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推门进来,站在外间,一下子就看见里间床榻上紧紧交缠的二人,一时间愣住,下意识捂住嘴,抑制住喉咙里的惊讶叫声。

    云水:……

    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红晕瞬间爬上耳后,云水再也顾不上什么,猛一用力把阳春往里面推,同时扯过被子掩耳盗铃似的整个盖住他,而后慌忙起身下榻,朝愣在原地的秋菊走去。

    “有什么事吗?”云水走到外间,压住羞耻,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啊,啊,”秋菊反应过来,她瞬间垂下头,明白什么,心里懊悔着自己不该鲁莽推门的。

    “是,是这样的,谢姑娘,”秋菊语气有点慌乱,耳朵通红,显然方才进门的那一幕还是冲击到她了。

    “奴婢给您送来号牌,庄主吩咐您们这些客人由于实在太多,所以编了号,每日十个号,依次轮流,然后管家为每位客人送来东西,奴婢端给您。”

    秋菊说着,退出屋子,到外面连廊上端回方才暂搁在那的木质托盘。

    云水在秋菊前脚离开,后脚站在屋门口连忙扯弄睡皱巴的衣裳,又顺了顺毛躁躁的青丝,顺便平复一下暴跳的心脏。

    屋里的阳春被云水的粗暴对待弄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发现榻上没人,下意识起身寻找云水。

    那果酒后劲太大,即使喝了醒酒汤,睡了一觉,醒来仍是不清醒。

    云水收拾好形象,靠着门框,看那丫鬟秋菊端着满满一托盘的东西向她走来,站直身子,笑着迎接。

    阳春走到外间,被照进屋里的阳光包裹着上半身,清醒了不少,他看见背对着他的云水,走上前,张口预备说什么。

    谁知云水发现他了,做贼心虚地把他推回里间,“把衣裳穿好,先别出来。”

    阳春刚醒,脑子还没转起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顺着云水退回里间。

    云水松口气,转身笑着迎接秋菊。

    阳春停住脚步,见云水这般慌乱,好似自己见不得人一样。在她背过身的一刹那,温和懵懂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丫鬟一眼,习以为常地转身回到榻前,弯腰收拾床铺。

    秋菊端着托盘小心地进屋,甫一进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抬起头环顾屋子,什么都没有,只有温柔笑着的云水。

    错觉吧应该,秋菊不在意,她把托盘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展示给云水看。

    云水看着托盘里五花八门的东西,拿起最显眼的青铜令牌,翻过来一看,上面漆着78号。

    “谢姑娘,您大概要在第五日将菜品准备出来交于我,我是您的对接人,您有什么问题找我即可。”秋菊看了一眼云水手上的令牌道。

    “嗯,”云水听闻点点头,她放下令牌,看起其他东西来。

    托盘里除却令牌,还有两本册子,两把钥匙,和一些其他叫不上来的东西。

    “这几本册子分别是静谷山庄的地图册和园林分布介绍图,山庄里的园子种了很多食材与药材,您可以按需采摘。”秋菊一一介绍起来,

    她指着托盘里其他东西,“还有这几样东西……”

    秋菊介绍完,见云水看得差不多了,犹豫一会儿,又开了口。

    “谢姑娘,这托盘里的东西您等会也能看,眼下您需要在辰时前到达百味院,管家会为您们讲解规矩之类的。”

    “嗯?现在么,等我换身衣裳吧。”云水放下手里的东西。

    “好的,”秋菊屈膝行礼,离开时顺便带上门。

    云水看着秋菊关上门,慢斯条理地放下册子,垂眸掩住沉思,

    激烈的竞争要开始了吗?

    她推开隔门走进里间,在她们谈话的间隙,阳春已经收拾好床铺,在收拾其他地方。

    “阳春,你先出去罢,我换个衣裳,等会与我一同去百味院。”

    阳春听闻放下手中的衣物,听话的出去。

    云水不禁暗慨,醉了的阳春和平时的阳春果然就是判若两人。

    她不再磨蹭,抓紧时间换了一身妃色罗裙。由秋菊领着前往百味院。

    在去的路上,云水两步上前,与前面领路的秋菊同步,笑着侧头看她。

    秋菊脸皮薄,她想起清晨见到的那一幕,瞬间染上红晕,她小声说:“谢姑娘,早上的事我不会乱说的,您不必这般看我。”

    说完就低着头加快脚步,与云水拉开距离领路。

    云水望着前方小碎步快走的秋菊,一时无言,这不都过去了吗?怎么还提?

