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少庄主微抬下巴,绷直身体,不去看角落里面色不太好的阳春。

    他掩饰般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润了润嗓子。

    “谢姑娘,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听说分在我院里的秋菊被人诬陷偷了东西,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少庄主能否出面调查一下呢?”

    云水笑着拎起桌上的小巧紫砂壶,为少庄主的茶盏续上茶水。

    “当然可以,”少庄主一口喝掉云水为他斟的茶,笑得越发灿烂。

    少庄主拼命压制内心的喜悦激动,谢姑娘竟然会主动来找他,谢姑娘竟然来找他!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谢姑娘竟然会来找他,少庄主压制心中的窃喜。

    不管怎样压制,内心的喜悦还是藏不住的跳到少庄主的眼里,跳到云水面前。

    “谢姑娘,这件事尽管交给我,对了,你来山庄这么久,是不是还没有好好转一转?不如今日我做这个东道主,带你转转如何?”

    少庄主此话一出,沉默在后面当背景板的花梓阳春二人瞬间望去少庄主,眼里无形的箭嗖嗖的向他扎去。

    “少爷,夫人吩咐过了……”花梓上前一步站在少庄主面前,无形的压迫感直冲少庄主而去。

    另一边,阳春默默上前,不说话看着云水,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云水不要忘记正事的气息。

    云水扭头忽视阳春,“少庄主,改日吧,听说秋菊被关进柴房里行刑,若晚些了,她一个弱女子怕是……,要不咱们先去看看?”

    “行……”少庄主说出一个字,悄咪咪的看花梓一眼,发现花梓正在意味不明的注视着他。

    少庄主泄气了,他妥协地说:“唉~,谢姑娘,你先和大连一块去吧,我稍后再去。”

    说罢他招手让身后跟着的心腹小厮出来,让他带着云水去救人。

    云水见少庄主忽然不和她一起去,也不多问,起身告别少庄主后,跟着小厮大连一块去救人去了。

    客人走了,精致繁复的堂屋只剩下主人和贴身婢女了,少庄主坐在太师椅上幽怨的看着像我无事发生一样的花梓。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去柴房也不行吗?”

    “少爷,夫人吩咐过……”

    “夫人夫人!你这么听她的话,你这就去我娘院里去伺候她去,别来烦我了。”

    “少爷,奴婢是您的人,哪也不去。”花梓立刻跪下来伏在光洁锃亮的地板上。

    “听我的话吗?”

    “听,可是夫人……”

    “出去!”少庄主抬手指向门口,打断花梓的话。

    花梓听命站起身离开,少庄主歪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没有一点正形可言,他摩挲着下巴,顷刻对着身边剩下的小厮道:“去,跟我娘说放了秋菊。”

    “住手!”云水一行人到了柴房,隔着老远就看见秋菊趴在长条凳上,一根粗黑的榆木板狠狠打向她血肉模糊的脊背。

    云水见状立马跑过去出声阻止。

    屋里木板击打□□的闷响声停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秋菊的压抑在喉咙里的痛呼声。

    管家背着手从柴房深处走出来,浑浊的眼睛盯着云水,“这位姑娘,为何阻拦我教训家奴?”

    没等管家走到云水面前,阳春上前一步拉过云水,将她护在身后,冷漠的看着管家,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玩着什么东西。

    “管家,放了秋菊,少爷有事吩咐。”大连走到院子中央,笑着看向管家。

    “原是少庄主的人,怪老奴不长眼,不知少庄主派您过来所为何事?”管家一看见大连,态度立马转变,他谄媚地笑着。

    阳春见状悄声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应声而落,与周围地上的石子混在一起不见踪影。

    云水趁管家没功夫关注自己的时候跑进柴房,挥开又要打向秋菊的木板,她扑到秋菊面前,小心将她扶起来。

    “秋菊,你还好吗?”

    “谢……谢姑娘,你怎么来了?”秋菊虚弱的看着云水,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先别说话,能走吗?我带你出去。”云水将秋菊滑落至眼前的一缕鬓发捋到耳后,小心将她扶到地上站起来。

    “谢姑娘,谢谢你,请你相信我,我没偷紫荆小姐的东西。”

    “我相信你,别说了,省点力气。”云水心酸的安慰着满脸泪痕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往自己身上靠,带着她走出柴门。

    “慢着!”管家见云水要把人带着,赶紧挡在门口出声阻止。

    “为何不能带走?你们说绑走秋菊就绑走秋菊,有什么证据说她偷了人东西?”云水不服气的对峙管家。

    “哈?”管家笑了,“你说证据?我还真有,东西明明白白是从秋菊房里搜出来的,搜的时候大家伙可都看着呢,要我随便找一个人出来吗?”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秋菊急忙断断续续的辩解。

