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裳儿时在宫中曾受过戚皇后照拂,因此他也就顺理成章地领着人往凤仪宫的方向去。

    然宁扶摇是个心大的,加上她根本认不得路,所以谢同裳往哪走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追就得了,以至于当她走到‘凤仪宫’的牌匾下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她忙伸手拽住谢同裳的衣袖。

    感受到被人从后拉住的谢同裳回头,神色正常略带不解:“做什么?”

    宁扶摇眼睛盯着那牌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委婉道:“这里好像是凤仪宫诶。”

    谢同裳也抬头看了看牌匾,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回了一个“哦。”

    不是大哥,你就这反应?

    宁扶摇这次决定直白点:“我的意思是,咱们不是要先去后宫偏殿休整一下再去凤仪宫的吗,现在就去拜见皇后会不会太失礼了呀。”

    谢同裳回道:“我只熟悉凤仪宫。而且,这里也有偏殿。”

    宁扶摇“……”那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宁扶摇经过一顿心里安慰之后还是跟着他入了凤仪宫,在大宫女的安排下成功在偏殿休整下来。

    偏殿外的橙花树开得正好,谢同裳没什么好休整的,便在偏殿外等着宁扶摇,他自小就爱想事情,一想事情就喜欢坐在高的地方。但显然,宫里不是自己家,爬宫殿屋顶实在太失礼,因此他选择了殿外那颗长得繁茂的橙花树。

    此刻他正坐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单腿半蜷,手臂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眼神放空。

    戚皇后喜欢橘子,因此自圣上登基后,便命人在凤仪宫的四角种上了橙树树苗。如今春三月,正是橙树花开的时候。

    春风拂过,带来暖意,卷着花瓣落在了他手背上。谢同裳单手拈起,荼白中央捧着一簇淡黄,香气纤巧明快,带着轻扬的柑橘果香,缕缕盘桓进他鼻腔。

    募地就想起了那个粉裙的姑娘。

    她踮脚靠近他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的时候,身上散发的就是这种香气。

    甜甜的,带着阳光的气息,盈满了生命力。

    ‘明媚’二字在她身上竟有了具象化。

    凤仪宫的偏殿里,宁扶摇正在殿内由宫婢帮着更衣。

    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大事,既没落水也没受伤的,只不过是裙角被安宁公主踩了个脚印,但那领头的宫婢非劝着她换一身。

    她低头瞧了瞧那脚印。

    确实丑不拉几的。

    换就换吧。

    于是宁扶摇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第一次享受到了贵人级别的更衣伺候。皇后给她备的是一身鹅黄绣缠枝芙蓉长裙,穿在她身上,倒真像是那荼白橙花中心盛放的花蕊。

    宁扶摇正在镜前转着姿势欣赏自己的绝世容光。忽然,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着宫装的宫婢端着一碗药向她走来。

    宁扶摇照镜子的动作突然间就僵住了。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这古代人都这么溺爱孩子吗?

    竟然为了给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平怒气就要一碗毒药赐死她吗?!

    宁扶摇脑中思绪万千,连连想了好几个自救的法子,直到那宫婢笑着将药碗承在了她面前。

    “宁姑娘,皇后娘娘念着您身子不好,怕您沾了池水着凉,所以特命太医为您熬了一碗药驱寒。”

    嗐!原来是慰问她喝药的啊!

    宁扶摇松了一口气,她伸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药汁,然后在宫婢带着希冀目光的注视下端起药碗送到嘴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中药苦味钻了上来,宁扶摇没忍住直接打了一个干呕。

    看着这碗黑汁,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安宁公主假冒皇后之命过来整她的。

    她苦着脸问:“姑姑,必须得喝吗?”

    宫婢笑着答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意。”意思就是,你必须得喝,你不喝的话就是不把皇后放眼里。

    宁扶摇绽开一个经典假笑,透过雕花窗户投射进来的光影,她瞥见了正在橙花树上坐着发呆的谢同裳,心下顿时有了个奇妙的点子。

    她将药碗放在殿内的小几上,然后围着宫婢转了一圈儿,等转到其身后,便猛地一个回头,向着光明冲刺。

    宫婢们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们从未见到过如宁家姑娘这般行径的女子,反应过来后,便将手上的东西一放忙追赶上去。

    谢同裳看到的,便就是这个场景——

    殿内一阵喧闹,“姑娘”二字不绝,没过几秒就跑出来乌泱泱的人群。其中,提着裙子跑在最前面的便是宁扶摇,一抹鹅黄恰好应了他的心事,他怔愣了一瞬。

    那一身鹅黄的姑娘跑到树下,蹦起来在喊他:“谢郎君!谢郎君!”

