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假期后又是忙碌的生活,法学的学习并不轻松,总是有很多的书要背,张跃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经营自己的模特事业了,只是偶尔接一个两个的平面广告。

    张跃自诩还算是务正业的好学生,在课堂上一般都能认真听课,然而当他偶然一次坐到了齐妙后面的座位。真的只是巧合,自从知道齐妙心有所属,他就很少主动靠近她了,虽然还是会时不时地关注她的动态。那时他已经开始留意身边的女生了,也想着有合适的就发展一段校园美好恋情,可当他坐在她的身后时,视线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他发现他的注意力总是不听自己使唤,经常从老师身上转移到前面那个身影上,齐妙上课时很专注,抬着头聚精会神地听课,她脸颊白皙,小巧的耳垂在窗子透出的阳光中,可以看到细细的汗毛,茸茸的,很可爱,偶尔有需要记笔记的地方,她会低下头记笔记,每次低头,马尾滑落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细腻的肌肤,美的晃了他的眼睛。

    有时人的执念真的是不可控制的,张跃觉得不知道从何时起,偷看齐妙的背影成了自己的一种执念,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她,想到那白皙的脖颈、小小的耳垂,让他的心痒痒的。他想,他一定是魔怔了。可有时又想,她只是有喜欢的人,又没在一起,自己这么受欢迎,不见得她就不能喜欢上自己的,也许也可以争取一下。他们在同一个班级,自己可以近水楼台,他们学着同一个专业,有共同语言,他那么帅,她那么漂亮,他们多么般配啊。想通这些后,他开始幻想,怎么让她也注意自己,又不会觉得自己的追求唐突了佳人。他没有追女孩的经验,不想请教董方,要不那家伙一定会嘲笑自己的,他想他还需要好好计划计划。

    上大学后,张跃对自己的要求又放松了许多,以前早上的晨练改到了晚餐后一小时,他的起床气又重了起来,每天早上都要酝酿很长时间才能起床,对于一个需要保持身材的人来说,早饭很重要,所以他大多时候上午第一节课会迟到。齐妙的座位一般比较靠前,后面的位置大多都有人了,两人中间隔着几排同学,所以他心心念念的美景,那白皙的晃的他心烦意乱的脖颈,总是被挡的严严实实。

    于是,在懒床半个月后,张跃做出了让一众懒床室友们惊讶不已的举动,他将每天的锻炼改到了早上,每天早上不到6点就起床跑步,吃完早饭早早去教室占座,不止占自己寝室4个人的,还为齐妙全寝占座,并且齐妙寝室的座位总是在他们的前面。慢慢的,他们又发现,张跃在课上总是抿着嘴乐,那表情,就一个字,浪。有一次,董方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意淫什么呢,没事就浪笑。”他居然没反驳,还略带得意地回:“反正没意淫你。”

    张跃第一次给齐妙占座的时候,齐妙以为只是他的前面刚好没人,看到她们没找到座位,就好心地叫了她们,当第二次他又叫了她们,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齐妙寝室的人对张跃每天给占座一事开始的时候也非常好奇,但得了便宜不能卖乖啊,就没有问张跃,慢慢观察着,张跃从来不掩饰,所以大家很快就发现人家的目标在齐妙这里,回宿舍后就开始哄齐妙。

    齐妙表示我很冤枉,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啊。齐妙和张跃说过几次,不用再给她们占座了,但是张跃完全没有一个身为偷窥癖患者的自觉,她一说,他马上乐呵呵地答应:“好啊,那下次你给我们占,咱们这是互相帮助。”一脸无害的笑容,看起来纯纯的,像个单纯的儿童,说出来的话却无赖的不能再无赖,齐妙对他表示很无奈,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更加坚定了张跃追求齐妙的决心。那天是张跃第一次看到齐妙哭,而且是嚎啕大哭。那不过是很平常的一节专业课,课上老师给大家讲解刚刚施行的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他一个分神,习惯性地看向前座的齐妙,发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记笔记,而是僵直地坐着,他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下课时她没有等室友一起走,而是简单打了声招呼自己先走了,张跃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齐妙起先还只是走的有点快,出了教学楼就开始跑起来,而且是奔着学校东侧的人工湖方向,张跃直觉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在等她,基于想看看情敌的想法,他拉开点距离,悄悄地跟了过去。然而他想象中的情敌并没有出现,齐妙跑到人工湖旁,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便蹲下来抱住双腿,然后肩膀开始发颤,又过了一会,隐隐有哭声传来,越来越大,似有诉不尽的委屈,那一刻张跃是懵的,他还没能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就开始揪紧,越缩越紧,紧的他透不过气。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朝大哭的女孩走去。