    “不管她偷没偷东西,少爷要带走她,这件事由少爷主持,管家,把路让开。”大连语气生硬的看着管家。

    云水安抚着焦急的秋菊,她见状腰杆不自觉硬了许多,于是硬气的带着秋菊往外走。

    云水带着秋菊走出柴房所在的偏院,阳春紧随其后,然而大连却没及时跟着,他恭敬的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管家。

    大连态度虽恭敬,但浑身上下却没有恭敬的感觉,管家看了大连许久,倏地笑了,拱手恭敬道:“依少爷所言。”

    云水把秋菊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找来不少处理外伤的药,小心的为秋菊包扎伤口。

    这些药都是前几日为阳春处理伤口时山庄送来的,结果没用几次阳春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些伤药这么快就又用到秋菊身上了。

    “疼吗?”云水小心的将敷满药膏的布条敷在秋菊血肉模糊的背上,边敷边问。

    “不……疼,”秋菊咬着牙温声应着,“谢姑娘,谢谢你,你怎会知我在这里?”

    “哦,这个啊,有一个小丫头跑我院子里说的,她说你被关进柴房里,叫我救你,她则去找证明你清白的法子。”

    “莫不是……”秋菊沉默下来,哽咽着喃喃自语:“这个傻丫头。”

    “没事,秋菊,有我和少庄主在,你会没事的。”

    “谢姑娘,说再多的感谢都是苍白的,我知道他们无缘无故栽赃陷害我是为何事。”

    秋菊叹息一声,她艰难的翻身,吃力拿出藏在亵衣里面的一小块包着的紫色手绢。

    “诶,别动,”云水在秋菊翻身时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背上还未固定的药膏,小心拿手支撑着不让它掉。

    “谢姑娘,这个你拿着,”秋菊说着把手绢递给云水。

    “什么?”云水讶异,她将药膏固定好,而后接过秋菊递来的紫色绢布包。

    绢布包里似乎包有东西,不像是硬物,隔着绢布捏起来软软的,云水下意识捏了两下,不明所以。

    “打开看看罢,”秋菊重新趴回榻上,方才侧身掏绢布包的时候扯住伤口了,她趁着云水把注意力放在绢布包上的时候,小声地吸着气。

    云水疑惑的看了眼秋菊,随后打开绢布包,一层一层剥开裹着物件的绢布,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一角。

    “?这是……”云水放下绢布,好奇拿出里面包着的方正叠着的宣纸。

    云水展开宣纸,讶异发现这竟是张地契。

    “谢姑娘,他们百般刁难我皆是为了这张地契,这地契是别人抵给我的宅子,宅子没什么特殊的,但有个很大的后院,他们想来是为了这个后院而来的。”

    秋菊断断续续的费力说着,“自我拿到这地契后,没一日安顿的,想来里面定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于我无用,谢姑娘,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收下吧,找个日子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个……,”云水抬头看着秋菊,内心满是复杂。

    这时阳春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他垂头将汤碗放在秋菊身旁的案几上。

    云水拿过汤碗,顺手把地契塞进阳春手里,“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替你保管了。”

    “别,谢姑娘,不要替我保管,既是答赠与你的,便不再是我的了,若是有人旁敲侧击问它的下落,你尽管说不清楚便是了。”

    “好。”云水领了秋菊的好意,收下地契。

    她搅动着汤勺,好让汤药快点凉下来,而后舀起一点喂到秋菊嘴边。

    “谢姑娘,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了,”秋菊从来都是照顾和伺候别人,不曾受过别人的照顾,云水这般精心照料,实在是让秋菊受宠若惊。

    秋菊赶紧接下云水手里的汤碗,也不用汤勺,自顾自一口喝掉苦涩的药汤,速度之快着实让云水震惊。

    “药……药吃完了,伤口也处理好了,你先放下心来睡一觉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吧,别担心了。”

    云水还未从秋菊豪爽喝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磕磕巴巴的嘱附着秋菊,临走前不忘为秋菊掖一下被角。

    云水走到院子,看见忙碌着收拾药渣的阳春,想到秋菊给她的地契,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她走到阳春面前,郑重道:“阳春,我方才给你的地契好生保管,不可让别人知道。”

    “嗯,”阳春点头,他接着忙自己的事了。

    阳春对这些事向来不好奇不打听,云水说什么是什么,这点云水还是很欣慰的,她点点头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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