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篇-求证·
就如芙洛拉所想的那样，那些药对她没什么用，她睡一觉就变得生龙活虎的愿望落了空。
不适和疼痛倒是来势汹汹。
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混沌迟缓，痛，说不来怎么个痛法。
胸口像是被硬塞进大团的棉花，透不出气来，将灼热的呼吸堵在胸腔和喉咙。
再加上晚上睡不好，她现在就是一整个酥软无力。
巴基一大早来看芙洛拉的情况时，看到的就是她呆呆坐在床头的样子。
“睡不着吗？”
他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自然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巴基的手贴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眼缩了缩脑袋，而后反应过来又主动迎了上去。
“也没有。”芙洛拉清了清嗓才开口，“昨晚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
巴基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和双唇，避开了手上的骨节，轻轻地探了探她额头和脸颊的温度。
温度没升，但也没降，芙洛拉再次拒绝了去医院的提议。
没力气，懒得去折腾。
万幸的是，巴基跟着看芙洛拉做饭这么久了，也稍微能整点简单的东西吃。
“怎么样？”他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动筷子的芙洛拉，想做成芙洛拉平时那个水平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技术有限，基本只是能入口的程度。
“嗯？”芙洛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慢慢咀嚼。
“挺好吃的呀，巴基你进步很大呢。”她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呵呵天杀的，她味觉直接失灵了，啥也尝不出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求那么多干吗，现在要她进厨房估计锅都拿不动。对厨师唧唧歪歪的人是要遭雷劈的！
巴基听了却是叹了一口气：“芙洛拉，你都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何来进步一说？”
但凡芙洛拉在家，就不需要他动手。
“欸？”芙洛拉呆了一下。
原来她都还没吃过巴基做的饭吗？可恶啊为什么偏偏现在她尝不出来味道啊啊啊——
“但是真的蛮好吃的，这说明巴基你很有做饭的天赋呢。”不管实际味道怎么样，夸夸绝对不能少。
巴基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尝了一口，然后沉默地看了一眼面前笑脸盈盈的芙洛拉。
……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又见长了。
饭后，芙洛拉又不想回床上躺着了，她扯了条绒绒毯子，挨着巴基在沙发上团起。
有一点犯困，但又有种神经隐隐被吊起的感觉。
放在桌上的平板放着随机播放的各种视频，一个播完自动播放下一个，主打一个解放双手。
芙洛拉的眼神看似放在平板上，实际上早已放空。
她还在思考昨晚发生的事情。
脑袋昏昏沉沉，思绪刚开了个头就断掉，开了个头又断掉。
被她贴着的巴基只觉得身边坐了个人形小火炉，软软的，散发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沿着两人相接触的部分传递过来。
这大夏天的空调房里，有点……太热了，连带着他身上也有股莫名的燥意。
巴基几次偏头想退开一点，但是感觉到芙洛拉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的时候，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视角中的芙洛拉满眼都是困倦，头发难得有些乱糟糟地披散在肩膀上，身子虽然大半都靠在他身侧，脑袋却很倔强地撑着。
呼吸的节奏明显不稳，拖沓，沉重，很典型的感冒发烧症状。
心软的神又上线了，巴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她这样靠着自己，嘴角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笑意。
再等一会吧，说不定她就睡着了。
芙洛拉本来就粘人，现在又生病了，顺着她一点又怎么样。
芙洛拉这一病就是五六天，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面休息着，巴基陪了她两天然后被芙洛拉赶回去上班了。
真的没必要，她又不是真小孩。
“咦——芙洛拉你今天过来上班了？”弗兰克点完单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你身体好了吗？”他问。
“好得差不多了吧，也休息那么久了。”
弗兰克微微凑近：“可是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这样上班没事吗？”
南希也靠了过来说道：“对吧，我也这么说，她还不信。”
“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吧……”芙洛拉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现在真的很憔悴？她自己看着也就有点黑眼圈而已。
她摆了摆手：“不舒服的话我会自觉摸鱼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不过，你们最近好像不怎么一起行动了耶。”芙洛拉对着弗兰克说，“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
