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由坐在三轮车上,一边扶着车斗,一边把头伸出去吐。

    看着周遭的景色,戈壁沙漠真是荒凉的不得了。刚出来时,沈惠由原本想着不论如何先找到失忆的那个地方,走了一天,问了大致方向才发现已经跨了好几个市,于是这几天沈惠由大巴转公交,公交转三轮,眼看着要再转牛车了。

    三轮车师傅是个热情的人,常和沈惠由搭话,也不过是问些家长里短,沈惠由晕车晕的实在敌不过,给师傅讲了一个去城里寻亲结果被赶回来的伦理大戏,听的师傅又沉浸又愤慨。

    到了目的地村庄,师傅还没听够呢,沈惠由只能搪塞着下车了。

    下了车,沈惠由先是彻头彻尾地吐了个干净。擦擦嘴,想着在村里找个牛车是不难找,难的是怎么搪塞过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徒步过去。她特意挑了些路过村子的路线,因此补给倒是充足。只不过对于她这个大病初愈的病号来说这一切给她身体带来的挑战还是太大了。

    走到第四天夜里,她还是找了个草垛子,想着在里面休息一晚。至于她为什么不到农户家里面,一个是因为她已经有些囊中羞涩,另一个担心自己不受控地发病。

    那天天黑雾浓的,因此沈惠由不太能确定他们具体的位置,休息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天亮,她想或许可以先找她坠下的那条河试试看。

    根据地形走势和水流改道流经的痕迹,终于在第六天,沈惠由到了这条河的下游,她已经太疲惫了,只好先休整两个小时,她捡了根木棍,虽然被水腐蚀了些,好在还可以支撑柱她。左绕右绕,沈惠由凭着些零星记忆勉强辨认着路线,就这样她在迫近日落时才到达了山头。

    虽然在失忆状态下她对这条河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不过方圆几公里也就这样一条大河,左右也不能差远了。

    沈惠由走近了看,观察着这河的流向,流速,流量,流域面积,比划完方向后她觉得似乎并不能直接把她冲到远处平坦的河岸,而且这河含沙量大,其中更是不乏石块石子,要是人从这里流下去,活不到人来救。

    她只能是在下游泡的水,到底是怎么下去的呢?

    身体上的疲累似乎也影响了脑袋的转速。沈惠由在河岸坐下来,先是清点了一下装备,把其中湿了的东西用石头架起来。现在只想就地躺下睡觉,可沈惠由的潜意识里又觉得这里太过危险强迫自己清醒,这样的拉扯下,让沈惠由不由得怀念起精神病院的生活来。

    突然间,水面上有什么东西亮了,晃了一下眼睛,沈惠由就用手里这根木棍想把它勾过来看看。

    拿到手里,发现是个塑料盒子,打开一看,相当飘逸地写着几个大字:病友,上来一叙。

    沈惠由现在的心情真的有点复杂,一方面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奇异感,另一方面这个人还不能信,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好事还是坏事。

    边想边打开自己背了一路的登山包,是庆至知道她要走了坚持送给她的,沈惠由猜到这大约与路遗光有关,因为里面都是会在山上用到的装备,她真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想法。她现在没有手机也没用钱,不用白不用。

    拿出打火机。把顺路捡的小树枝和大概一捆荒草堆在一起,拿打火机直接把这张纸点燃了做引子,木堆果然好燃了很多。心想我真是干一行行一行。

    身上暖和了,沈惠由开始想,在这里或许还可以再见到闻霁,应该想办法限制住他的行动,然后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毕竟那天他也在。也不知道现在这孩子还有没有那么偏激。

    正想着怎么五花大绑住闻霁呢,这孩子不逼他一把,什么也不会说出口。沈惠由感受到身边的荒草动了动,发出嚓嚓的响声。

    “怎么没过来?”悠哉悠哉走过来的那人问。

    沈惠由心想谁知道那边有什么在等着我。

    “你这不是过来了吗?”沈惠由假笑。

    路遗光挑了一下眉,“行吧,不寒暄了,”顿了一下,继续道:“看来你的确还记得这里,打个商量,能告诉我那晚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好像猜到沈惠由心里的小九九,笑了笑,补充道:“一粒种子作为交换,如何?”

    这句话实实在在是让沈惠由大吃一惊,首先他有种子,其次,她马上就要得到这颗种子!

    思量了一下,反正本来就不打算说实话,不要白不要,不过编点什么好呢?

    “一粒种子加上三个问题,你看这样?”

    “你问。”

    “你在精神病院里得到了某样东西?”

    “…算是。”

    “两个月前那个晚上你在不在这里?”

