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是早春,外边儿窜进来的风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谷溪却感觉有一阵热意往上涌,不消片刻她就找个风口吹吹冷静乐静。

    可此时她只能在何单疯狂抱歉的眼神中起身,故作平静的抬手在身前交叠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晏渝苏看着一身棕黄的谷溪,倒是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垂头看着连后颈都泛着红的谷溪,不禁失笑。

    上前握着她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谷溪的手臂抖了抖,原以为她身体不好,手已经很凉了,没想到晏渝苏看着人高马大的,手竟然比她的还冷。

    她只觉得被扶过的地方像挨上了一块寒冰。

    ……和晏渝川简直是两个极端。

    晏渝苏很快松手,与裴青一同向外走去,跟在他后头的元青忙朝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手势。

    谷溪只好跟上圣驾。

    谁懂当值第一天,就被顶头大老板当场带走,直到出门了门,她都能感觉到落在背上各种复杂的目光。

    她绝望的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

    她只想离开京城,不是离开这个世界。

    一行人在官署中转了一圈,上了马车,晏渝苏没有特意召见她。

    谷溪乐得被忽视,安安静静的蹲在后头的马车里和小元公公说话。

    元青看着硬是凑上来和他挤的谷溪,唇角抽了抽。

    谷溪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多谢小元公公,只是不知陛下叫上我有何事,我与何兄其实对陛下没有意见,陛下体贴下臣我们感激还来不及的,这都是误会一场……”

    元青赶紧阻了她的话。

    陛下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是陛下的人,凡事以陛下的意思为先就是。

    钻营不了一点。

    他太清楚前头的两位公公是怎么下来的了。

    不过小状元这件事儿别人不知道,他还真是知道一些,便笑着提点:“谷舍人可不要妄自菲薄,前几日您进宫与陛下相谈甚欢,许陛下还记着呢。”

    谷溪抿唇做出恍然感激的表情,小心藏好眼中的茫然,上次她进宫和皇帝说了什么来着?

    她只记得自己闯了祸,摔了一方有市无价的砚台,然后被罚每日下午进宫侍候。

    闯祸的记忆的太过深刻,反而冲淡了对其他事情的印象。

    她有点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谷溪下了车才发现他们一行人竟然出了城!

    远处一队队身形挺拔精神饱满的士兵,迅速在指令下集结成巨大的军阵,更远处还有练兵射靶的训练场。

    她身后一队沉重整齐的巡逻士兵经过。

    这里是军营。

    四处都飘扬着黑底描金的旗帜。

    列阵起来的士兵组成了一只择人而嗜的凶兽,行动间就连她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颤动,所有人的行动如同剪切复制一样整齐,如同一支出鞘的利箭。

    谷溪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军队,和第一次看到国庆阅兵一样震撼。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苍白的脸色再次泛起了青。

    好……好厉害的味道。

    她过于灵敏的嗅觉有些受不住刹那汗液裹挟着各种土腥粪便灰尘以及金属味道的冲击。

    她不仅头晕还有些想吐。

    元青侧身将她的身形遮挡,轻声:“谷舍人可是身体不适?”

    谷溪指甲死死按进手掌,强行压下生理反应,这些是真正保家卫国上过战场的士兵,她如果真的吐出来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她咬了咬舌尖,勉强算是恢复过来,快步和他一起跟上晏渝苏一行人。

    元青见状也松了手,他要时刻跟在陛下身边,也不好总是照顾她,只好留下一句。

    “谷舍人若是身体不适,可以禀告陛下,陛下并非苛责之人。”

    谷溪摇了摇头。

    她私心里对军人有种天然的尊重,就算想远离晏渝苏也不是这个时候。

    一行人进了军帐谷溪才算活了过来,军帐中的摆设异常简单却不显寒酸,谷溪扫过设置的桌椅,皆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