    他走到她身边,曲腿蹲下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哭声暂停,女孩抬头看他,满脸的泪水,瓷白的眼仁挂上了红红的血丝,肩膀仍不停地抖动着,他不禁想到了一个词,梨花带雨,他从不知道女孩能连哭的时候都那么好看,他抬手轻抹她腮边的泪,柔声问:“怎么了?”

    齐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本来只觉得委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当他这样温柔的一问,她的委屈感更重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再也忍不住,更加凶地哭起来,好似要当着这个关心她的人的面,将这两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她该怎么说,怎么告诉别人,当她知道挪用资金罪的量刑标准改了,差距那么的大,而且只差一年半,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如果那件事发生在现在,章越就不会被判的那么重了。她为他不平,也为自己委屈,这样的事情她能怎么对别人说,谁又能理解她的这种委屈。只有章越能懂,这一刻,她好想他。

    那一年,祸不单行,在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后,齐磊病倒了,连续发烧,送到医院检查后,确诊为淋巴癌,需要手术,手术加后期治疗的费用,需要大概25万,姑姑家没有那么多钱,其实即使有钱,也不可能拿的,毕竟她们已经经历过齐妙的爸爸从生病到离世的过程,都知道癌症想治好只是痴人说梦,谁又会把钱这么打水漂呢。齐妙苦苦哀求,姑姑家和舅舅家一共凑出3万块,章越拿出了爸爸留下来的存折和自己工作的积蓄一共4万块,还差18万。

    那段时间,是章越和齐妙最难熬的日子,两个人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接触社会现实的一面,开始为钱发愁。齐妙更是忐忑地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她有点不敢找章越,毕竟章越没有义务再管她们的,能拿出4万块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是她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商量,毕竟只有章越读过大学,有文化,懂得也多。好在章越一直在关心齐磊的病,主动安慰她,陪她一起想办法,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章越从来没想过不管齐磊,他是真把她们当成弟弟妹妹的,而且父亲去世前也嘱咐过让他照顾两个孩子,为了给齐磊治病,章越决定卖房子。他找到中介公司,房子面积虽然大,但毕竟在郊区,他急着用钱,也没要太高的价格,要价21万。很快有人联系他,价格砍掉1万,20万,双方签了合同,买房的人说钱得等几天,他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晚几天也可以接受。等待收钱的过程中,他先回单位上班。齐妙打电话时他正在单位加班,齐磊又一次住院,医生说应该尽快手术。章越心急齐磊的病,可是买房的钱还没到位。刚好当时单位账户刚刚进了一笔账,370多万,他动起了小心思,自己是会计,如果从单位账户走18万用几天,应该也是能瞒过去的,毕竟卖房的钱应该几天就能到位,很快就能把钱还上了。晚上回到出租屋,他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挪用单位钱给齐磊治病的念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还有爸爸电话中的话,他说:“爸爸对不起她们,你要帮爸爸照顾好妙妙和小磊。”这几年的相处中,那个孩子看着自己时崇拜的表情,呲着牙叫小哥的样子,那么可爱的孩子,万一治疗晚了怎么办?救不回来了怎么办?如果齐磊也走了,齐妙要怎么办,那丫头怎么受得了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他想了太多太多,在晨光照到床上的那一刻,他平静了下来,就这么决定了。

