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烫伤之后,这一周都比较太平。“顾慕卿总算有点良心觉醒吧。”

    为了不再上演电梯里的尴尬,苏念买了一个闹钟放在房间里,手机又设置了好几个时间前后相接的闹钟,每晚都要检查一遍铃声。如此保证早起的万无一失。“原来顾慕卿才是“踩点”的那个人啊,干嘛五十步笑百步,谁让他是领导呢?”早早到公司后再也没有在电梯里碰到顾慕卿的苏念暗自感慨道,只是每当电梯到13层时,她都还是会下意识地揣测着电梯门是否会开?少了惊心动魄,日子平淡了些,可这不正是自己渴求的平稳吗?

    唯一特殊的事大概是烫伤手的第二天,顾慕卿让苏念来他办公室,给了她一支药膏,“工伤,公司会报销。”“谢……”还没等苏念说完,“不过可别总是受伤把公司“敲诈”穷啊。”顾慕卿的人语气欠欠的。“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苏念实在是被他自以为的幽默冷到,不想在口舌中纠缠下去。

    “诶,等等”顾慕卿从西装外套胸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松开和表盘缠绕在一起的表链,表盘随着表链的掉落伸长下坠,旋转着。“接着。”顾慕卿说着把表微微往前一荡,苏念措不及防地接住,一脸茫然。“这表闲置久了,找不到合适的人处理掉。怀表古老怀旧,还有催眠功效,想必很适合沉睡之人,如今看到你了,觉得很恰到好处,所以给你了,毕竟经常因为睡过头踩点的人,应该会喜欢且觉得实用吧?”“莫名其妙,他这是在点我吧……”苏念心想,但还是心口不一,体面地说道:“这挺贵重的,我不……”“不贵,连牌子都没有,完全就是个不知名的小物件,机缘巧合在我手里,随便吧,不喜欢就自己看着办,处理掉。”顾慕卿的口吻里带着些傲娇和故意的不屑和云淡风轻。苏念用手摩挲着复古表盖上的纹路,“哦,那好吧。”

    苏念成了怀表的新主人。

    回到工位上,苏念仔细地端详起了这块表,“真如他所说,不在意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要给我?把我当回收站吗?不会又是在暗讽我吧……”

    表盖上刻着十二个罗马数字,两根设计的表针如同弯绕的枝头,一根对准6、一根对准9。摁开表盖,表盘底部是星空,环绕着月相图,表盘上的时间走的是准的,嘀嗒嘀嗒,毫厘不差。“不是说闲置吗,这表质量这么好?时间还是准的?”表的背面刻着“miss”的字样。“miss?难道是想念?不对吧……啊!是错过的意思吧,他肯定是借此警醒我不要在错过上班的准时时间了,这“错过”和“准时”不都联系上了吗?要不是我聪明读懂他的隐喻,差点就要被耍的团团转,被人说了还以为是馈赠的礼物呢!”原来如此,苏念觉得自己终于搞清楚了这块怀表要传达的暗号,纵使这表再精美,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便把表收到包里,不再多想,工作去了。

    苏念近期最大的任务是一个关于中外文化交流的策划案。她很感兴趣也很想做好,因此虽然忙碌但十分投入,好在顾慕卿最近没用助理的身份压榨她,只是偶尔让她帮忙归档一些材料或打印一些重要文件。

    最终盛都的文化节完美举行,苏念和团队的企划都得到了肯定。还记得文化节开幕那天,苏念也去了,她看到文化节的精彩场面和参加人员们的热情,心里感到很高兴能成为参与筹备的一员。人群涌动着,盛都的团队有序地参与着这场活动。

    当别的同事正在四处观望自己感兴趣的节目展出时,苏念选择避开人群,挑中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展览停下,她盯着一副油画看得出神,片刻,她感到自己身后似乎也有一个人停下,那人的阴影在灯光下投射而下,苏念感到自己被庞大的身躯半包裹着,像是钻进了这阴影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其他同事似乎被后面这人带动了,也被吸引过来看这幅画,苏念在人群中才有了正当的理由安全地四处观望,顺带不经意间明晰背后是人的身份。

    “是他吗?又是他!”