    她无奈,放慢脚步与后面的阳春同步,阳春发觉云水走到他身旁,从袖子里拿出饴糖给她。

    “阿姐,昨夜我不记得了。”他轻声开口。

    “没事,这有什么,不必多虑。”云水毫不在意,她剥开阳春给的糖吃。

    阳春见云水对昨夜二人同床共枕毫不在乎的样子,眸光微动,隐有一种不知名的混乱情绪在心底乱窜。

    但他面上却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茫然,他不知这些代表什么。

    “嗯,”阳春照常压回心底的异样,乖顺地应着。

    总会有答案的,他想。

    走了一会,路上遇到很多个由丫鬟领着的客人,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来,他们与云水一样都是前往百味院的。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领路的丫鬟完成了任务便告退了。

    大家熙熙攘攘的进了院子,有几个似乎是来自鲁州的客人,粗布褂子遮不住他们满身的肌肉,举止粗犷豪放,大大咧咧地横冲直撞。

    走在人群中的云水被那几个大汉撞得东倒西歪,幸好阳春在旁边护着,才没有被挤倒。

    不过看不出来阳春虽比那些大汉瘦小,但底子却稳得很,丝毫没有被那几个横冲直撞的大汉影响。

    云水心说,人和人之间到底还是不一样。

    院子中心临时搭了一个高台,上面站着一位不惑之年的长者,应该是管家。

    管家见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准备说说规则。

    大部分客人收到管家的噤声指示,纷纷安静下来。

    但还有一部分客人显然是闲散惯了,受不得规矩的约束,仍然与旁人大声交谈,视管家为空气。

    管家见状也不生气,抬抬手示意台子底下站着的小厮处理。

    见安静下来后,管家开始宣读规则。

    管家的规则不少,但总结下来无非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常有的规矩之类,听得底下的客人昏昏欲睡。

    但管家的下一句话瞬间赶走不少客人的瞌睡。

    那就是:不准抄袭,但可借鉴。

    这句话说着模棱两可又似有所指。有些客人听了与身旁的同伴相视一笑,懂了什么。

    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拿的头筹和静谷山庄的名声来的。自然是想要拼尽全力去不择手段的赢。

    他们听罢,小声地与身旁人交谈。

    管家看着底下的客人开始交谈,他顿了顿,留给这些客人一些时间讨论。

    云水没参与这些,她单脚站累了,换只脚站,那些旁门歪道他们用不上,也不屑用。

    “这位姑娘,你们准备的是什么菜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见云水一个小姑娘,不怀好意地主动凑过来。

    云水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嘿!这位姑娘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还是怕我偷了你的东西?老子告诉你,不稀罕!”

    那男子见云水不理他,有些生气,深呼吸几口气,

    “这位姑娘,我做的是湘菜,没错!就是那个湘州独一份的甲天下湘菜,我都主动告诉你了,你该告诉我你的了吧。”

    云水见他如此易怒,愣了一下,开口说话。

    谁知,身旁充当背景的阳春不等云水说话,就抓起她的手腕拉到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子。

    “哟,小兄弟,什么意思?怕我欺负她。”那胖胖的男子乐了,短笑了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我如何能欺负她?”

    他看笑话一般调侃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阳春眼皮轻颤,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那男子摸了一把胳膊上莫名泛起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忽略来自直觉疯狂的不安警告。

    “这位公子怎么这么说?”云水发觉周遭的暗流涌动般的气氛,她反握住阳春的手,以示安抚,接着笑着主动站出来解围道。

    “这你伙计?一点都不懂事!”那男子怒斥道,他不顺着云水的台阶下,反而往上爬。

    云水似乎并不生气,她脾气很好地笑着,微启红唇,

    “呵!客气说一句谦让话,你就顺杆子爬,你是猢狲么?见杆子就爬。爬爬爬,爬那么高,怎么就不摔下来?别人不想说的事非要追问,眼睛不好使吗?”

    那男子本以为云水会说些恭维自己的话,抱拳听着,谁知竟是些骂人的话,他措不及防接下一箩筐的谩骂,脸色瞬间青白交替。

    旁边的客人们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家都以为云水会忍下委屈,低声下气地回应,谁知云水毫不惧人刚硬回怼,大家都愣了一会,而后爆出哄堂大笑来,由衷欣赏她的性子。

    远处的客人们发现这边的动静,纷纷探头望着,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隔老远的徐文祖终于找到自家走散的队友,三人互相笑骂,骂着骂着骂湿了眼眶。

    在这个一别便可能是永别的年代,走散了还能相遇,已是天大的恩赐,他们自重逢后心思就不在这里了,满心眼里只有重逢的队友。

    徐文祖拍了拍友人的肩膀,又抱了抱另一个友人,激动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你准备的是什么菜品?”

    “乌鸡鲅鱼汤,我师傅的绝学!”

    这时模糊的一段普通对话传到徐文祖一个友人耳边,他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松开搭着徐文祖肩膀的手,下意识寻找这段对话的源头。

    “子健,你在看什么?”徐文祖见友人心思不在他们这边,目光直直地望向某个方向,他心中好奇,也跟着望去,环顾一圈,没找到友人望的东西。

    倒是云水那边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徐文祖莫名觉那边的人有点熟悉,他和队友们打了声招呼,就往云水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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