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热闹极了。

    名门贵女们将千鲤池畔旁围了个圈儿,正相伴观望着池畔中央的热闹。

    “宁扶摇你这张嘴可真毒啊!果然是小娘养的,半点儿规矩不懂!”安宁公主嚷嚷道。

    宁扶摇忙回嘴,一副是是是就你最懂规矩的表情道:“是,臣女的生母是妾室,可臣女的小娘也是出自书香门第,也是读书人家好好教养的女儿。若按公主的道理说,妾室都是低贱粗鄙,那臣女倒想问一句,当今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拿那三妃之首的姜贵妃来说,娘娘是姜国公主,金枝玉叶,从小教养不比公主差到哪去。

    难道就因为不是正室,便是上不得台面了吗?”

    安宁公主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张着口支支吾吾:“你!你怎么敢说……”敢说姜贵妃的。

    宁扶摇乘胜追击:“当今怀王,年少有为却并非皇后娘娘所出,难道怀王殿下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之人吗?”

    “公主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女儿,身份高贵,旁人家的女儿比不得您,可我们都是母亲生的母亲从小教养的,公主这般侮辱别人的娘亲,这又是什么道理?”

    “还有我四姐姐,昨夜宁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可我四姐姐也是我家母亲悉心养大的姑娘,公主满口指着我姐姐侮辱,我家姐姐性子软不敢说话只能默默把委屈咽下去。”

    话到此处,宁扶摇背过身用手揉眼睛,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转过身来对着安宁公主哽咽道:“我姐姐心思细腻,公主殿下这般辱我姐姐,万一我姐姐回家后不堪受辱,投湖了怎么办!公主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安宁公主感觉喉头像是塞了棉花般,感觉气儿都顺不下去,她食指打着颤指着宁扶摇,又指了指宁姝,在两人面前徘徊:“你…她…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赵家姑娘眼见公主不顺,忙挽住安宁的手臂:“宁家姑娘,公主殿下性子不过是急了些,也没说什么重话,怎的就成了侮辱了呢?你也道公主身份尊贵,该是对公主尊敬些才是……”

    宁扶摇不哭了,她“诶”了一声,凑上前去端详赵明珠的脸。

    “赵家姐姐的脸不红了诶!”

    赵明珠:“……”我忍。

    “赵家姐姐生的好白啊,这脸蛋白得就跟千鲤池的水一样诶。”

    宁扶摇声音大,倒叫人全听了去。

    千鲤池外围突然发出阵似有似无的讥笑声。

    赵明珠袖下的手攥成拳。

    我再忍。

    上有“御花园”的宫门底下,有一只金丝线绣云纹锦面的足靴跨过,随之一道红色身影立于宫门下,本是匆忙的脚步倾刻间便停了下来。

    池中央的热闹大,所以压根儿没人注意这道红色身影。

    池中央那道嗓门不小,因而在来的路上,隔着面墙便让谢同裳听进了几分。

    他身量高,前面的人群根本挡不住他想看的人,那淡粉色小裙的姑娘明明脸上还挂着泪,是作可怜样,嘴里却是喋喋不休,层层进攻。

    倒是狡黠的很——

    “那宁家姑娘嘴可真利啊,孤还是头一次见安宁吃瘪。”有道清朗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谢同裳看见来人,眉梢轻挑,他靠在旁边的树下,抱臂笑了声:“这不是挺好?至少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谢同裳儿时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少时也做过太子和怀王的伴读,所以对宫中之人多少有些了解。那安宁公主乃皇后所出,自小被宠坏了,所以一开始听那小太监说二人吵起来了,他心里头是有些怕的。

    想起成亲那日宁家老幺那张挂着泪珠子的脸,明明怕死却还一脸倔强,刀架在脖子上还怕他不救她似的和他演戏。

    心眼儿挺多,但又长不对地方。

    笨得很。

    对上安宁公主定然要吃亏的。

    “赵家姐姐想来也是识礼之人,你快劝劝公主呀,公主性子急但嘴上也不能没个把门儿的呀。”那姑娘的声音传过来,尾调带着些得意。

    谢同裳眼眸中笑意更浓。

    倒是他多心了。

    赵家这狗腿子面皮薄,宁扶摇便故意逮着这寸说。原以为赵家这个会忍不住失态,但对方竟稳住了,还对着她笑。

    赵明珠捏了捏安宁公主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二人通气儿后便换了一副表情,凑上前拉住了宁扶摇的手:“宁家妹妹,瞧你这般较真儿,公主那是和你们闹着玩呢。”

    宁扶摇:别搞啊!

    来这阴恻恻的一出干嘛啊!

    赵明珠拉着宁扶摇往前面的小路径上走:“宁家妹妹,公主今儿办春日宴,听闻宁家几位妹妹进了宫,便亲求了皇后娘娘想让几位妹妹也来宴上玩玩呢。”

    她手指向千鲤池,碧波清透,太阳光打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妹妹你瞧,这千鲤池的鱼儿游得多欢快呀。”

    小路径依水而生,建在凉亭周围,与凉亭不同的是,前者四周坐上有围栏,而这条小路径却没有。

    宽不过两米,四周都是水,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跌进去。

    宁扶摇心下顿时明了了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宁姝道:“可是公主,我们不是赏花吗?”