“对。”弗兰克点头，“毕竟暑假了嘛，有些人回家，有些人出远门玩去了，还在学校里的人不多，偶尔一起聚聚。”
“那你是住在这儿附近吗？看你来得还蛮频繁的。”南希问。
“唔——离得确实也不算远，但经常过来还是因为喜欢你们家的味道嘛。”弗兰克笑得露出大白牙，十分阳光真诚的样子。
这话听得芙洛拉和南希都乐开了花，不给他打点折都说不过去。
“真的吗？”弗兰克一喜，“我能把部长叫来吗？你生病请假的事情还是她告诉我的呢，我问问她现在有没有空，可能在学校里面搞课题。”
南希先笑着接了话：“你们整个社团的人在我们这里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啦。”
一旁的芙洛拉却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眯起了眼，看着弗兰克抿着唇，低头发短信的羞涩模样。
难道说——？
南希在台子上做奶茶，芙洛拉悄悄地走到弗兰克身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那个，弗兰克啊，可能只是我自己好奇，如果我说错了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
“嗯？什么事啊。”守着手机等艾琳回复的弗兰克愣愣抬头。
芙洛拉低头跟他挨得更近，幽幽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艾琳啊？”
“欸——？”弗兰克大脑宕机，那么一个大男孩，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几秒钟后脸上爆红。
芙洛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是同学，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就这样式的，她之前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她刚想说话呢，风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芙洛拉下意识地露出微笑转头看去，巴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芙洛拉看了眼钟，松开了揽着弗兰克的手，迈着小碎步就蹦到巴基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还早吗？”她仰头说。
才刚刚十一点呢。
巴基不动声色地收回看着芙洛拉身后男生的视线，拎了拎手里的东西。
“你不是说想吃这家店的招牌套餐吗？我怕万一店里饭点的时候人多耽误时间，就早点去了一趟。”
芙洛拉接过东西，打开袋子闻了一下。
唔，好香！
“谢谢你啦，跑这么一趟。”她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睛。
这家店主打一个好吃量大，她前两天跟南希巴基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尝一尝。
不过她其实都还没饿欸——她转头看了一下还没忙完的南希，对巴基说：“我们先等一会？南希姐姐应该还要几分钟。”
巴基自然没有意见，他被芙洛拉带着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坐下。
弗兰克就坐在他的隔壁桌，脸上的红晕都还没褪下。
“对了，弗兰克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芙洛拉歪头问了他一句。
弗兰克跟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又发现不对，猛地摇了摇头。
“我买完东西回家吃，和爸妈一起。”
南希将装好的奶茶放到他面前：“啊啦，饭前喝奶茶，不会吃不下饭吗？”
他羞赧地摇摇头：“不会不会。”
弗兰克拿了东西本来想走，看着芙洛拉他又狠狠地纠结了一下，踌躇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过来扯了扯芙洛拉的袖子。
“那个，刚刚那件事……”声音也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芙洛拉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十分善意地跟着他走到一边说悄悄话。
“你能不要告诉艾琳这件事嘛。”
芙洛拉惊讶挑眉：“你的意思是，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弗兰克点头。
嘶——艾琳居然是这么迟钝的类型吗？看不出来啊。
“那你们俩周围的人呢，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件事吧。”
弗兰克更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有一些人发现了，但是他们都答应我保密的，所以——”
芙洛拉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她嘴巴可严了，真的。
“谢谢你。”弗兰克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要走了吗？刚刚不是说要问她有没有时间过来？”
男孩有些沮丧地垂下了眼，委屈巴巴：“……她今天没空，要跟她的老师一起做研究。”
啧啧啧——
芙洛拉唏嘘两声，恋爱呐恋爱。
“反正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无条件支持你哦。”她俏皮地朝着弗兰克眨了眨眼。
无知无觉的两人身后，巴基的目光宛如有实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一高一低，男生举止僵硬，低头时面带羞涩，芙洛拉仰起脸看他，眉目间满是笑意。
巴基看着芙洛拉抬高了手去拍他的肩膀，莫名感觉有些刺目。
进门时那一幕和现在的场景似乎重合了起来。