    那姑娘跌跌撞撞的,活像一个会跑的橘子。

    宁扶摇朝树上的人招手:“谢郎君!救大命啊谢郎君!”

    谢同裳闻言眉梢轻挑。

    身后的宫婢终于追了上来,喘着粗气询问宁扶摇跑什么,经过双方的几番拉扯,谢同裳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后头的小宫婢重新将药端了上来,为首的掌事姑姑接过,熟悉地又捧在她面前:“宁姑娘,良药苦口,娘娘也是为了您好。”

    宁扶摇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抬头看了眼谢同裳。

    然后就发现对方正抱臂好笑地凝视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唉,算了。

    指望他又做什么呢?

    宁扶摇泄气地垂下头,恹恹地接过,老实地送往嘴边。

    这时,树上有了动静。谢同裳跃了下来,一把端过了她手中的药,非常霸气地将药碗搁在宫婢手中的托盘上,慢慢道:“她不愿喝便罢了,我亲自和娘娘解释。”

    那宫婢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最终点头端着药碗离开。

    得到拯救的宁扶摇瞬间又回了血,秉持着一张甜嘴走天下的好理念,她笑着窜到谢同裳面前,亮着一双乌浓的笑眼,对他道:“谢谢谢郎君!谢郎君果真是人帅心善,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保佑他……

    谢同裳心底哂笑,他活了这么大,从来都没敢奢望有什么能保佑他。

    他低笑着摇了摇头,食指点在她额上往外一推,转身便往外走。

    宁扶摇在后面提着裙子追:“谢郎君,你去哪儿?”

    谢同裳脚步一停,宁扶摇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他背上,谢同裳回头:“见皇后。”

    *

    “世子和宁姑娘且稍作等候,奴婢这便去通报。”青衣姑姑行礼后先一步步入主殿,殿门合上,只余他们二人站立在外。

    宁扶摇有些紧张。皇后是安宁公主的生母,安宁公主能养成这般脾性意味着皇后娘娘并不会好相与,加之她以前在狗血电视剧里形成的对后宫之主不太美妙的刻板印象,她愈想愈紧张,手指也不自觉的抠着掌心。

    耳侧有道男声传来:“别怕,皇后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她不会为难你。”

    “嗯?”

    【很遗憾宿主,您未达指标,有关反派男主的记忆有待开启。】

    宁扶摇不知道是哪里触发到了系统,系统突然开口说话将她吓了一激灵。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系统的话,便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包裹在自己脸上,她偏头,和谢同裳成功来了个对视。

    宁扶摇心虚地哈哈了两声,然后飞速转移注意力道:“我嘴笨,谢郎君待会儿可以帮我说说话吗?”

    她嘴笨?

    谢同裳兴许是觉得有趣,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行啊。”

    然后十分嚣张地挑了挑眉:“求我。”

    “求你。”她眨巴着眼睛,笑花溅开蕴在眼睛底下,发挥着令人无法拒绝的甜妹攻势:“求你求你啦,谢郎君,一定要帮帮我哦。”

    “……”

    凤仪宫比她想象中更大。

    主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殿内装饰精巧华丽,明珠点缀生新晕,正中设地屏宝坐,殿内还燃着香银碳,将殿内烘得暖融融的。

    皇后似乎身子并不大好,端坐在坐上正在喝药。

    宁扶摇入殿后才发现殿内来了许多人,皇后的坐下方有她的嫡母萧嫱,萧嫱的对面坐着一个雍容的妇人,此刻一双漂亮的眼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而皇后娘娘身旁,站着面瘫太子和一脸戚戚的安宁公主。

    宁扶摇跟着谢同裳一齐参拜。

    皇后叫了声起,将空了的药碗放置在青衣手中的托盘里,锦帕擦了擦唇角遗留的药汁,随后轻声开口:“你便是侯府的六姑娘吧?”

    声音很轻很温柔,像羽毛在挠手心,宁扶摇听声辨人,觉得皇后应该是个好人。

    皇后娘娘朝她招招手:“好姑娘,你凑近些,让本宫瞧瞧你可好?”

    宁扶摇闻言起身低着头往皇后坐下而去,站定后抬头将脸露给皇后看。

    皇后看她,她看皇后。

    甫一抬眼,她便惊住了。

    皇后生得极其明艳,面容似女娲细心雕琢的一块光滑白玉。皇后娘娘朝她温柔笑着,眸珠含着光,一双凤眼跟水洗的葡萄一样,大却不空,娘娘只涂了一点口脂,穿着也并不繁重,坐在大殿中央上,就像一朵经过余年寒霜打磨也盛放如初的牡丹。

    根本不用听声辨人!

    皇后娘娘一看就是好人啊!

    “为何这般看着本宫?”皇后笑着问道。

    宁扶摇也笑着答:“因为娘娘生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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