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文下意识尖叫出声,他摸了一把眼睛,满手鲜血。

    腥甜上涌,他一口吐出血来,星星点点,染红了青石地砖。

    许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下去,耳边模糊传来徐子健疯狂哈哈的大笑声,他浑身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周大夫见状赶紧跑过来,掀了许文的眼皮,又搭上他的脉搏,一只手摸着胡子,片刻后对焦急等待的众人摇了摇头。

    庄主挥手,底下待命的家丁瞬间上了,擒了徐子健,将他捆绑起来,压着他跪在地板上。

    “你怎么做的?”众人惊惧,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在他们身边。

    “不过是在他惯用的茶盏口抹了一点砒霜而已。”徐子健大笑后,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神情。

    “你既要他的命,直接这样不就行了么?何必搞这么一出呢?”有人忍着颤抖的音调问道。

    大家都不敢与他高声大叫,生怕被他记恨,暗戳戳害自己。其他与徐子健有点摩擦的人此刻也害怕的不行,拼命回想自己有没有踩中他的痛点,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徐子健懒得知道众人此刻所想,他兴致缺缺。

    “他这么想拿下头筹,我自不能让他如意,我必然让他尝尝我当年的滋味。”

    “子健,”徐文祖跑过去蹲在他面前,眼里满是对友人的担忧,却又说不出话来,良心在拉扯着他,最后只是饱含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你过来做什么?你已知我是这般睚眦必报的小人了,还靠近我,不怕我谋害你?”徐子健无所谓的笑道。

    徐文祖摇了摇头,很多话涌到嘴边说不出,他只能无言看着友人。

    “徐子健,你还有何话可说?”庄主半晌厉声喝道。

    “没什么话,我认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针对许文。”徐子健说着,转头眼神淡漠地看向身旁的死人。

    那淡漠的眼里藏着惆怅与解脱。

    “你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儿身上的。”庄主寒声道。

    “哈,那又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垫脚石,我想怎样利用便怎样利用。”

    徐子健说罢,他彻底破罐子破摔,压根不管在场的人如何看他。

    先前没暴露时,他还花心思藏一藏,如今虽是败露了,可心头刺拔了,他也无所谓接下来的事了。

    他自暴自弃一会儿,想起他可怜的老娘,倏地仰头痛哭,痛痛快快地哭罢一场后,挣脱束缚,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纸包,将里面的粉末状东西全部吞食下去。

    旁人见状想救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他躺着在地上抽搐几下后没了声息。

    周大夫赶来为他把脉,末了摇摇头,又没了一个。

    凶手和借刀杀人的刀都没了,这场判事就此仓促结尾,没了下文。

    众人面面相觑,不住唏嘘。

    庄主心累的吩咐下人处理这件事,他本想狠狠惩治伤他儿的人,让他们知道伤害他儿的下场,谁知他儿只是个炮灰,是个无辜被扯进来的路人甲。

    凶手没了,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憋屈无力,又不能把怒气撒在旁人身上,只能往下咽。

    庄主心情正不高兴呢,这时徐文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庄主磕了几个头道:“庄主,子健他犯下滔天罪过,万不该伤了少庄主,只是他没了亲人,只有俺们两个好友相伴,让俺们把他的尸首带回去吧,俺们放弃资格,就此离开这里。”

    他说罢又磕了几个头,另一个好友也跪下来磕头,一齐请求庄主的开恩。

    庄主被烦的受不了了,站起身背过院子,眼不见为净,挥手同意了。

    徐文祖和剩下的友人连忙又磕了几个头感谢。

    而后抬起徐子健的尸体离开。

    庄主对这件事的发展结果极不满意,他拂了一下衣袖,越过众人离去。

    大家见庄主走了,知道热闹看完了,纷纷离开。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属实没想到。

    细想来,自己老娘马上就要喝到渴求一辈子的汤了,结果被人横插一脚,只能带着遗憾离开,换谁都忍不了。

    只是少庄主实在无辜,把他扯上了,本就糟糕的身体如今只怕更不好了。

    不过大家还是有一点困惑的地方,和身旁人复盘讨论。

    “那花生粉……”有人不解,向云水问了出来。

    “是呀,徐子健既然栽赃给谢姑娘,必然会放真的生川乌粉,他应该确实放了,不然他怎么那么笃定,一口咬定罐子里就是生川乌呢?”旁人附和。

    “没错,罐子里确是生川乌,”云水解释道,

    “那夜有人偷摸将罐子埋在我们院子里,我们打开后发现是生川乌,想着无缘无故的,担忧有人陷害我们,索性将计就计,将生川乌替换成花生粉。”

    “只是没想到,那生川乌原是来害少庄主的,早知如此,诶……”云水叹了一口气。

    有人为云水打抱不平,“这件事谁知道是害少庄主的呢,大家都没想到有人会在少庄主的地盘下毒害他,真的是,徐子健这么大胆。”他末了感慨一句。

    “是啊,谢姑娘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反正少庄主也无大碍,听说今日他已经醒了,人没事了。”