女孩单手环在坐在椅子上男生的肩膀上，弯下腰来和他说着悄悄话，从他那个角度来看——像极了亲昵的拥抱。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疯狂地生长。
“芙洛拉酱有没有谈过恋爱你不知道？”
卡梅隆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芙洛拉酱长那么好看，还乖，学校里追她的人都能排一圈了吧。”
一句又一句，他当时答不上来，现在依然。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咬紧了牙关，自虐一般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苦涩感止不住地从心头涌出，鲠在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
店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所有的情绪，他的目光越发地幽深，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这眼神足以让任何人胆战心惊，只是被锁定的弗兰克实在是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
一旁的南希莫名打了个冷颤，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奇怪，空调怎么突然这么冷？
“那你快回家吧，拜拜~”芙洛拉大咧咧地朝弗兰克挥了挥手。
“嗯，再见。”
弗兰克走了，芙洛拉终于坐回巴基和南希两人面前。
“好了好了，吃饭啦。”
她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兴高采烈地拆起了食物包装袋。
巴基一个垂眸敛下了眼中所有的神色，低头帮她摆起了午饭。
“怎么笑那么开心？”南希递给她筷子，“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还要避开人说？”
巴基“咻”地竖起了耳朵，目光也暗暗移了过来。
芙洛拉笑得没心没肺：“秘密！”
“我答应了要帮他保密的，不能随便告诉你们。”
她嘟起了嘴，表情古灵精怪，看起来比几天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要生动许多。
巴基内心欢喜，却也有些难过。
饭后，巴基一个人回了厂里，芙洛拉和南希两人正常营业。
“对了南希姐姐，你数学好吗？帮我看一个题呗。”芙洛拉状似无意地说。
“嗯？数学题吗，我其实不太擅长欸。”南希语气迟疑。
“也不算数学吧，更像是一道脑经急转弯，我朋友辅导她妹妹做题目，搞不定了来找我帮忙呢，结果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也行吧，给我看看？”
“我空不出手欸，要不你自己拿一下？”
她手里正切着水果。
“就在我放椅子上那个包里，红色的笔记本，夹着书签的那两页。”
芙洛拉紧紧盯着南希的动作，看着她拿出了那本本子，翻开之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芙洛拉你是把题目抄在本子上了吗？“
“对啊。”芙洛拉目光丝毫没有移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微微地提了起来。
“可是上面没有字欸——”
南希捏着书页上面的标签，前后翻了两页，出于礼貌没有乱看。
果然，芙洛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装出惊讶的样子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本子。
“妈呀，我带错本子了，真的是。”芙洛拉“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家里这个样式的笔记本有好几本，出门前忘了检查一下了。”
“那题目你还记得吗？”
芙洛拉摇了摇头：“就是因为看不懂嘛，所以没记住，那题目老长了，还拗口。”
“算了，让我朋友自己去烦恼吧。”
……
“喂——山姆——”卡梅隆一脸牙疼地看着地上的零件。
“你一个下午搞坏了八个样品，怎么做到的？”
巴基下意识地松手，东西掉到地上。
啊，第九个。
他有些烦躁地抬手向后梳了一下头发：“抱歉。”
卡梅隆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拎起一个样品检查了两眼。
这，这他妈是什么……不会是手指印吧？
他被自己这个离谱的想法给惊到了，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他妈可是复合金属造的！
“中午不是找芙洛拉吃饭去了吗，怎么回来变成这个样子了。”
“没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没什么”该有的反应。
“哟，吵架了？”卡梅隆就属于典型的不长记性，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可能。”巴基答得很快，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就别在这儿捣乱，把我的材料都霍霍完了我用什么，去，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卡梅隆没好气地说，一手去推他。
巴基反应极快地侧过身子，不让卡梅隆碰到他的左臂，卡梅隆推了下空气，差点一个没稳住摔倒。
“不是，挨你一下能怎么样，躲那么快。”他不满地嘟囔着。
巴基没理他，转身就进了仓库。
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和芙洛拉两人一起回家。
生病刚好就回去上班并坚持全天果然对芙洛拉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回去的路上她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边，步子迈得又小又慢。