    宁扶摇也接话,边想扒拉开赵明珠环在她臂上的手:“是啊是啊,赵家姐姐,这池里只有鱼没有花呀。”

    赵明珠没让她挣脱开,她继续拉着人往前走:“这春日里,鱼儿都这么有生机力呢,若不看看,岂不可惜?”

    安宁公主唤人取来了鱼饵,随手撒了一把在池中,鱼儿们全部游了过来,相互争夺着。

    安宁又命婢子们将鱼饵散给宁家三姐妹,“宁家妹妹也喂喂看?”

    宁扶摇正在思考如何拒绝,谁知宁姝这个实心眼儿的便笑着接过了,还往池边走。

    宁扶摇看见安宁公主和赵家姑娘唇上不约而同地上扬,两人也悄悄交换了个位置。安宁在她身后,赵家那个则去了宁姝后面。

    “四姐姐!”宁姝被扶摇一嗓子吓得身子抖了抖,她回头望去。

    正巧是这个间隙,身后那两人同时往前撞,一人对一个,目标十分明确。

    宁扶摇早有预防,她侧了侧腰灵活地躲开了安宁的攻击,安宁公主自然是撞了个空。与此同时,她伸手去拽宁姝,却见在赵明珠身侧的蓝裙姑娘也趁着乱子往宁姝那边撞,目的显而易见。

    这宁婉要干什么?

    眼看宁姝要落水,宁扶摇忙将她手腕儿攥住往自己这边捞,宁婉没撞着人,她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才发现,自己站的就是刚刚宁姝站的位置。

    然身后赵明珠人已经撞上来了,绝不可能半路刹车。

    宁扶摇眼睛一眯。

    不安好心果然没好报。

    “五妹妹!”宁姝声音大,震得宁扶摇耳朵生疼,手中攥着的手腕儿也跟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她下意识诶了声,伸手往前。

    宁姝只道“小心!”,扑上去一把将宁婉推开,然后裙角被赵明珠踩到,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不过须臾间,池中便掉进去两个人。

    安宁公主刚撞空时,幸被婢子扶住了,这才没摔下去。眼见自己人都落水了,她自是不甘心,这下连遮掩都懒得去遮,伸手对着宁扶摇背脊就是一推。

    宁扶摇这下分了神,没来得及躲开,便遭了这狠狠一推。

    她重心不稳,踩着边角,眼看就要摔下去——

    这时,立在树下看戏的红色身影眨眼间如风般掠向这处。

    谢同裳脚掌借力蹬在树身上,轻功一踏朝池中小径而去,衣袍被风吹得作响,他长臂一伸,从后揽住宁扶摇的后背,将人稳稳捞在怀中。

    谢同裳脚尖在边缘处用力一点,身子向上跃起,带着怀中人腾起时转了个圈儿,又长又硬的帽翅也跟着主人转,刚好打在了安宁公主的脸上,很清脆的一声。

    帽翅断了,人也被扇进了池子里。

    “安宁!”

    谢同裳缓缓落下,他低头朝怀里的宁扶摇看去。

    宁扶摇快掉下池子的那刻,她心都揪起来了,然下一秒冷不丁地被人紧紧箍在怀里,她惊得双目圆睁。

    这就是反派狗东西的出场方式吗!

    每次都那么的,出其不意呢。

    窝在狗东西怀中的宁扶摇咽了咽口水,然后打了一个非常响亮清脆的“嗝——”

    谢同裳表情瞬间凝固了。

    宁扶摇闭眼咬住下唇,双手手心朝里遮住自己的脸。

    定是先前在马车上糕点吃多了。

    这也太太太丢人了吧!

    还好,有人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太子一路喊着“安宁”,向这边跑了过来。

    “救人啊!还楞着做什么!”话音甫落,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奴才们纷纷投入池中。

    太子冷不丁地朝旁边那对人儿看去,先是深深看了眼宁扶摇,然后再朝谢同裳道:“同裳,安宁落水了。”

    谢同裳平静点头:“嗯,看见了。”

    “幸好我的世子妃没掉进去。”

    太子闻言,额角的青筋往前蹦了蹦。

    安宁公主和赵明珠被奴才和婢子们合力捞了上来,呛了满口的水,一头乌黑的发像打湿了的海藻似的攀在脸上,活像个女鬼。

    安宁提着裙子就朝这边来:“宁、扶、摇!”

    宁扶摇眼睛在四处搜寻,随后探出头急声道:“四姐姐!我四姐姐还在水里呢!”

    众人纷纷朝池中看去。

    泡在水中的奴才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水面上根本没有宁姝的身影。

    “遭了!我四姐姐不会凫水啊!”

    话音刚落,只闻远处盔甲落地的重声,有人毫不犹豫地朝里跃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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