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时代……天……缚……混蛋……给我去……”

    窗外有淋湿的雨,妻子在雾与滴答水珠间朦胧的打电话。

    森鸥外把鸡蛋翻了个面,卷成鲜嫩的卷端上餐桌,招呼她吃饭。

    她挂断时尚有几分不虞,坐在椅子上也仿佛怀了什么心事,筷子一直戳碗里的粥。

    “今晚回家吃饭吗?”森鸥外问。

    他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妻子,她今天忘记带耳环了,发丝贴在耳边,减少几分闪闪的尖锐,显得更加温和可亲起来。

    “今晚?唔……”

    她正往嘴里塞粥。

    嗡嗡——嗡嗡——

    她的手机响起来。

    她皱眉看着震动不停的手机,挑起半边眉,怒气勃然欲出,但还是对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从餐桌上下来,走到绿萝摆件那接电话。

    不在餐桌上聊工作,用餐时间尽量不接电话处理工作,夫妻为了维护和谐家庭的默契之一。

    森鸥外帮她搅拌粥水,让它能更快冷却,让那条猫舌头尽快下嘴,他半垂着眼,并不去多管妻子难得违背默认规则接起的电话。

    “……滚!让你……”

    “什么?……去死……”

    “杏?……好吧……我知道了。”

    她挂断,怒气冲冲的一拳捶碎了绿萝花盆,土溅了一地,转身时赫赫声威,直到走到座位前才勉强平复怒气。

    “林太郎,我要出差,给我收拾行李吧。”

    她可怜的软声说,主动握住他的手,低垂下的睫毛有很多不舍。

    “今晚又不能回家吃完饭了。”

    他只能去抚摸她的卷发,贴近她的皮肤,亲吻她的眼睛。

    聚少离多,才是这对夫妻的常态。

    她攥了一下他的手,沉默片刻,扫向昨天早餐时还满满当当的桌子。

    她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孩子介绍给她的。

    “过段时间,”她轻声开口:“跟我去见母亲吧。”

    “要准备什么吗?”他含笑看着她。

    ——最优解的另一环。

    “嗯……”她建议道:“准备改姓吧。”

    “诶?”

    ……

    ……

    ……

    “杏跟我去北海道,在此之间所有事情一应由雾枝处理。”

    她坐在皮质靠背椅上发号施令。

    所有人垂首躬身,静默的接受唯一权威的指令。

    “必不辱命。”花岐雾枝向前,她淡紫的眼中垂着恭顺,接过她的指令时如接到女王赐剑。

    等咒术师们散去,她仍跪蹲在她座旁,仰起脸问:“港口黑手党一直想请求建交,礼物几乎送到了每个人的手里,您的意思是……?”

    “收着吧,不必多为难他们。”她懒洋洋的,如在微张眼睛,观察猎物:“等我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把他们首领的会晤申请摆在我桌头。”

    “那么政府那边的申请……?以及,有一个名叫武装侦探社的组织也想打探您的口风。”

    “让他们等着,谁的礼物最好,谁的诚意最足,那就先给谁一点甜头。”

    她轻巧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锤定音。

    一直在后面沉默站着的宫城杏上前,为她披上外衣,她灰色的眼抖动着,里面有几乎无措的悲伤与焦急。

    而她握着了她的手,暖融融的气息一下由大猫的皮毛抚平了人类冰冷颤抖的手。

    “去大干一场吧,杏。”她傲慢仰头,轻易说出能让她心绪平稳的话。

    “毕竟,我可是最强的。”

    【天与咒缚?和我的六眼一样啊,同一个时代怎么可能存在两个人】

    【噢?你遇到这样的人了?】

    【好啦好啦~会去给你查的。】

    【刚好,去陪真希做个任务吧,北海道怎么样?观测到特级假想咒胎,疑似存在咒物噢】

    【你的辅助监督,那个叫杏的?她似乎就是北海道人吧,爆发假想咒灵的就是抚养她长大的孤儿院,我们惠子快去看看吧~】

    ……

    ……

    ……

    “到目前为止,咒术办都很好说话。”太宰站在首领桌前向他汇报,余光瞥见散落一地、没一颗正中红心的飞镖。

    “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森鸥外由衷的感到些安慰,他这个新首领屁股想坐稳不能只得到里世界的承认,白道自有夏目老师给他留下的人脉可以打通,但咒术界确实让人两眼一摸黑。

    他大概只知道点咒术的基本知识——甚至这点只是还是他做黑医的时候从流转的情报中抽取出来的。咒灵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而在先代生命末期作威作福的那几年中负面情绪基本是人民活下去的伴生物,混乱的时局、无能的政府,恨意、痛苦、愤怒才是横滨市民夜晚的安眠药,导致地区内咒灵大爆发,甚至有一段时间整个城市几乎沦为“怪谈都市”。

    咒术界拢共就那么大,整个日本的咒术师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大家又不是傻子,在这种咒灵密度大、强度高的地区,能跑的尽量都跑了,其他地区的咒灵尚且拔除不完,哪里有功夫管他们这“神弃之地”。