芙洛拉漫无目的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里的夜景其实很一般，没有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路灯也只是最普通的白炽灯，没有任何氛围可言。
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处。
巴基察觉到芙洛拉的停顿，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对年轻的情侣拥抱在一起，不远处还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并肩坐在长椅上。
芙洛拉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
爱情啊……
果然不管是青涩还是成熟都十分美好呢。
巴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埋在口袋里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攥紧了些。
他忽地有一股冲动，想将芙洛拉拉走。
他想芙洛拉不要看他们……也不要想刚刚那个男生。
巴基的手臂突然被轻戳了几下，他回神，芙洛拉正仰着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芙洛拉踮了踮脚，发现距离还是不够之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低一点。
巴基不明所以地弯下腰。
芙洛拉用手虚虚掩着自己的嘴，做贼一样小声地说。
“你知道嘛，弗兰克——就是我们吃午饭前在店里那个男生，你应该认识吧。”
巴基的手忍不住收紧，难道真的……
“——他喜欢艾琳欸！”
女孩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莫名雀跃的语调撞在他的耳膜上。
话中包含的信息也冲击着他不安了一天的心脏。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芙洛拉拧眉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的脸，鼓了鼓脸颊。
“好吧，你不感兴趣也是正常的。”
毕竟巴基和他们也不熟。
芙洛拉有些泄气，就像是想聊八卦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分享一样。
“啊对了。”她转身到一半又补充了一句。
“不可以跟别人说哦，这件事情，我保证了会帮他保密来着。”
女孩表情认真，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见巴基点头，她才放心地点头，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巴基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才抬脚跟了上去。
口罩下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以及充盈了一整个胸膛的安心。
原来，是这样啊。
不适和疼痛倒是来势汹汹。
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脑子混沌迟缓，痛，说不来怎么个痛法。
胸口像是被硬塞进大团的棉花，透不出气来，将灼热的呼吸堵在胸腔和喉咙。
再加上晚上睡不好，她现在就是一整个酥软无力。
巴基一大早来看芙洛拉的情况时，看到的就是她呆呆坐在床头的样子。
“睡不着吗？”
他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自然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巴基的手贴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眼缩了缩脑袋，而后反应过来又主动迎了上去。
“也没有。”芙洛拉清了清嗓才开口，“昨晚睡得早，所以醒的也早。”
巴基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和双唇，避开了手上的骨节，轻轻地探了探她额头和脸颊的温度。
温度没升，但也没降，芙洛拉再次拒绝了去医院的提议。
没力气，懒得去折腾。
万幸的是，巴基跟着看芙洛拉做饭这么久了，也稍微能整点简单的东西吃。
“怎么样？”他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动筷子的芙洛拉，想做成芙洛拉平时那个水平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技术有限，基本只是能入口的程度。
“嗯？”芙洛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慢慢咀嚼。
“挺好吃的呀，巴基你进步很大呢。”她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呵呵天杀的，她味觉直接失灵了，啥也尝不出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求那么多干吗，现在要她进厨房估计锅都拿不动。对厨师唧唧歪歪的人是要遭雷劈的！
巴基听了却是叹了一口气：“芙洛拉，你都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何来进步一说？”
但凡芙洛拉在家，就不需要他动手。
“欸？”芙洛拉呆了一下。
原来她都还没吃过巴基做的饭吗？可恶啊为什么偏偏现在她尝不出来味道啊啊啊——
“但是真的蛮好吃的，这说明巴基你很有做饭的天赋呢。”不管实际味道怎么样，夸夸绝对不能少。
巴基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尝了一口，然后沉默地看了一眼面前笑脸盈盈的芙洛拉。