    几人得到八卦,宽慰云水两句便离开了。

    慢慢的,院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没几个人了,一时间竟有些空旷。

    院子里只余下洒扫院子的丫鬟们,以及还没来得及走的云水,阳春,和酒庄东家余簿。

    “谢姑娘,好久不见。”余簿礼貌地颔首问候。

    “好久不见,余公子,”云水回着。、

    “今日多谢余公子,若不是公子出现及时,恐怕我俩便要被当做凶手抓进大牢里。”她真诚的谢道。

    “谢姑娘不必言谢,这件事无论是谁被冤枉,我都会帮忙的。”

    “不管怎么说,余公子出现的很及时。”云水边说边走出院子。

    余簿跟着云水顺路走了半路,他路上很有君子风范的安静听云水讲了一路,时不时回首,提出疑问。

    就这样走到岔路口,到了要分开的时候。云水要和阳春走这条路,余簿则要走那条路。

    余簿点头微笑,踏上另条路上时,他回首,语气温和道:

    “谢姑娘,你和谢公子可以尝试一下莲子酒,味清冽,甘甜,不宜醉人。”

    “嗯嗯,我们记下来,多谢你啊余公子。”

    余簿绽开笑容,微风拂过,将他身上藏匿的隐秘情愫送到云水面前。

    阳春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向眼前那个举手投足散发着温润的男子,眸底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云水敏锐的思绪难得迟钝,面前的暗流涌动她什么也没察觉到,抬手挥了挥,向余簿告别。

    她和阳春转身走上另一条路,纤细的背影逐渐模糊。

    余簿自云水转身离开后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云水的背景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他目光空茫的落在虚处,想起什么,自嘲般勾起唇角,而后转身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云水和阳春一路无言的走着。

    “阿姐,你喜欢果酒吗?”阳春半天来了一句。

    云水想事情一时出神,下意识略过耳边的声音。

    阳春见云水似沉浸在方才的惜别之中,兀自轻笑,他绕到云水面前停了下来,微歪着头看着她,隐在衣袖里的手指弯曲。

    “啊,”云水险些撞上前面的阳春,好在她及时发现,赶紧停下来。

    “阿姐可还在回味与那余公子在一起的时光?不如我们返回去找他罢。”

    “……找他做什么?”云水疑惑问道,她终于回神过来,看着眼前似在别扭的人。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罢,我没听清。”

    “我说,”阳春有点无奈,他又重复一遍,“阿姐,你喜欢果酒吗?”

    “果酒啊,”云水浑身一激灵,打起精神道:“还好吧,一般般,不喜欢。”

    “哦,阿姐不喜欢,我还想着学一学,为阿姐酿一壶莲子酒呢。”阳春失望道。

    “别了,想尝尝咱们可以去酒铺里买,自己酿把握不好度。”

    云水干笑着,好不容易阳春停一停猛做木雕的势头,可不能又兴起酿酒的势头。

    阳春不做声,垂头往前走着,背影落寞。

    云水见状,按耐住自己想要上前妥协的心思。

    一时的妥协很有可能换来往后每天都被莲子酒支配的恐怖日子。

    她装作没看见,跟在阳春后面,踩在鹅卵石上走着。

    拐过一座太湖石组构成的假山,经过一个人造湖泊,这才看见小院子的一角院墙。

    到了,云水精神一振,今日这么多事,她早已筋疲力尽,想立刻瘫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时云水迎面遇上赶着驴车的徐文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不过一会儿没见,徐文祖已经满面憔悴。

    “徐公子,你们这是……”云水讶异地问道。

    “谢姑娘,俺们把子健带回去,”徐文祖见到云水,打起精神来招呼。

    他说罢,侧身展示身后驴车,驴车后面拉着一辆木板车,车上拿白布盖着,里面是徐子健的尸体。

    “节哀,”云水只看了一眼便转移视线,她问:“你们就这么走了吗?”

    “嗯,俺们对不起少庄主,子健已经不在了,庄主允许俺们把子健的尸体带回去,已是开恩,俺们没脸继续待在这里。”

    “那,你们一路顺风,”云水侧身让到路边,让徐文祖拉着驴车好过去。

    “嗯,谢姑娘,后会有期。”徐文祖话少了很多,他扬起生硬的笑脸,朝云水颔首,而后赶着驴车离开。

    云水站在原地目送徐文祖两人赶在驴车离开,心中满是复杂。

    “阳春你说这件事,诶,真是没法说。”云水忍不住向身旁沉默的阳春吐槽。

    “如何没法说?”阳春不解,“徐子健陷害我们,如今他死了,不是皆大欢喜么?”

    “这……”云水不知道该怎么说,阳春说的在理,她不想费脑筋想着这些事情了,也不想回去休息了,干脆道:

    “阳春,时间还早,咱们出去逛逛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好好玩一玩。”

    “好。”阳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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