    是顾慕卿。

    其实入职以来,苏念一直很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明明自己已经竭尽所能避开他了,为什么好像总是身旁不经意间就会出现他的身影,而每当这身影出现,都难免搅扰苏念平静的心湖。是命运的安排吗?躲不掉的是不是终究会遇见呢?这想法令苏念感到不安。

    她已经在很多场景里和他偶遇了,电梯里停下的13楼,苏念为了避开早早地去公司;办公室出来的过道,苏慕卿算准时机去茶水间打水;食堂打饭,排队的队伍里一旦察觉到他在身旁,苏念会换一个窗口……很多不期而遇的场景里,苏念都让自己尽可能忽略、规避,因为每一次他出其不意的出现都像一阵寓意不明的风,在苏念的心湖吹起涟漪,脑海不受控制地浮想。

    可好像不管怎么躲,无论在哪里,一转头,他总在我的身旁……

    熟悉的身影开始在回忆里重叠。

    还记得高中的音乐节,苏念以为寻找他的希望落空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记挂一个人是不是也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只是在自己丢盔卸甲的柔软时刻,情绪能够无所戒备地流淌时,她会想到那个人,想到这样的时刻,那个人要是也在该多好。但心里却没有勇气面对与承认这样微妙的感受。

    结果下一秒偏头看见他就坐在自己旁边同学的身边,他们之间只间隔了一个人。从围坐圈的最外侧到拥挤的这一排,这人群中难找的一排,难找的一排中偏僻的角落,偏偏是这一排,偏偏是这个位置,一转头就能看到,偏偏只隔着一个人……苏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受,她又怎能不多想,“他看到我了吗?他知道我在这吗?他什么时候在这的?”只是心一直砰砰跳。这种感觉就像是落空的失望感突然被扫清,一个更大的惊喜毫无预兆地出现,让人措不及防,情绪在坐过山车。

    可是苏念又尽可能地按耐住这份很大概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多想。因为她连自己的情感来源都无法解释,更别说他的了。“我……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这不可能,也不科学,并不满足成立的条件,完全没有充分的证据、理由来支撑这个荒谬的结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见到他吗?我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甚至不想成为追捧他的一员。是他第一次站在我身后吗?我不会是将自己与异性之间相处的不自然误会成心动害羞了吧?……苏念在脑海里搜寻每一个他们之间的片段,这太离谱了,自己从没有明确的一刻确认自己喜欢,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由自主地搜寻他的身影,在很多场景、很多时间里想起他,无论是开心的、难过的……也许是自己太孤独了吧……出现幻觉了。那,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为什么总要在自己决定放下多想后,又恰逢其时地出现,打乱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好不容易对自己打压下去的情感,总要有这么多的巧合……

    苏念想不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是在夜色里频频忍不住向身边瞟,他是这么近又那么远……这个夜晚像绽放的烟花一般,热烈璀璨、美丽绚烂,但烟花易冷,青春易逝,太过美好,意味着结束要面对难以忍受的荒凉和强烈的戒断反应。

    苏念就是这样,为了避免伤心,情愿直接掐断了开始。每当事情发展到高潮时,她的开心后会紧接着对结束的恐惧,在心里开启着倒计时……这太残忍了,她恐怕永远学不会要怎么理智地面对结束、结果。就让事情永远定格在开头好了,有着期待,没有结果……对于总是事与愿违的自己,面对总是差强人意的结果、面对总是差一点而不完美的人生,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与隐忍……

    这是怎么了,回忆怎么就不经意间侵袭了自己?苏念摇摇头,将自己甩出刚刚的回忆,18岁已经离现在很遥远了,十年前就像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世界了,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回忆总在美化一切,我不要被欺骗。心软、沉溺情绪的代价只会被冷冷的现实伤害。

    就这样在文化节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思绪飘着,不知不觉已经要结束了。因为是周五,团队提醒大家可以直接自行解散早点下班。刚走到展馆门口,才发觉外面下起了暴雨,阴凉的空气吹进,带着些许冰凉的雨丝。带伞的时候没下过雨,不带伞的时候就下雨……总是这样。。。

    此时太多人从这出去,场面拥挤。于是苏念站在门口的落地窗边等着雨势减小。望着玻璃上雨滴贴着流落,“下雨了……我喜欢的天气……天空也在哭泣……”苏念头靠着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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