……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又见长了。
饭后，芙洛拉又不想回床上躺着了，她扯了条绒绒毯子，挨着巴基在沙发上团起。
有一点犯困，但又有种神经隐隐被吊起的感觉。
放在桌上的平板放着随机播放的各种视频，一个播完自动播放下一个，主打一个解放双手。
芙洛拉的眼神看似放在平板上，实际上早已放空。
她还在思考昨晚发生的事情。
脑袋昏昏沉沉，思绪刚开了个头就断掉，开了个头又断掉。
被她贴着的巴基只觉得身边坐了个人形小火炉，软软的，散发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沿着两人相接触的部分传递过来。
这大夏天的空调房里，有点……太热了，连带着他身上也有股莫名的燥意。
巴基几次偏头想退开一点，但是感觉到芙洛拉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落的时候，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视角中的芙洛拉满眼都是困倦，头发难得有些乱糟糟地披散在肩膀上，身子虽然大半都靠在他身侧，脑袋却很倔强地撑着。
呼吸的节奏明显不稳，拖沓，沉重，很典型的感冒发烧症状。
心软的神又上线了，巴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她这样靠着自己，嘴角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笑意。
再等一会吧，说不定她就睡着了。
芙洛拉本来就粘人，现在又生病了，顺着她一点又怎么样。
芙洛拉这一病就是五六天，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面休息着，巴基陪了她两天然后被芙洛拉赶回去上班了。
真的没必要，她又不是真小孩。
“咦——芙洛拉你今天过来上班了？”弗兰克点完单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你身体好了吗？”他问。
“好得差不多了吧，也休息那么久了。”
弗兰克微微凑近：“可是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这样上班没事吗？”
南希也靠了过来说道：“对吧，我也这么说，她还不信。”
“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吧……”芙洛拉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现在真的很憔悴？她自己看着也就有点黑眼圈而已。
她摆了摆手：“不舒服的话我会自觉摸鱼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不过，你们最近好像不怎么一起行动了耶。”芙洛拉对着弗兰克说，“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
“对。”弗兰克点头，“毕竟暑假了嘛，有些人回家，有些人出远门玩去了，还在学校里的人不多，偶尔一起聚聚。”
“那你是住在这儿附近吗？看你来得还蛮频繁的。”南希问。
“唔——离得确实也不算远，但经常过来还是因为喜欢你们家的味道嘛。”弗兰克笑得露出大白牙，十分阳光真诚的样子。
这话听得芙洛拉和南希都乐开了花，不给他打点折都说不过去。
“真的吗？”弗兰克一喜，“我能把部长叫来吗？你生病请假的事情还是她告诉我的呢，我问问她现在有没有空，可能在学校里面搞课题。”
南希先笑着接了话：“你们整个社团的人在我们这里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啦。”
一旁的芙洛拉却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眯起了眼，看着弗兰克抿着唇，低头发短信的羞涩模样。
难道说——？
南希在台子上做奶茶，芙洛拉悄悄地走到弗兰克身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那个，弗兰克啊，可能只是我自己好奇，如果我说错了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
“嗯？什么事啊。”守着手机等艾琳回复的弗兰克愣愣抬头。
芙洛拉低头跟他挨得更近，幽幽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艾琳啊？”
“欸——？”弗兰克大脑宕机，那么一个大男孩，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几秒钟后脸上爆红。
芙洛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是同学，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就这样式的，她之前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她刚想说话呢，风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芙洛拉下意识地露出微笑转头看去，巴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芙洛拉看了眼钟，松开了揽着弗兰克的手，迈着小碎步就蹦到巴基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还早吗？”她仰头说。
才刚刚十一点呢。
巴基不动声色地收回看着芙洛拉身后男生的视线，拎了拎手里的东西。
“你不是说想吃这家店的招牌套餐吗？我怕万一店里饭点的时候人多耽误时间，就早点去了一趟。”
芙洛拉接过东西，打开袋子闻了一下。
唔，好香！
“谢谢你啦，跑这么一趟。”她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睛。
这家店主打一个好吃量大，她前两天跟南希巴基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尝一尝。