    钱转走的非常顺利,齐磊的手术也很成功,他愈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为此高兴了很久,可是高兴的心情被一通电话彻底打破了。买房的人不知道在那里听说了房子发生过凶案的事,不肯买了。这让他很犯愁,钱必须尽快还上,他一次又一次找到中介,把房子价格一次又一次往下调,这些事他没有告诉齐妙,当时的齐妙要帮助姑姑照顾齐磊,还要忙着学业,她高三了,是很关键的时期。

    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章越开始每天生活在害怕和担忧中,他不敢和任何人说起挪用公司钱的事,即使是热恋中的女友方敏也不行。他整个人开始焦躁,一遍一遍地打电话催房屋中介,可是依旧无人问津。这期间他工作不能够专心,总有一些小失误,被领导批评了几次,方敏也因为他约会的走神和脾气的突然暴躁而与他生了嫌隙。纵使他一贯表现的沉着稳重、温文尔雅,可毕竟初入社会没几年,经历的事情不多,父亲离世了,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商讨,他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这种慌乱一直延续到警察出现在他办公室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忽然就平静了,好像接下来的路都清晰了,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终于不用每时每刻忍受煎熬了,如果父亲不死,本来也是该坐牢的,他用自己的牢狱之灾还了齐磊一条命,这不值吗,值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警察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微笑的表情都觉得很怪异,这个年轻人从被抓到开庭,没有过任何抗拒,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办案警官曾试图联系过他的母亲,但是始终没有联系上,他的家里只有一个上高中的妹妹,总是来警局哭,那个女孩子瘦瘦小小的,说话柔声细语,她为自己的哥哥请了律师,又帮着返还了2万6千元赃款。他猜那应该是她能筹到的所有的钱了。章越的事他们也是很动容的,可是法律就是法律,即使他们很同情这个年轻人,也必须依法办案。从章越被拘,到开庭,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那个叫齐妙的女孩瘦了一大圈,这三个悲剧家庭出来的孩子间真挚的情感,怎么能不让人深受感动呢。章越所在单位为他出具了谅解书,法院综合考虑了他的坦白、返赃、达成谅解等情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四个月,律师之前与他们分析过现在的情形,预计要判到六年以上,所以这个判决结果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了,一审判决后章越没有上诉。

    现在,量刑标准发生了变化,18万,按照现在的量刑标准,三年以下,而且有判缓刑的可能。一年多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天翻地覆的差距。

    齐妙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扶她起来时,张跃的脚已经蹲麻了,酥麻的感觉侵袭脚掌的时候,他想,她的脚一定也麻了吧,他拉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说:“脚麻不麻,靠我身上跺一跺。”

    齐妙被他一拉,头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温柔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伴着胸腔的震动,她动了动脚,是真的麻了,也顾不上拉开距离,此时她太需要这样一个支撑点了。她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活动了几下脚,酥麻感更重了。

    女孩的身子纤弱而柔软,手掌下握着的手臂细得不盈一握,鼻翼传来的馨香醉人心脾,泪痕将发丝粘在脸颊边,引得他既烦乱又心酸。

    他动动酸麻的脚,叮嘱齐妙:“你跺一跺,跺一跺好的快。”

    齐妙听话地跺了跺脚,脚底传来的不适感加重了不少,但确实管用,仅过了一会,脚上酥酥麻麻的感觉终于过去了。齐妙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也开始害羞起来,她想他会不会嘲笑自己,或者和别人说这件事,她不知道要怎么求他别说出去。

    看着女孩嫩白的脸上泛起红晕,配着尚未完全擦干的泪眼,微微张着的小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爱极了。张跃猜想到她想说什么,告诉她:“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说,今天的事是我们的小秘密。”

    齐妙用湿漉漉的小鹿眼感激地望着他,倒把张跃望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吧,回去,我请你吃好吃的,吃好吃的心情最好了。”

    “不用了。”

    “用,你想吃什么?”

    “真不用了!”

    “用!”

    “不用!”

    “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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