里过渡进她口中,顺着丁香舌滑进食道,卡在嗓子眼不动了。

    他看了看,附近没有水,无奈,他将她身体扶正,固定住她的下巴,嘴唇贴上了她的朱唇,渡气送药下肚。

    他撤开一点,捏开她嘴细细看,药已经不在嗓子眼了。

    她脸颊逐渐有血色,呼吸也更平稳了,不似之前那种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令人恐慌的虚弱。

    危机暂时解除。

    他这才后知后觉她的唇有多柔软,像两朵云,一含就化了。

    他放过她的脸颊,只托住她的下巴,轻轻扶着,让她略抬起脸,他长睫半垂,缓慢靠近仰起的那张脸。

    一声暴呵插入两人之间。

    “禽兽不如!”石川柏掰开门板就冲进屋内,指着苏轻辞鼻子骂。他身后还跟了一长串乱七八糟的人。

    “放开我三师妹!”

    药起效了,染绯攒了点精神,听见石川柏的话,忍不住调笑道:“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让他放开我?师兄,他是我郎君欸。”

    湖底下,路驰风看见他俩手拉手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让苏轻辞放开她。染绯心里无奈,苏轻辞看起来就那么不像好人么?

    说起路驰风,染绯看了看周围,问:“路驰风去哪儿了?没上来吗?”

    石川柏等人忽然松了口气,君正园表现更夸张,他甚至呼气声大到屋内几人都能听见。

    石川柏还以为三师妹只钟情于门主,他的问话让她不开心了。可她下一句就是关心别的男人,看来那份对门主的感情也没多深。

    苏轻辞眼神扫过闯进屋内的一行人,神色莫测。

    被一一看过去的人顿时置身于数九寒冬,风刀霜剑直往他们身上砍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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