不过她其实都还没饿欸——她转头看了一下还没忙完的南希，对巴基说：“我们先等一会？南希姐姐应该还要几分钟。”
巴基自然没有意见，他被芙洛拉带着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坐下。
弗兰克就坐在他的隔壁桌，脸上的红晕都还没褪下。
“对了，弗兰克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芙洛拉歪头问了他一句。
弗兰克跟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又发现不对，猛地摇了摇头。
“我买完东西回家吃，和爸妈一起。”
南希将装好的奶茶放到他面前：“啊啦，饭前喝奶茶，不会吃不下饭吗？”
他羞赧地摇摇头：“不会不会。”
弗兰克拿了东西本来想走，看着芙洛拉他又狠狠地纠结了一下，踌躇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过来扯了扯芙洛拉的袖子。
“那个，刚刚那件事……”声音也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芙洛拉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十分善意地跟着他走到一边说悄悄话。
“你能不要告诉艾琳这件事嘛。”
芙洛拉惊讶挑眉：“你的意思是，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弗兰克点头。
嘶——艾琳居然是这么迟钝的类型吗？看不出来啊。
“那你们俩周围的人呢，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发现这件事吧。”
弗兰克更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有一些人发现了，但是他们都答应我保密的，所以——”
芙洛拉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她嘴巴可严了，真的。
“谢谢你。”弗兰克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要走了吗？刚刚不是说要问她有没有时间过来？”
男孩有些沮丧地垂下了眼，委屈巴巴：“……她今天没空，要跟她的老师一起做研究。”
啧啧啧——
芙洛拉唏嘘两声，恋爱呐恋爱。
“反正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无条件支持你哦。”她俏皮地朝着弗兰克眨了眨眼。
无知无觉的两人身后，巴基的目光宛如有实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一高一低，男生举止僵硬，低头时面带羞涩，芙洛拉仰起脸看他，眉目间满是笑意。
巴基看着芙洛拉抬高了手去拍他的肩膀，莫名感觉有些刺目。
进门时那一幕和现在的场景似乎重合了起来。
女孩单手环在坐在椅子上男生的肩膀上，弯下腰来和他说着悄悄话，从他那个角度来看——像极了亲昵的拥抱。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疯狂地生长。
“芙洛拉酱有没有谈过恋爱你不知道？”
卡梅隆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芙洛拉酱长那么好看，还乖，学校里追她的人都能排一圈了吧。”
一句又一句，他当时答不上来，现在依然。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咬紧了牙关，自虐一般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苦涩感止不住地从心头涌出，鲠在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
店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所有的情绪，他的目光越发地幽深，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这眼神足以让任何人胆战心惊，只是被锁定的弗兰克实在是神经大条，丝毫没有察觉。
一旁的南希莫名打了个冷颤，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奇怪，空调怎么突然这么冷？
“那你快回家吧，拜拜~”芙洛拉大咧咧地朝弗兰克挥了挥手。
“嗯，再见。”
弗兰克走了，芙洛拉终于坐回巴基和南希两人面前。
“好了好了，吃饭啦。”
她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兴高采烈地拆起了食物包装袋。
巴基一个垂眸敛下了眼中所有的神色，低头帮她摆起了午饭。
“怎么笑那么开心？”南希递给她筷子，“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还要避开人说？”
巴基“咻”地竖起了耳朵，目光也暗暗移了过来。
芙洛拉笑得没心没肺：“秘密！”
“我答应了要帮他保密的，不能随便告诉你们。”
她嘟起了嘴，表情古灵精怪，看起来比几天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要生动许多。
巴基内心欢喜，却也有些难过。
饭后，巴基一个人回了厂里，芙洛拉和南希两人正常营业。
“对了南希姐姐，你数学好吗？帮我看一个题呗。”芙洛拉状似无意地说。
“嗯？数学题吗，我其实不太擅长欸。”南希语气迟疑。
“也不算数学吧，更像是一道脑经急转弯，我朋友辅导她妹妹做题目，搞不定了来找我帮忙呢，结果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也行吧，给我看看？”
“我空不出手欸，要不你自己拿一下？”
她手里正切着水果。
“就在我放椅子上那个包里，红色的笔记本，夹着书签的那两页。”
芙洛拉紧紧盯着南希的动作，看着她拿出了那本本子，翻开之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芙洛拉你是把题目抄在本子上了吗？“