    所以横滨驻地总督基本名存实亡,即使将黑暗面辐射进整个城市的先代也没能给他留下多少有关咒术界的资料。

    直到他剑指先代私人医生的那一年,横滨的大门被一个女人推开,她组建班底、一力祓除,一年时间就把她支起来的草台班子经营的风生水起,但也是为了保持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她基本对各方势力只有一个字:

    滚。

    都滚,累积如山的工作中不知多少是由他们彼此博弈造成的。她实在难给出好脸色。

    这样高纯度、高净度的组织,在对市内咒灵进行大扫荡后才初初释放出接受建交的信号,第一杯酒森鸥外务必举起,要快,要更快,赶在其余黑色势力、三刻构想中的侦探社、甚至军警政府那边率先咽下酒液。

    只有这样,港口黑手党的权威才能堂而皇之登上表世界的礼堂,划分权力的蛋糕刀才能更好的被握在手心。

    谁让咒术确实是可以垄断的产物呢。

    而现在——

    金银珠宝一路畅通无阻,美金被放在每一个他们打听到的驻地办成员手中,这样丝滑的进程只能说明一件事:总督对此表示应允,乐意接受代表诚意的果篮,并存在构建和平的倾向。

    再好不过了。

    他沉重的呼出口气,感到些轻松,手术刀轻轻敲击着桌面,只有爱丽丝涂鸦蜡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该怎样做出最优解呢?】

    太宰垂眼,他手腕上还有一截线,那只蠢猪出了游乐园就被森医生剪断了,实在太明显,如有狙击手埋伏他们三个爆头一爆一个准。

    但他把这节细细的线留在了他们手腕上。

    中也的要更松散一点,被缠着系成死结后勉强解开的线松松的,轻巧的替代了曾经蓝色手环的位置。

    “留作纪念也可以,对吧?”

    森鸥外笑眯眯的说。

    本来他们吃过午饭后应该一起被森先生开车送回所谓的“岛岐私塾”,但他带着爱丽丝去开车的时候母亲就被工作叫走了。

    彼时那大猫趁森医生不在坐在长椅上狂吃新买的黄油树饼干,接了工作电话后兴致怏怏。

    “哎——没办法了,杏说非常紧急的工作就一定要去做了。”

    她不舍的把饼干分给他们两个。

    “没能去你们学校看看,真遗憾啊。不过你们在那里念书开心吗?”

    她问。

    “都很好,母亲。”中也回答。

    “唔……”她的嘴角还沾着饼干渣,竖起一只耳朵观察森先生有没有把车开回来:“不开心的话我给你们转学就好了,横滨、东京都可以,你们的学校我昨晚看了一下——太烂了,你们一直在里面说不定会遇到危险的事。”

    说到“危险的事”时,太宰感觉她特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岛岐私塾是港口黑手党控股过的私人学校,由还是首领医师时的森鸥外一力主持。学生全是组织成员的孩子或是战争中离散的孤儿,全员军事化教育,一年可以回一次家,24小时中10小时被安排了数学、国文、英语以及之外的刑侦、暗杀、痕迹辨别等科目,是□□的成员培训皿。

    “为您培养真正的亲卫。”

    当时森鸥外那么糊弄老首领,并在他死后美美接收遗产。

    但这私塾的表面却是正经的私立高校,学生升学率高,前往东大、早稻田、北海道大学等深造的学生不在少数,怎么也不能说一句稀烂。

    敏锐的注意力让他再一次注意到母狮子具有勃勃力量感的四肢,她挣起来跳了几下,在街角已经出现了杏开来接她的车。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已经很舍不得你们了呢~哎呀,没能再揉一揉爱丽丝真可惜!都怪林太郎!”

    她把剩下的饼干都塞进他俩的手里,手搭着他俩的肩膀,低垂下头,那焦糖的灼热几乎能泼洒出来,烫的太宰治绷带下的手臂一抖。

    “我要去工作了,说起来一年回来一次的学校也太过分了,嗯……下次偷偷带你们出来玩,不许告诉林太郎!”

    浓密的睫毛卷卷,一闪一闪的喷着香甜的吐息,自顾自的定下约定。

    ……这招起码对小矮子很好用。

    “好呀,母亲。”

    自己都没意识到吧,舍不得主人的小狗狗一样开始甩尾巴,被毫无防备的触碰到了肌肉都没有紧绷起来的趋势,软成一摊加了盐的蛞蝓。

    “……”太宰治只抿着唇,不肯说话。

    好在她也不在意,元气满满的拍了拍手(太宰怀疑她把饼干渣拍他身上了),起身和他们摆摆手,洒脱的钻进一直等待她的黑车里。

    【普通型号,并非豪车。做过改装。追求低调?不……不像是她做的。】

    太宰一打眼就从那辆低调的车里得出讯息。

    【公务用车?轮胎磨损程度……经常出差】

    他闭了闭眼,实在不想再探究能和森鸥外成为灵魂伴侣的人,于是转头,嘲弄的宣泄惯性的刻薄:

    “哎呀呀,我们中也是要哭了吗?哎?眼睛都红了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蛋青花鱼!!!去死!!!!!”

    ……等森鸥外回来的时候,不得不赔偿游乐园长椅以及周围损裂地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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