    “大概在?”

    “枫林那个晚上你是故意耍我的吗?”

    “一半一半吧,谁让总有人偷看我。”路遗光笑了起来。

    ......她早该猜到。沈惠由问的问题不痛不痒点到为止,路遗光的回答模棱两可含糊不清,谁也不意外。

    “行,种子拿来吧。”沈惠由直截了当。

    “你还没说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能付尾款呢。”路遗光故作谨慎。

    “得了吧,你又不是真心实意想知道,难道来这里是为了听我编故事?”沈惠由没好气地说,她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去周旋,特别是和这样一个人精拉扯周旋。

    她看出来路遗光此行也就是为了把这粒种子送到她手上,他果然和这些事有关,知道这点就够了。

    路遗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无奈至极:“既如此,这颗种子就正式转交给你。”说罢,把种子放在沈惠由手心里,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走远,沈惠由仔细观察手里这颗种子,她知道路遗光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他把这粒种子送到她的手上是想达成什么结果呢。

    不用想也知道有问题,可她现在确实非常需要这粒种子。

    吃了点带的干粮,收拾了东西,沈惠由就往荒地中心走。

    她明白自己是那个组织计划好了安排在这里的一环,不过这里磁场混乱,复杂多变,他们恐怕一时也说不清楚能否全盘掌控。

    顶着大风,拽着荒草,走了八九个小时,沈惠由已经筋疲力尽,终于走到了一块巨石面前。

    这石头大概有几层楼那么高,上面有一个异常扎眼的图案,只有手掌大小,那是本内苏铁的图腾,是早在远古时代就灭绝了的植物,至于沈惠由为什么这样清楚,是因为一年前她亲眼见过这类早已灭绝的植物的种子安安静静躺在一个人被挖空的心脏里。

    看到那图腾,沈惠由心里大约就有了答案。

    往里走了走,她顺势在石头背风处靠着,闭目养神。

    一个小时后,沈惠由把身上所有东西都都丢在旁边,手里捏紧那粒种子,按照常理来说,这样子跳下去必定是尸骨无存的,但这里又哪是能用常规想法来判断的呢。

    深吸一口气,沈惠由在往下跳的那一瞬间背过身,耳边只余风声在呼啸,她感觉向下坠落整个过程大概有十几分钟,前十分钟和坠崖没有什么区别,后几分钟身体才产生撕裂感,眼前始终只有黑漆漆一片。

    缓缓睁开眼皮,眼球一阵刺痛过后才能勉强视物。

    “啊!”沈惠由睁开眼就看见闻霁的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她还真是......为什么每次醒来都是先被别人捡到,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你来干什么。”闻霁没什么感情地问。

    沈惠由咳了两声,往两边瞟了眼,发现他们现在在一个山洞里,接着故作深沉:“你有所不知,我其实是想过来找你聊聊天。”

    看着闻霁直接把头扭过去,一副懒得听的模样,沈惠由正打算继续扯:“自从扉页……”

    一出口,沈惠由就知道说错话了,可不论多后悔话也是收不回来的。

    扉页是沈惠由笔下的女主,在沈惠由被本内苏铁种植基因把生活祸乱得一团糟的时候,扉页和闻霁就总是交替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如果说闻霁是和她有着难以言明的深仇大恨的人,那扉页可以说是她亲密的闺中好友。

    最初,闻霁和扉页他们交替出现,那时,沈惠由还只是偶尔会有些精神混乱。

    待到时空地割裂愈发加重,闻霁与扉页开始频繁在三维时间里见面,简直变成了恶性循环,那段时间,沈惠由只觉得周围没有一刻不是时空风暴。

    后来,沈惠由清醒的时间慢慢在减少,但另一个人格也只是偶尔会才会出现,仿佛它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医生说沈惠由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精神分裂,毕竟另一面出现的次数太少了,也很模糊,并不能确定那是一个完整的人格。

    可在一次发病过后,那个不知是否完整的人格出现了,沈惠由发现自己的那个人格删掉了小说发布的内容和存稿,而在这之后扉页和闻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令人惊诧的是,这本书后来却被暗中被人发表出版,只是当时沈惠由被本内苏铁搞得一团乱,四处奔波,根本顾不上这些。

    后来沈惠由才了解到,书被删掉后,那一个时空崩坏,扉页不知所踪,闻霁直到两个月前才被沈惠由无意中遇见,不过他也变成了现在这样,饱受痛苦。

    沈惠由想叹口气不知怎的又咽下去,正色道:“我会找到扉页,我也会带你脱离苦海,我没有放弃过这两件事。”

    闻霁绷着脸,别过头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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