“对啊。”芙洛拉目光丝毫没有移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微微地提了起来。
“可是上面没有字欸——”
南希捏着书页上面的标签，前后翻了两页，出于礼貌没有乱看。
果然，芙洛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装出惊讶的样子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本子。
“妈呀，我带错本子了，真的是。”芙洛拉“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家里这个样式的笔记本有好几本，出门前忘了检查一下了。”
“那题目你还记得吗？”
芙洛拉摇了摇头：“就是因为看不懂嘛，所以没记住，那题目老长了，还拗口。”
“算了，让我朋友自己去烦恼吧。”
……
“喂——山姆——”卡梅隆一脸牙疼地看着地上的零件。
“你一个下午搞坏了八个样品，怎么做到的？”
巴基下意识地松手，东西掉到地上。
啊，第九个。
他有些烦躁地抬手向后梳了一下头发：“抱歉。”
卡梅隆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拎起一个样品检查了两眼。
这，这他妈是什么……不会是手指印吧？
他被自己这个离谱的想法给惊到了，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他妈可是复合金属造的！
“中午不是找芙洛拉吃饭去了吗，怎么回来变成这个样子了。”
“没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没什么”该有的反应。
“哟，吵架了？”卡梅隆就属于典型的不长记性，看热闹不嫌事大。
“怎么可能。”巴基答得很快，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就别在这儿捣乱，把我的材料都霍霍完了我用什么，去，把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
卡梅隆没好气地说，一手去推他。
巴基反应极快地侧过身子，不让卡梅隆碰到他的左臂，卡梅隆推了下空气，差点一个没稳住摔倒。
“不是，挨你一下能怎么样，躲那么快。”他不满地嘟囔着。
巴基没理他，转身就进了仓库。
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和芙洛拉两人一起回家。
生病刚好就回去上班并坚持全天果然对芙洛拉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回去的路上她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边，步子迈得又小又慢。
芙洛拉漫无目的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里的夜景其实很一般，没有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路灯也只是最普通的白炽灯，没有任何氛围可言。
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处。
巴基察觉到芙洛拉的停顿，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对年轻的情侣拥抱在一起，不远处还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并肩坐在长椅上。
芙洛拉有些艳羡地看着他们。
爱情啊……
果然不管是青涩还是成熟都十分美好呢。
巴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埋在口袋里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攥紧了些。
他忽地有一股冲动，想将芙洛拉拉走。
他想芙洛拉不要看他们……也不要想刚刚那个男生。
巴基的手臂突然被轻戳了几下，他回神，芙洛拉正仰着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芙洛拉踮了踮脚，发现距离还是不够之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低一点。
巴基不明所以地弯下腰。
芙洛拉用手虚虚掩着自己的嘴，做贼一样小声地说。
“你知道嘛，弗兰克——就是我们吃午饭前在店里那个男生，你应该认识吧。”
巴基的手忍不住收紧，难道真的……
“——他喜欢艾琳欸！”
女孩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莫名雀跃的语调撞在他的耳膜上。
话中包含的信息也冲击着他不安了一天的心脏。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芙洛拉拧眉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的脸，鼓了鼓脸颊。
“好吧，你不感兴趣也是正常的。”
毕竟巴基和他们也不熟。
芙洛拉有些泄气，就像是想聊八卦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分享一样。
“啊对了。”她转身到一半又补充了一句。
“不可以跟别人说哦，这件事情，我保证了会帮他保密来着。”
女孩表情认真，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见巴基点头，她才放心地点头，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巴基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才抬脚跟了上去。
口罩下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以及充盈了一整个胸膛的安心。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