    那块隔出里外空间的屏风倒是看不出什么奇特,只是上面的提字只一眼,就能察觉题字之人的锋利锐意。

    墙上的字画都是气势恢宏的塞外诗,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副猛虎下山图。

    谷溪在心中刻画出军帐主人的形象。

    恐怕是一位行军多年,性格稳中求进,对生活没什么特别要求的老将军。

    她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站在晏渝苏身后,竖着耳朵开始听他和右相的谈话。

    似乎是在谈论军营中各种细节的安排和改善。

    晏渝苏打算提高给军士的待遇,其中还提到了退伍、伤残老兵的安置银。

    谷溪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大致拟出的章程,与自己知道的后世的福利相比较,不由心生钦佩。

    古人的智慧也不是盖的。

    这位陛下是认真的想要提高士兵待遇,甚至连伤亡士兵的抚恤与工作都考虑到了。

    她强忍着挠头的冲动,忽然想到她被点为状元时所做的那篇策论……她似乎是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小元公公悄无声息变出了一套茶具,在谷溪敬仰的眼神中开始泡茶。

    裴青和晏渝苏的谈话逐渐往加密的趋势发展,谷溪的眼神也逐渐放空,直到一阵脚步声从右侧传来。

    她朝那边看了看,右侧是被屏风隔开的地方,从进来开始就没人往那边多看过一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和里面走出来的晏渝川对上视线,她下意识动了动鼻子,使劲嗅了嗅,就连不远处沙盘上隐约的土腥气都闻到了,也没闻到这人身上熟悉的冷香。

    谷溪:?

    老将军?

    不对,在她心中和气味绑定的晏渝川居然没味儿了!

    你谁啊?!

    晏渝川此时身上只穿了里衣,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脸上带着惫懒,和谷溪平日见到的简直两模两样。

    散去那身尖锐冷肃的气质,谷溪看过去的时候下意识被那双睫毛线长的眼睛吸引,半晌才默默地移开视线。

    果然她的感觉没错。

    晏渝川的眼睛是她见过独一份的好看。

    不知何时停下谈话的裴青朝晏渝川点点头,语气之间也很熟稔。

    “渝川你醒了。”

    晏渝川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兄,声音硬邦邦:“陛下怎么把他带来了。”

    谷溪动了动脑袋,体贴的将视线固定在椅背的纹路上。

    谁?

    她吗?

    她懂,要是被这三人围观光起床的样子,她绝对不会这么冷静。

    眼角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动了一下,谷溪下意识看过去,原来是陛下头上的发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整个发冠都是纯净的白,而穿过的发簪居然是纯金打造。

    贼粗一根,看起来就很值钱。

    好在晏渝苏的气质在这里,硬生生将头上的金子压了下去沦为陪衬,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成熟可靠且有钱的气质。

    想到金灿灿的勤政殿。

    ……也不是很惊讶了。

    皇帝也是有个人喜好的,她懂。

    她专注的研究着陛下的发饰。

    然后她听见晏渝苏的声音,带着冷意,她散漫的目光忽然凝住,急急收敛回来。

    “是朕让她来的,下去将衣裳穿好,这副模样成何体统,渝川。”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谷溪莫名感到压力。

    想到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手握重兵的王爷,她的压力更大了。

    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要打想让她撤离再打啊!

    她在心里呐喊,面上还勉强端着平静的表情,悄悄朝晏渝川看了一眼,却没想正好与他对上眼神。

    她愣了愣,手指握紧衣袍,思索了一下。

    试探性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她口型才做了一半,晏渝川就带着低气压转身走到屏风后。

    晏渝苏也重新开始和裴青议事。

    整个过程丝滑无比,好似和她没有关系。

    谷溪安安静静的闭嘴。

    看样子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人难不成是有起床气?

    没过一会儿,晏渝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阿溪,你进来。”

    这下两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了,谷溪表情空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渝川是在叫她。

    他们何时这么熟了?

    在晏渝苏和裴相平静的目光下,她硬生生觉出了几分别扭,透明人也彻底装不下去,看向晏渝苏。

    她还没开口,晏渝苏温和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似在替她解围:“去吧,让他快些。”

    谷溪这才松了口气,火烧屁股似的往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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